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楚山咕

作者:楚山咕  录入:05-18


  ☆、89

  于是负气出走的孟无悲下山买了两坛酒,去而复返。
  萧漱华睬也不睬,兀自垂首拈着筷子,有意无意地在瓷碗上敲出清脆的响,孟无悲只好独自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手里拎着两坛可怜巴巴的酒。
  孟浪本来想去解围,但他也不得空,就着石灶炒了几碟小菜,又去检查萧同悲有没有乖乖给自己的伤口上药,等他忙完一阵,把萧同悲抱去萧漱华身边坐好,又替他摆好碗筷,才转身去招待孟无悲。
  萧同悲乖乖地捏着筷子,跟萧漱华对上一眼,嫩嫩的嗓音便恰到好处地响起:“师兄,吃饭呀。”
  孟浪很少听他叫师兄,一时颇有些受宠若惊,回头道:“你和师父先吃,抱朴子...”
  “管他做什么,他生下来就是山里的野人,死不了。”萧漱华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低头夹起一筷子菜,“淡了。”
  孟浪立时有些左右为难:“可抱朴子毕竟是客人...他好像有话想和您说。”
  萧漱华道:“他想说本座就听?过来一起吃,不然你师弟要哭了。”
  要哭的萧同悲板着一张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孟浪被这俩的幼稚惹得哭笑不得,孟无悲也听见这边的动静,主动道:“劳你把酒带过去罢。”
  孟浪下意识看了一眼萧漱华,后者没有反应,便算是默许,孟浪连忙接过两坛酒,小声问:“您可以去山下吃点东西再上来。”
  孟无悲交接了酒,当即就近寻了块石头,稳稳当当地一坐,平静地摇摇头:“不必了。”
  于是一片幽篁之中,三人围着石桌吃饭,一人坐在一旁瞑目养神。
  孟浪学不来他师父和师弟的老神在在,只觉得如坐针毡,满心都是他师父把堂堂抱朴子丢在了一边喝山风,尽管孟无悲一言未发,但孟浪也总觉得不合时宜,可惜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萧漱华讲道理,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埋头吃饭,倒是萧同悲时不时地踩上凳子,扑腾着一对短手给他夹菜。
  孟浪重重地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问:“师父,酒放哪?”
  萧漱华懒懒地一放筷子,道:“饱了,不吃了。”
  萧同悲看了眼他碗里没吃完的饭:“你没吃完。”
  “吃不下了。”
  “师兄说不能浪费。”
  萧漱华顿了顿,眯着眼睨他:“但本座吃不下了。”
  萧同悲却比孟无悲还要固执,两眼炯炯有神地跟他对视半晌,冥顽不灵道:“那也不能...”
  “师父吃不下就算了!”孟浪心里哀叫,一把拉过萧同悲,顶着萧漱华危险的目光,只恨不得把萧同悲往衣服里头藏,“师弟年纪小,不知变通,我会教的。”
  “......”萧漱华看了萧同悲一眼,没错过这崽子贴着孟浪胸膛时微微发红的脸,突然发出一声嗤笑,道,“算了,本座跟呆子有孽缘——你快把他捂死了,松开吧。”
  另一个呆子隔得不远不近,闻言动了动眼睑,但终归没有睁眼,只是坐姿更加端正了些。
  等到孟浪收拾了桌山的剩菜,萧漱华早就拎着萧同悲回去练功了,孟浪犹豫许久,还是擦了擦手,走去孟无悲身边,低声问:“抱朴子,您今晚在山里歇吗?需要的话,在下可以收拾一下。”
  孟无悲睁开眼:“...你师弟叫什么?”
  “和这座山一样,叫同悲。”孟浪顿了顿,“萧同悲。”
  孟无悲的呼吸轻了一些,他点点头:“根骨很好,比之萧卿也不遑多让。”
  “师父正是看中他根骨。”孟浪不着痕迹地搓了搓手心的冷汗,复问,“您想和师父说话吗?”
  孟无悲沉默片刻,却摇头:“他不想见我。”
  “...您不考虑...”孟浪一时有些找不到委婉的措辞,只好直白道,“道歉?”
  孟无悲这次沉默了更久,久到孟浪以为他多半不会再开口,孟无悲忽然抬起头来,眺向天边摇摇欲坠的星辰,低声应道:“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这次连孟浪也不得不沉默。
  尽管在他眼里,抱朴子和守真君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无论是沉静淡泊的孟无悲、还是嚣张轻狂的萧漱华,他们都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成为强者的本能,仿佛生来就是十三州中众心所向的不同寻常。
  但他也绝不敢忘,日月皆出众,天地尽不凡,可日升月落是必然,天地之间更是难以丈量。
  萧漱华恋慕孟无悲这件事,因此如果没有发生就好了。
  孟浪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只觉得胸口颤颤地疼,万蚁噬心一般细密的疼痛从他心尖延绵开来。
  孟无悲站起身子,终于舍得把眼神从那粒星子身上撕扯回来,掸去衣上细尘,平静道:“贫道告辞。”
  “且、且慢。”孟浪攥着衣袖,突然想起什么,紧张巴巴地问,“会有人来袭击同悲山吗?同悲才五岁...”
  孟无悲道:“守真君会保护你们。”
  孟浪顿了顿,追问道:“那师父呢?”
  世人尽知守真君武功独步天下,他也心知萧漱华不会弃他和萧同悲于不顾——可当萧漱华沦入生死之境时呢?
  除却萧漱华一剑送了匪徒归西,长身玉立,恍如神祗莅临在他跟前时,孟浪从来没有这样殷切地希望得到一份来自他人的承诺和救赎。
  孟无悲将玉楼春背在背后,孟浪撞见向来静若平湖的双眸掀着一阵壮阔的波澜,良久他垂下眼睑,一念断潮:“他很强。”
  接着他在孟浪近乎绝望的注视下,坚定地开口:“贫道会比他更强。”
  萧漱华今夜现出难得的温情,等孟浪回去时,正看见他把萧同悲抱上床榻,脸上难得地没有不耐的神情。
  萧同悲听见动静,立刻从蚕蛹一般的被窝里钻出头:“师兄,我好热。”
  萧漱华脸色登时一黑,孟浪止不住地笑:“师父,入夏了,不用这么厚。”
  “你自己来。”萧漱华话音未落,转身就走,孟浪赶紧挡住他,讪笑道:“弟子知错了。”
  可惜萧同悲向来不知好歹,这时也自作主张地插嘴:“师兄,今晚的故事呢?”
  “今日太晚了,明天再给你讲。”
  萧漱华几不可见地抽了抽眉角,道:“还讲睡前故事?”
  孟浪无可奈何地冲他笑:“同悲还小。”接着他灵光乍现,小心地观察了片刻萧漱华的脸色,低声道,“不如今晚师父讲给他听?”
  萧漱华冷着脸:“本座没有故事。”
  孟浪缠着他道:“就讲讲您以前行侠仗义的事也行啊。”
  萧漱华漂亮的眉毛分明在听见“行侠仗义”四个字时狠狠地一动,脸色也从故作冷漠多了点沉思。
  他挑挑眉,对上孟浪一双期待的眼,和萧同悲被迫期待的眼:“倒也有一些。”
  “本座刚离开云都的时候见过一家人,那儿子在虐待他爹,所以本座把儿子杀了。”
  “可他爹也因此对本座怨恨在心,纠缠不休,所以本座就把他爹一起杀了。”
  “后来他家没了男丁,新过门的寡妇闹着要自杀,本座就做了好事,顺带杀了。”
  萧漱华很努力地翻找着以前的记忆,又是灵机一动:“啊,还有个乞丐,孟无悲给吃的他不要,一定要钱,孟无悲想把玉楼春当了给他钱,本座就把乞丐杀了。”
  “再有云都百撷娇以前的姑娘,跟情郎说好一起出逃,本座不想让明蕊夫人为难,所以也杀了。”
  果不其然,孟浪的神情很快从期待变成了难以言喻的为难,随后伸出手,默默地堵住萧同悲的耳朵,诚恳地打断萧漱华:“师父,这些故事不适合小孩子听。”
  “那他要听什么?”
  萧同悲眨了眨眼,和孟浪截然不同,他这会儿倒觉得精神抖擞,对萧漱华的故事很有兴趣:“他爹为什么恨你?”
  “本座杀了他儿子。”
  “那那个乞丐为什么一定要钱?”
  “因为钱不只能买吃的。”
  萧同悲似懂非懂地想了会儿,问:“你杀了情郎,还是一起杀了?”
  萧漱华坦诚道:“本座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当然是一起杀。”
  孟浪忍无可忍地把两人难解难分的目光打断,一把挡住萧同悲眼里熠熠的光辉:“师父,您别说了。”
  萧漱华耸耸肩:“他早晚要知道这些。”
  “可您杀人就不对。”
  “本座不杀人还能活到现在?”萧漱华朝天翻了一眼,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的指甲,恹恹道,“孟无悲倒是没怎么沾血,那是他命好,本座没那运气。”
  孟浪心道废话,人家来不及拔剑人就已经被您杀干净了。
  萧漱华听不见他的腹诽,兀自哼着不成曲的调子,顺手抄起孟无悲送来的一坛酒,又拔出桂殿秋,就着几乎漫遍山野的酒香,往剑身一浇。
  酒水顺着桂殿秋寒亮的剑身恣意而下,于青石地上浇出沉闷又轻快的响,窸窸窣窣地汇成一汪纯粹的香,孟浪瞠目结舌地愣在一边,听见萧漱华哼着的调忽然停住,眉眼间一派澄澈的温柔,轻声道:“是秋露白。”
  “啊?”
  “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孟浪当然拣了好听的说:“我和他解释了宋前辈和血观音,他保证会护着师父你。”
  萧漱华倒酒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把剩下的酒全数泼进嘴里,扬笑道:“你说他是不是呆子?”
  孟浪愣愣地一点头:“是啊。”
  “嗤,”萧漱华伸手点他额头,“你们三个都是——他往哪里走了?”
  孟浪还没反应过来:“啊?”
  “本座不能放他一个人去狡辩罢。”萧漱华低首理了理护腕,理所当然地说,“暂且不和他计较这一次。”
  孟浪怔怔地露出个欣喜若狂的笑,飞快地点头,兴奋道:“您快去罢,抱朴子一定是去聚贤楼见姓封的前辈了。”
  萧漱华摆了摆手,道:“还有坛酒给本座留着,回来叫他一起喝。”

  ☆、90

  萧漱华下山没多久,先前还柔和的月亮突然就没了影,倾盆大雨突破了厚重的云层,仿佛是消失无踪的月亮偷偷把夜幕烫了个洞后畏罪潜逃,总之一时间雷电交加,风雨瓢泼。
  孟浪把萧同悲囫囵个儿塞进被窝,生怕他被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到,萧同悲也的确有些害怕打雷,这会儿两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从被窝里钻出的小手紧紧地攥着孟浪的袖子,孟浪却莫名有些坐立不安。
  “元元。”萧同悲闭了好半天眼也没能睡着,却能感觉到孟浪的焦虑,只好睁开眼睛,巴巴地望着孟浪,“你陪我。”
  孟浪怜爱地抚着他的发顶,低声说:“睡吧。”
  “你不睡吗?”
  “雨太大了,师父没带伞,”孟浪顿了顿,“不知道他这会儿找没找到抱朴子。”
  “找到了。”
  “你怎么知道?”
  萧同悲信誓旦旦地说:“猜的。”
  孟浪一愣,继而忍俊不禁地捏住他的脸,小声说:“好,睡吧。”
  萧漱华一路披夜而行,他本就轻功了得,欢喜宗的轻功最强调轻盈,携着夜风行走之时,步子细密,落地无声,竟连斜飞的雨点也难以沾他半毫。
  华都城门早已闭合,却不影响他从城外寻处稍高些的宅子,飞檐走壁间借着昏暗的夜色隐蔽,脱手的飞爪立时固在城墙之上,萧漱华腾身荡了一瞬,宛如一尾鲤鱼一般飞快地融进煌煌的灯火之间,城外依然风雨飘荡,很快地洗净了他曾出现过的痕迹。
  华都不如云都那样夜半笙歌,但也不会到了晚上便不见人影,融暖的灯火被大雨洗得清冽,人声萧寂许多,萧漱华独自一人,大摇大摆地闯进一片清寒的华灯之中,脸上扣了半张雪白的面具,上边绘着蹩脚的花纹,乍一看却和当年守真君登上试剑会时戴着的面具肖似无比。
  聚贤楼外飘过一抹玄色的衣影,把门的昏昏欲睡间抹了把眼,再睁开时眼前空无一人,只有入楼的长陛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水渍,多半是风吹进去的雨迹,倒也不算离奇。
  孟无悲比萧漱华早小半个时辰回来聚贤楼,不知是不是为了防备随时可能发难的萧漱华,封沉善把当日在场的人都留在聚贤楼中亲自保护,闻家姐弟和孟无悲更是被他一左一右地安排在卧房隔壁。
  闻竹觅不知等了多久,孟无悲刚一回到长廊,便撞上闻竹觅一张笑容灿烂的脸:“抱朴子!”
  孟无悲冷淡地点点头,只想错开他身子直接回房,闻竹觅却不遂他愿,依然笑说:“抱朴子,封前辈有请。”
  “...嗯。”孟无悲早在进城前就把玉楼春悬在腰间,听见是封沉善找他才勉强松开按剑的手,转身走向封沉善的房间,而闻竹觅紧紧地缀在他身后,房门一开一关,两人便都进了房间。
  封沉善正眯着眼睛弯腰点灯,他亲手捏着一只火折子,小心翼翼地递近烛台,听见房门开关的声音,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无悲回来啦。”
  孟无悲轻轻一颔首,也不管他有没有看见,兀自站在门口,等候下言。
  “前辈,我可先坐着了。”闻竹觅言笑晏晏地开了口,语气轻快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封沉善冲他摆摆手:“坐吧,无悲也坐,不要拘束。”
  “......”孟无悲正想婉拒,闻竹觅已经拖来两张椅子,笑着向孟无悲示好,孟无悲默然片刻,总算被他拉去椅子上坐好。
  封沉善总算点亮了那盏可有可无的烛台,房中隐隐亮了一些,但见他回身揣手,笑眯眯地望向孟无悲:“无悲,今日可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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