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几个男子也纷纷化离别愁肠为豪饮动力,都掷了酒杯,换了大碗与之对饮起来。
放纵了他们的行为,葛立轩母子携了傅居言去屋里说了些悄悄话,葛严氏一番密密嘱咐,都是长辈这许多年来的处事经验,不可谓不用心。
傅居言心中暖意腾腾,耐心地听了。
送走了今天第二波醉酒之人,宽敞的庭院又空了起来。
葛正修有了上次的经验,克制着没喝多少,倒是没有醉,不过一天之内两次喝酒,也够他难受的了。
傅居言让他喝了些灵泉水,催他去洗澡把一身酒味去去,顺便把他晕晕乎乎的儿子也伺候着洗了。
葛正修倒是更想伺候媳妇儿洗,不过大嫂还在,只好背着儿子进了去洗澡了。
傅居言叫住杨巧容,是想问问她的意见,要不要随他们一起北上京都。
按照他的意愿,他是想要大嫂一起去的,而且他有信心劝得动她,只是自知道了王大石和大嫂的那点关系后,就犹豫了。
所以现在来问问本人的意思。
杨巧容并不愿意,对她来说,华曲才是她一辈子的家,傅居言离开是因为寻亲、认祖归宗,葛正修跟着走是因为夫妻一体,且在华曲没有什么牵挂。
但她不一样,她从小生长于此,嫁人生子、养儿育女,早就习惯了如今的生活。
况且,她真的如居言说的那样,可以没有牵挂的离开吗?
两人说了半天的体己话,傅居言也终于明白凡事不可强求,最后无奈,只好略带狡黠的笑笑,“大嫂既然有自己的安排,我们当然尊重您的想法。只是人生苦短,有些人有些事,还是及早把握的好。”
点到为止,望着杨巧容染上了红晕的双颊,傅居言心中了然,由衷祝愿他珍重的这些人能过的快乐。
第83章
眨眼一天过去,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今天晚上的葛正修格外变态,压着他在空间里柔软的大床上翻滚到他浑身骨头都要碎了才放过他。
几番温存过后, 傅居言才想起一事。葛正修正抱了媳妇去浴室, 将其放在足够容下两人的浴缸里, 细致地为他做事后清洗, 甚至忍不住偷偷吃了点豆腐,就听见傅居言凉凉的声音, 似调侃似嘲讽:“葛行长体力不错,再来?”
葛正修摸到大腿的手一收,无奈解释道:“居言,都是过去的事了。”
傅居言脚丫子踹过去,正好叫葛正修一手握住, 声音沙哑道:“别闹,你身子还虚着。”
“谁跟你闹了葛正修, 问你呢,葛行长又是怎么回事?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啊。”最后一个“啊”字,已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了。
傅居言倒不是如何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在人家面前底都掏出来了, 葛正修居然还有事瞒着他, 这就叫他心里不舒服了。
葛正修没想瞒他,只是觉得当初狼狈而归,并不是如何光彩的事,又有什么必要告诉他。
现在见人为了这事居然发火了, 当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把前因后果都交待了。
算不上什么传奇的故事,只是他当初无牵无挂, 做事比较卖力而已。别人不敢往前冲的事,换了他来就无所谓,无外乎一条命,彼时戾气尤重的葛正修在他人眼里,就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当这个不要命的疯子一步一步从一个农家子走到了行长的位置,自然而然地,荣誉和高位带来的尊敬和奉迎也就随之而来。
葛正修算是比较冷静的,没有迷失在其中,一场攻敌战带给他的背叛虽然又一次让他痛苦,但从小接受过不计其数背叛的人,很快就认清了现实,并且在宁家父子的暗中帮助下离开。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平民出身,事出偶然立了大功,虽然被叫好,也不至于叫上级非他不可。王皋可以毫无忌惮地迫害他,就是证明。军中各派系争斗见得多了,也能多少明白上位者的为难,但若说毫无怨由,他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所以当时的离开,在他看来,可谓是黯然收场。虽然并不能完全对战场上马革裹尸的杀戮之事冷然以待,但徒遭陷害,名利两失,总归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因为傅居言的追问,葛正修就说得仔细一些,傅居言听了,开始怒火中烧:“他妈的!这叫什么王八羔子的,太不要脸了吧!还背后放冷刀子,无耻!”
这回终于轮到葛正修哭笑不得了,“齐家嫡子,终归是有底气一些。”
“狗屁!有两个臭钱就得瑟了。”
葛正修还要再说,气得傅居言把脚一蹬,使劲瞪他,“你受虐狂啊,向着你仇人说话?”
他对当时宁家人和皇家没有为这事做出应有的反应也有些失望,道理都懂,但放在自己人身上,难免有些双标,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宁家和百里彦翌放在心上的傅居言得知这样的结果,总有些替他们对葛正修感到愧怍。
葛正修被他贱了一脸水,温声顺毛,“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当年先皇后无缘无故失踪,知情人都知道和王齐两家脱不了干系,可是你看,到现在你的身份大白,先皇后的归天也并没有找到真正的幕后凶手。同样的,齐家嫡子想要一个小行长的命,大约也是信心在握的。”
这不难推断,如果先皇后之事大白天下,王齐两家迫害先皇后和傅居言的证据被百里彦翌找到,哪里还轮得到福王和他们夫夫苦心抢夺茶业市场。
傅居言不爽他这样贬低自己,但也明白那种情况下,保住一条命,已经算不错的结果了。毕竟葛正修的存在就如同一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炸得人尸骨无存,王皋若真能容忍他活着,只能说缺心眼了。
他疑惑道:“这人不是齐家人吗?怎么姓王?”
葛正修道:“是姓齐的,只是复姓王。”
马上就听出了里面的不同寻常,傅居言夺过葛正修手里的毛巾快速擦着身上的水珠,“怎么说?”
葛正修遗憾地握握手指,有点避讳道:“当年王齐两家联姻,本来定的是王家嫡子和齐家女结成姻缘,但谁料生来有疾的王家嫡子在’六礼‘进行到最后的时候突然病重走了,这事不吉利,王家还极力隐瞒了一阵子,直到后来实在瞒不住了,只能报了丧,但齐家那边新嫁娘还在等着,为了不坏了两家秦晋之好,王家出下策,让嫡次子,也就是如今的轻兴侯替兄迎娶了齐家女。”
本来,这事虽说传出去难听,但外面人不知底细,只知道王齐两家要结姻亲,运作一番也不无不可。但坏就坏在这王家的嫡次子,居然看上了齐家的一个庶女,还让那庶女怀了身孕。轻兴侯也算是个有情的,为了家族未来娶齐家女没问题,但这庶女,得同一时间进门才行。
齐家知道了真相,可谓兵荒马乱,这庶女不得齐家大夫人心,又干出这勾当,还挡了自家女儿的路,齐家大夫人恨不得弄死她,怎么可能让她当着世人的面明目张胆进了王家门,让她女儿成为全京都的笑话。
那庶女能在大夫人底下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吃醋的,还不等大夫人出手,就撺掇着彼时的王家嫡次子将她接了出去,说什么不求嫁得有情郎,只望能保住腹中骨肉,把王家嫡次子一颗心哭成了水,二话不说就应了,还因为那庶女枕边吹的一口口风,颇为防备自己的丈母娘,把那庶女护得滴水不漏。
直到那庶女产下麟儿,难产而死。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只是那孩子的安置又成了问题,王家不承认,轻兴侯纵然位至侯位,也不敢忤逆长辈将孩子接回来,齐家就更不愿意接手了,这么多年齐家母女终于熬到了那庶女死了,将她儿子接回齐家,简直做梦。
但这事没完,那齐家庶女,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两姐妹自幼失母,感情甚笃,只妹妹养在齐家老夫人身边,齐家母女无可奈何,等到其长大,却是营商的一把好手,颇得齐家主赏识,更让齐家母女暗恨。
只是那庶女的妹妹养在老夫人身边,学了齐家老夫人一手好心计,齐家大夫人不能奈之何。而那庶女的妹妹又怀疑胞姐的死和齐家大夫人脱不了干系,自老夫人去后,越发不收敛,明里暗里对嫡母下狠手,双方视如水火。
家族利益至上的商贾家庭,不能助力的大夫人逐渐落了下风,齐家被那庶女的妹妹联合轻兴侯逼得不得不接回了外面的外孙。
作为补偿,王家答应送齐家嫡子齐皋去军中历练,并冠之王之复姓,以示重视,也好叫军中人明白这是王家护着的人。
这一出出精彩故事,说是话本也有人信,齐王两家自以为瞒得死死的,却不知世上有一句话,叫做:“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既然为了,就不能怪旁人闻风而动嬉笑论谈。
傅居言冷笑:“王家打的好主意,儿子不按套路走,一门姻亲差点结成了仇家,为了拉拢齐家,就亲手把齐家嫡子送进官场。依我猜,这王家也不太可能让齐家那位小公子有多大作为,抢了你的营将之位,只怕就是个头了。”
葛正修没说话,不过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倒是那位庶女的妹妹有些意思,有本事,又有谋算,倒不好对付了。”
葛正修想起曾经听闻的风言风语,“倒也不一定。”
两人舒舒服服泡了澡,出了空间,巨大的温差让葛正修几乎要再出一身汗,傅居言见了,让他喝了好些泠泉水,又给他擦了擦脸,无语道:“谁叫你太不耐热了,以后还是少进去,别等回头再给你弄出空调病来。”
葛正修连忙抱住他,有些讨好地道:“我没事,以后屋里不要开空调了,常温就好。”倒不是真就受不住热了,毕竟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的,只是他媳妇儿也有点怕热,在外面屋里的时候他想抱抱他都不容易,更别说更近一步的抱他了,眼看本来就不多的肉就要飞了,葛正修当然急了。
傅居言简直想呼他几耳刮子,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脑袋里想什么呢。
他拍掉那只在他肚子上作怪的手,恼道:“你他妈摸哪呢,我是男人,别想我给你下崽子!”
葛正修有些忧郁地放开了手,心里有些发愁,男人繁衍是本能,面对心爱的人,希望对方给他孕育一个宝宝几乎是他们无法控制的渴求,但是他家媳妇儿却怎么哄都没用,葛正修黯然地想,是不是他太没用了,到现在,少说也有百十来次了吧,怎么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想起在空间里无意中看到的一本书,什么提高精子质量之类的吃食,嗯,以后要多吃点才好。
第84章
两日之后, 别过众人,夫夫两人和孩子启程去了华曲。
临走的时候,傅居言给已经开始在洪起读课的葛子明留了好些启蒙书, 因为葛飞家的葛小胖也考了进去, 两个孩子有个伴, 没了卫青宁, 也不会孤单。只是卫青宁的离开还是让两个小家伙着实哭了一场。
翠姐儿越发显得娴静,帮着她母亲做事也越来越成熟有章程, 只是当时因为傅居言的启蒙,对医学的兴趣越发浓了,葛正修给她译的那些空间里的基础医书,更是一有功夫就抱着啃,要不是大人时时叮嘱, 傅居言真担心她会变成个小近视,这古代可没眼镜给她戴。
这两天, 葛正修被傅居言硬拖着在空间里待了两天一夜,花了倍于外界的大把时间,挑着合适的,给孩子译了四五本医书。把书抱到孩子面前的时候, 小姑娘眼睛都红了。
傅居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翠姐儿喜欢就好,以后缺什么少什么或者有什么事了,就给我们来信,要真想学, 就好好学,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医学这条路不好走,尤其在古代, 医者往往身份低微,尤其当这位医者是位女子时,就注定坎坷。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抛头露面。傅居言当然不乐意他家姑娘走这样一条路,翠姐儿还小,还有时间好好考虑自己的前路,若认清了残酷的现实也依然无悔,就是被大嫂骂,他想他也会支持的。
葛翠儿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紧紧抱着怀里的医术,哽咽道:“叔母,我懂的。”她用手绢擦擦眼泪,“您快出去吧,外面母亲叔叔他们该等急了。我……我就在这给您拜别了。”她郑重地鞠了一礼,无论以后如何,她都感激今日叔母对她的鼓励和支持。
外面,绝坊下人带过来的五辆牛车都已经被东西堆满了。
对于傅居言夫夫和大家依依惜别的场景,这些下人都很识趣地远远站在马车边上,尊敬而平静。
直到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时间不早,一家人便出发去了华曲,留下不舍的众人一直站在那里望着整整七辆牛车逐渐变为远处的几个黑点。
到了华曲,得了消息的安夫子和宫云岚也来拜别,两人从老师处得知了傅居言的身份,当时也很惊讶了一番,不过读书之人,相较于傅居言侯门子嗣的身份,倒是其人本身的学识更加让他看重,因此为夫夫二人饯别时态度依旧,又不拘小节,和众位军卫亦能酒桌之上论英雄,很是热闹了一番。
饯别过后,没有多做停留,武宁将军就率众赶着上路了。
这是傅居言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出远门,舟车劳顿,四个字说起来轻描淡写,却着实让他吃了一番苦头,奈何不能骑马,只能驾车。
相较于他,也许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卫青宁和葛正修都适应良好,虽然也觉得难耐,也还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