卫云放下心来,露出一个略带稚气的笑容,嘴角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大娘,只要人好,我不怕他穷!”
“你是个有主见的,大娘也劝不动你,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多替你问问”
“谢谢大娘”
“谢啥,要不是你爹,我家当家的早就没命了!”
顾大娘的丈夫顾山年轻时上山不小心掉到了沟里,那地方深不说还是冬天,过个夜都能把人冻死了。
要不是卫父经过,拼了命的把人救了,顾山如今怕是胎都投了许久了。因为这,他家向来跟卫家亲厚,父母过世后,两兄弟没少受他家照顾,这也是村长为什么让顾大娘给卫云说亲的原因。
卫裕出生不久,卫母就生了重病,眼看着病要好了,从医馆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流匪,村里人都觉得卫裕命硬,克亲。
卫家父母去世以后,村里说什么的都有,也是那时候卫云发了狠,言明谁家若是上门提亲,不让他带着弟弟一起嫁,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这也是为什么卫家条件还算可以,卫云长的还好却一直没定亲的原因。
“你放心,大娘绝不会昧着良心耽误你一辈子!”说完,顾大娘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一旁一直安静帮忙的卫小弟这才抬起头,小声道:“大哥,你要嫁人了吗?”
卫云摸着卫小弟有些发黄的头发,认真的说道:“裕哥儿放心,大哥不会离开你的。”
“大哥,我都长大了,能照顾好我自己,你就放心嫁人吧!”他虽然小,但有些事情村里人说多了他还是清楚的,他知道村里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也没有小孩子愿意跟他玩,更知道大哥一直嫁不出去也是因为他。
虽然很不舍大哥,没了大哥也很害怕,但是大哥要是一直不嫁人,就会有好多人背后说大哥的坏话。比起害怕,还是大哥嫁人重要。
卫云被他小大人般的样子逗的笑了起来,打趣道:“是啊,我们裕哥儿长大了,都能帮哥哥干活了,洗出来的芥菜又干净又好,哥哥都比不上。”
卫小弟被他说的脸都红了,小身子一转,背过去不理人了。
卫云觉得卫小弟可爱得紧,忍不住又去逗他,小院子里不一会就响起了两兄弟的笑声。
隔日,顾大娘就上门告诉卫云这门亲事不成,还安慰了他一番。
卫云心里已经有准备,听了这消息但也没多难过,只是时间有限,心中还是焦急万分。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不是急就能办成的,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这一日,不到晌午,村口就出现了十几道人影,个个面黄肌瘦,身上还散发出一阵奇怪的味道。
打头的是两个衙门的差役,早已等在村口的村长连忙迎了上去。
“大人好,这些可是要落户到我们李家村的流民?”
年长一点的差役点点头,“这次咱们镇上分到了百十口人,就分给了你们几个人少地多的村。你们村一共分了四家十三口人,各自都不相识,这是划给他们的地,你回头带他们去认认。”
村长混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不认识好啊,不认识就不容易抱团,就算抱团,也很容易拆开,也容易管。
送走了差役,村长带人看完朝廷分给他们的地,就带着人去了一处老房子,吩咐道:“这房子现在暂时没人住,你们先住着,趁着这几日天好,赶紧自己盖个屋子出来。”
临走时,村长还找了几个壮劳力在周围守着,说是给他们帮忙,实际就是看着他们不做坏事。
这些流民本是南边遭了洪水逃难过来的,能走到现在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况且村里人对他们一无所知,总是要防备一些的。
这些流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规规矩矩的就在这房子里住下了,朝廷给他们补了安置费,不过半月,就陆陆续续的盖了茅屋搬了出去,只剩下了个杨承勇。
这杨承勇倒也不是不愿意搬,只是有现成的房子住,还是个瓦房,他干嘛要再建个茅屋?
他可是打听清楚了,村后那卫家,也是早年逃难来的,家里如今就剩了兄弟两个。大的那个小哥儿如今被官配逼得到处说亲,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这几日观察过,这小哥儿是个能干的,到时候他娶了这小哥儿,白得一间瓦房和几亩良田不说,说不得还有现成的银子花。
至于那小拖油瓶,好养也是养,赖养也是养,落他手里,他还能整治不了不成?
第3章
顾大娘这几日心急的不行,卫云的亲事一日不定下来,就如同一把尖刀悬在她的头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戳的人头破血流。
只是卫裕克亲的名声这附近十里八乡都是清楚的,当年卫云闹得那一场也不算小,这做长辈的,都说这小哥儿倔,是个有主见的。说是如此,不过是觉得他不好拿捏,又有个幼弟,难保日后不会把婆家搬空。
时间一长,似乎是预见到了自己即将被官配的命运,卫云那颗一直惶恐不已的心倒慢慢平静了不少。
尽人事听天命,真到了那份上,他就出家当沙弥去。
这一日顾大娘仍是在家里长吁短叹的,顾山在一旁窝着做木工,被她这一声声叹息叹的心烦不已,忍不住说道:“你有在家叹来叹去的功夫还不如上外边去再看看,要实在不行还能官配,那还能没活路?瞅你这一天天弄的。”
顾大娘眉毛一拧,没半点好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没出去看了,我叹气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个木脑袋,也不想想,官配过得好的能有几个?嫁个混子一样的,有活路跟没活路有啥区别!”
“那咋就没区别了……”
“那有啥区别!天天往外边跑,花天酒地潇洒自乐,不管一家子的死活,有还不如没有,有啥活路!”顾大娘一边说一边飞眼刀。
顾山闻言也不吭声了,他年轻那会也挺混的,顾大娘这是指桑骂槐呢。
顾大娘还打算再说点什么,门外就穿来了卫云的声音:“大娘,在家吗,我是卫云。”
她也顾不得跟老伴再说什么,连声应道:“在在在,云哥儿咋过来了,有啥事儿?”
卫云背着大大的背篓,里面是一篓子板栗,“我今日上山发现了一小块板栗树,知道山伯好这口,就给您送点过来。”
“难为你还记着。”顾大娘闻言笑的眼不见牙,他们家帮过卫家不少不假,可卫云这孩子也是知恩图报的,向今日这般的事情不在少数。
就冲他这态度,就算是再着急上火,她也愿意。
“裕哥儿没跟你一块儿?”
“没有”卫云说,“他早上起来有些咳,怕他吹了冷风再发热,我就让他留家里了。”
“没事儿吧?”
“没事儿,老毛病了,天一冷就容易这样。”
“没事就好,行了,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拿回去给裕哥儿吃。”
卫云点点头,重新背起了背篓:“那行,大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行,慢点啊!”
回到家时,大门紧闭着,卫小弟正像个门神一样,板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旁边站着个人,正说着些什么。
卫云仔细一看,并不认识。
“大哥!”一看见卫云,卫小弟连忙迎了上来。
“嗯,跟谁在说话呢?”
卫小弟撇撇嘴:“不认识,好像是村里前几天来的流民。”
卫云有些疑惑:“流民?流民来咱家干嘛?”他心里暗暗戒备起来,他小时候听爷爷说过逃难的事情,虽然大部分流民都是可怜人,但也不乏恶人。
“不知道”卫小弟不高兴的皱起了眉。
大哥早上刚出去没多久,这人就上门了,唠唠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啥。
大约是从小见过的恶意太多,卫小弟总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别看人小,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这娃清楚的很。
反正他一看这人就不喜欢,不停的问他大哥去哪了,家里还有什么人,还问他大哥现在亲事说得什么养了,老烦了。
“卫小哥儿好。”
眼前这人一张国字脸,长得倒是一脸正气,双眼含笑,看过来的眼神让卫云莫名的觉得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是放在砧板上的一块肉,对方正考虑怎么切才好。
“有什么事儿?”
杨承勇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装腔作势道:“不才杨承勇,是刚来李家村的流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卫云:“……何事?”
“你我的终身大事。”
卫云: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杨承勇一脸沉痛:“我本是潞州人士,家中也是世代耕读之家,祖父曾高中举人,父亲也是个廪生,可惜洪水一来,一家祖孙三代便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虽不才,却也是念书识字之人,学问不说多好,科举也是大有希望。祖父临终之前,最遗憾的,就是我尚未成家,杨家后继无人。我记在心里,万万不敢忘。之前疲于奔波,朝不保夕,完成祖父遗愿有心而无力。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自然要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
卫云低垂着头,杨承勇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说这番话有真有假,他家的确是耕读之家,祖父和父亲也是举人和廪生,但祖父却不是因为洪水去世的。而是被他赌博气死的,家产也被他当了个一干二净。
他也确实念过书,但书没念好,吃喝嫖赌却是样样精通。这小哥儿没见过世面,他老家又不在这里,只要他唬的好,还怕把人拿不下?
挑中卫云,他也是精心考虑过的,卫家是外姓,又没有长辈,就算他日后做的过分也没人管。他受够了这种吃糠咽菜的日子,迫切的需要一个能让他继续快活的倒霉鬼。
想到这,他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脸上却是越发诚恳:“卫小哥儿,我有意成家,你如今又因为官配急于定亲,我自那日第一次见你,便已心慕于你,我不愿见你此生尽毁,故而尽管身无长物,仍是斗胆开口,愿能与你白头到老!”
四面安静,卫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若是父母尚未离世那几年,这番话卫云听完不管信与不信,内心必然是激动和欢喜的,但如今听来,却是一个字也不信,只有警惕。
他自己有自知之明,长相不过勉强中上,家中还有个克亲之名的幼弟,父母去世之前还花了一大笔银子,险些将家中的田地卖光,能上赶着找上来而不怀有恶意的着实是少。
至于倾慕,这人与自己不过几面之缘,看到的不过是一星半点,日后若是自己不如他所想,又要如何自处?
“我已经托了顾大娘说亲,如今已经定下了,今日之言,我只当没听说过。况且你是小子,我是小哥儿,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说完,拉着卫小弟转身进了院子。
杨承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潞州用这套说辞骗过好几个人,哪个也不会是如此反应,简直岂有此理!
卫云才不管他怎么想,一进门就嘱咐卫小弟:“日后见着这个人,离他远些。”
“你放心,大哥,我晓得的。”
卫云不再多言,将背篓里的毛栗子倒了出来,一个个收拾了放进锅里煮,招呼卫小弟烧火,自己则拿了黄豆去李五叔家。
李五叔家里世代做豆腐,做的豆腐漂亮又好吃,价格不贵还实惠,除了给钱,拿豆子换也是可以的。
卫小弟今日有些咳,卫云就打算做些清淡的饭菜。
到了李家,除了他,还有几个人也要换豆腐,卫云耐心的排了队,等他换完豆腐从李家出来,一条腿刚迈出门槛,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我的儿啊!!!!”
吓得卫云不由哆嗦了一下,出门一看,隔壁霍家门口不过一会的功夫已经围了不少人。
村口最为碎嘴的李成财的夫郎正眉飞色舞的跟身旁的人说道:“哎呀,谁能想到霍家老三还能回来,这么些年都没个音讯,我还以为人都没了,刚回来那会我都没敢认,还以为是哪跑出来的恶人呢!”
霍老三回来了?
卫云觉得自己的胳膊隐隐有些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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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霍老三也算是李家村的名人了。
这人从小就比别人长得壮些,个头也大,一张脸倒是浓眉大眼长得周正,遗传了霍家人一贯的好相貌。只是这人脾气不好,眉宇间总像含着股煞气,看起来颇不好惹。
偏他是霍家最小的儿子,霍老娘最是偏疼,惯得他小小年纪就跟镇上那群混子混在一起,逮鸡撩狗,让人头疼的很。可要说他真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吧,又还真没有,就是整天晃来晃去的不务正业。
因此,村里人虽然对他颇有意见,觉得他是个不成才的浪荡子,但要说有多大畏惧,那倒是也没有。
五年前,朝廷因战征兵,霍家一大家子按律要出一个男人,可霍家老大有病在身,霍老二是个滑不留手的,也不知怎么弄的,霍老三自愿顶替了霍老二,跟着征兵的队伍走了。
当年跟着一块走的还有十几个青壮,这几年断断续续的都跟家里人有过联系,不管是活着还是战死,家里都是知道的。只有霍老三,从第一天走,就跟家里没了联系,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村里人都说霍老三这是恨上霍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