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舟一边细细嘱咐他:“这报纸也不止是百姓们看的,还需要给县里的大人们看,日后说不定还要送去给州府的大人们看,你们要慎重。”
待陈湘听的激动的面红耳赤,卫舟又道:“当然了,这内容是为了帮助百姓们更好的生活,所以另一方面也要追求实际,要贴近人们生活。所以呀,你和学生们还得组成个采访小组,去实际考察的询问百姓们想看什么,关心什么,喜欢什么?”
咦?陈湘不明所以,他们不是要写给州府大人看的报纸吗?
“当然了,你们都是县学里优秀学子,是精英,你们肯定能做到的。”卫舟最后勉励两句,当然作为主编人,这最后的定稿肯定还是要他来定。
“这样吧。”卫舟道:“你们分成几个小组,去做个问卷调查,对士农工商等不同阶级不同职位不同生活水平的人进行调查,等结果出来,我们再来讨论这个报纸的版面设计。”
陈湘拿着卫舟给他的调查问卷,带着迷茫又兴奋的心情,去找自己那些同学去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卫舟自然也不能只找陈湘这些学子们调查,还有蒙学里的小学生们,郑蕴单位里的人,反正发动群众,能用上的人都用上。就跟上次要开扫盲和蒙学一样,先把气氛炒热了,只是先调查,还当初预先做了广告。
延思县的百姓们又有事情可做了,因卫舟之前有过宣传的前科,所以大家对这一套调查问卷很新奇但也不陌生,大部分人都积极参与极其配合的完成问卷调查,好些人还问着这么做会不会也有小礼品送。
总之确实如卫舟所愿,这报纸还没开始写、没开始印、没开始发、就已经调动起大家的兴趣了。
等到卫舟把调查问卷收上来一看,发现大部分都对奖品的事情更感兴趣,有些人还问。除了扫盲班和蒙学班,还会不会开设其他班,让他们也可以免费吃饭、免费拿肥皂的。
百姓们果然不会关心大事,只关心小事,但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报纸是什么,只要报纸一发行,他们就会跟着关心报纸里的内容了,他可知道其实民众多爱讨论民生大事。
第一期报纸里,卫舟准备六大板块,正面看第一个板块就是焦点要闻,内容就是新县令上任之后对延思县的教育工作支持,县学的资源拨入,扫盲班和蒙学班的开启,当然也顺便提了一嘴其他个部门的配合和帮助。最后免不了谈一下读书的作用好处,而且是从实际出发的,不提那些长见识、明智的虚化,只说找工作、考科举和日后前程的重要性。
第二个板块就是本地的热点新闻,说的也是最已经发生的事,说的正是前些时日本地官吏、大户对教育工作的支持和实际物资的赞助,里边不仅把人物名单、物资数据、使用去向写的一清二楚,还写了些勉励感激的话语。
这两个大板块占了前边一整面,自然还是配了图,一张扫盲班人群积极参与的背景图,一张大人物捐赠图,都是卫舟画的,画的人物很小很虚拟很模糊,但是重点都画进去了。
到了背面四个小版块中,有一则娱乐笑话;一个情感专栏,写了一个本地孝子的故事;一个诗篇,把吴博士和两个学生的往日制作刊登上去了;还有一个数学小知识,卫舟又丧心病狂的出了道难题,叫人积极投稿解题,有惊喜;最后的最后底层,写明了报纸的发行日期,以及希望大家有故事的、有文笔的、有建议的都可以踊跃投稿,一旦选中,有惊喜!
陈湘等学生们还以为可以自己自由发挥的写文章,没想到是命题作文,这作文还一改再改,被打回来写了无数次,最后卫舟特地拿去给郑蕴和邹师爷看,有没有犯忌讳。
听到邹师爷的肯定回复:“本朝风气还算开化,只要不是谋逆之言论,都没什么大问题。”
卫舟这才放心的把稿子拿去刻印,第一期报纸新鲜出炉的时候,所有参与的学子们心情是激动的,就连吴博士这个原本不大想管事的人慢慢也越来越有参与感,尤其是他还有首诗刊登在上边。
算学博士的契兄乃是县令大人,本科进士科探花,卫舟没刊登郑大人的诗反而刊登了他的诗,这岂不是对他的肯定。
这就有些误会了。
第一期报纸是投石问路,不止学生们和吴博士,卫舟给县衙的官吏和本地大户之家,都各送了一份报纸过去。
本地大户看着报纸上那篇关于他们的文章,虽然直接把捐献的东西写的数字化有些太□□裸了,但是看到后边对他们这些大户的赞赏和感激,还有那副捐赠图,虽然他们分明是叫家里下人送的东西去,并没站在一起过,但他们还是高兴。并且心里暗暗计较,下次再有这捐赠的机会,必然要比隔壁某某某捐得更多,不能被比下去。
那些官吏们心情就复杂了:“没想到这位新县令虽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他那契弟如此贤惠,这么会给他邀名声。”明明就是喊几个农夫过来认识几个大字,叫一般顽童过来吃个饭,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好似干了多么了不起的事一般。
但现在再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邹师爷也跟郑蕴道:“大人上回的扫盲班和蒙学班的事报到州府便收到勉励,这回不妨把报纸送过去,也是本地实时要事。”
这报纸发行,卫舟也是定在初一那日,在扫盲班的时候,大家来看热闹的时候,卫舟果然让人读报纸了。
所有百姓们因为提前的调查问卷,自觉参与度很高,都很关心报纸里的内容呢,且这报纸写的也都是今日里发生的事,是他们眼前看到的事,不免跟着附和几句:“原来蒙学班是县令大人支持办下来的,原来宋员外还往蒙学班里送了粮食,我就说他是大善人。”
说道那孝子背母看病的故事时,还有人道:“那孝子就住我隔壁,我还给他家送过葱呢。”
如此总总,不一而足。
☆、53
读报工作很成功,就连最后几首大家不太听的懂的诗,众人也都摇头晃脑的听懂了一般点评几句。
而后卫舟把报纸贴在立起来的公告栏上,又指着旁边做好的信箱道:“日后大家有故事的有建议的都可以投稿在这里,若采纳了文稿或建议,投稿有奖。”
百姓们不免焦虑,他们虽然死记硬背的学了几个字,但不会写文章啊,卫舟便道:“你们的孩子不是来上学了吗,可以叫他们写,他们不会写的字,可以等他们去学校里问老师。”反正一切目的都是为了让他们多认字就是了。
虽然现场场面看似很火爆,来听报纸来看热闹的人很多,此后他们还经常会跑到贴报纸的地方断断续续的自己品读,但花钱买报纸的百姓还是很少。反而大部分购买的人家都是学生的家长和那些大户,是卫舟提前送过一份报纸的人家。
这一点卫舟也早就预料到了,他统共也只印刷了一百份,一发完,卖完就不再印了。
另一边郑蕴也是个办事快的,很快就叫人做了些蜂窝煤出来,只是蜂窝煤机用的不是铁制而是木制。
这其后卫舟只是跟着看了回热闹,顺便跟郑蕴提了提烧煤的注意事项,便没管这后续,后续这煤矿如何采挖如何管理,这蜂窝煤怎么制作怎么售卖,都是郑蕴的事。
只是等到农忙之前,卫舟竟收到了杨文晏的来信和东西。杨文晏的玻璃事业终于是成功迈进新的篇章了,成功制出上等玻璃制品后,他果然按照先前的协议,免费送了他一批玻璃器皿、玻璃餐具、玻璃镜子。
至于望远镜什么的,很遗憾,心里面杨文晏支支吾吾的说,不能给他了,那东西如今是被管控的东西。
卫舟看信的时候是在书房里和郑蕴一起的,如今他们习惯了一起待在书房里办公的,看完信后不免同郑蕴吐槽了几句,不过虽然没有望远镜,但是其他东西送的还挺多,而且这东西易碎,又离的这么远,肯定不好运,也是他费了心。
郑蕴道:“阿弟大方,玻璃的方子就这么免费给了他,他送些成品也是应该。”
卫舟道:“也不是,互惠互利吧,咱们自己没人没窑造不出玻璃来,只能靠别人罗。卖方子是一杆子买卖,我若真卖了方子,到时候买他的玻璃,那钱还不是得吐出来。”
接着卫舟又喜滋滋道:“这些你送上峰的礼品也有了。”卫舟也没想到这里送礼品的风气是固定的,他之前只有纸张和肥皂拿的出手,现在有了玻璃制品倒是方便许多。
郑蕴神情越发温和:“有劳阿弟为我打点。”
“哪里哪里。”卫舟赶忙收回心思给杨文晏回信。
在信的末尾处不免跟他炫耀几句自己做报纸的事,还顺便说了几句煤炭的事,道如果用煤炭来烧玻璃必定会更快更好,还道煤炭连钢铁都能炼的更快更好。
他自己无知无觉,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可怕的事,旁边的郑蕴扫了两眼,看了卫舟的脸色,最终什么都没说。
以杨家敏感的身份,或许不好自己直接介入此事,但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以此谋利,届时杨家必定会更感激阿弟。
郑蕴也是同杨文晏兄弟打过教导的,对他们二人品性有所了解,想来他们再不济也不会因此而谋害阿弟。
卫舟自然不清楚郑蕴所思所想,他对郑蕴道:“我看了下,这边没有皂角,本地也不养猪,牛羊养的更多些,在这里做肥皂不是不行,但不算特别划算,所以还是找其他营生比较好。”
最近经过了解对本地作物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整的新县令郑蕴好整以暇的问道:“那阿弟,你觉得应该找什么营生比较好呢?”
关于这点,卫舟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抽不出时间着手落地:“羊毛啊。”
当日在东都时,得知他们要去往何处任职,卫舟便想过这事了。近日里他看似要改良教材、要上课教书、要找煤炭、要开扫盲班、要办报纸,忙得不亦乐乎,但卫舟还是抽出了些时间问问本地人关于牛羊的事,只是没有进行下一步而已。
说是说北疆游牧民族,多牛羊和马,但根据卫舟过来以后的调查,这边养的最多的还是羊,养牛和养马大多是本地官府在办,很少有普通百姓自己养一堆牛马的,至于关外的人不在这其中。
“现在天气热,刚好可以薅一批羊毛,先试用。”卫舟想着:“虽然没有相应的纺线机,但是可以手工搓羊毛,然后用毛线打毛衣。”
因为卫莺的关系,卫舟对古代女子的勤苦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认知,手工搓线什么的在这些女子眼中都不能算劳动,那分明是闲暇时打发时间放松精神的消遣活动啊。
“是,这时候天气炎热,听闻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便冷的很,而且有别于南方的寒冷。”郑蕴道:“再过些时日就要丰收,农忙时节,只怕不好做旁的事。”
卫舟摆手:“放心,我肯定是先找人试一试,不会一味叫人换了营生,更不会耽误农活。”
郑蕴想着卫舟在这方面一贯是谨慎又体贴的,往日在万家村时,即便想推广什么也是先叫别人看清其中的利益才让旁人学了去,便点头道:“阿弟想做什么,只管去做。”
卫舟自然兴冲冲的去了。
没多久邹师爷过来找郑蕴:“这报纸的事老爷可禀报了州府。”
郑蕴道:“提了一嘴。”
邹师爷便笑道:“早先到底是我小看了卫老爷,小看了这份报纸。”他原本以为卫舟那些行事,诸如上门给县学学生家里做家访,开办扫盲班,开办蒙学,虽也确实教化乡里,但更多是为名声服务。
邹师爷是个正正经经念书的人,自来觉得那初一十五不过学了十几二十几个字的扫盲,是教不出什么学生,成不了大气候的,但因此事对郑蕴这个新县令的名声很有作用,便也秉持支持的态度。
哪想到,卫舟紧接着就办了报纸,办的还不是那些显示文学素养的文化报,而是讲述家长里短商铺优惠打折的民生报,且里边的用词文字尤为浅显,便是刚入学的蒙童都能读懂,这便令这报纸的传播范围很广泛了,如今延思县上上下下的谁不知道县令大人自来了本县,做出多少为民的好事呢。
这可不止是名声,还有人心。若是这时候,那些县丞县尉敢败坏郑蕴的名声,只怕百姓们不但不会信,反而会头一个反对为大人辩护呢。
邹师爷道:“大人何不多送几份报纸给州府,另把这些时日本地百姓争相投稿看报的事迹说一说,这也是事实,不算钓名沽誉。”
郑蕴点头:“也好。”他先前不写,是因为才禀报了蒙学一事,不好连连上报功劳,这时候说一说也好,免得州府那边先从旁出得来了消息。
郑蕴写好信,又跟邹师爷商议道:“关于煤矿采挖买卖之事,是同州府说还是同郡守府说。”
按理说他是文官,自来同州府上峰说道,才能得一份政绩,但若是同州府那箱秉功,这采煤的事不定得拖到什么时候,延思县的百姓也得再受贫一段时日,若是同郡守那箱联系上,虽然有巴结勋贵的嫌疑,但郡守有兵有人有钱,必然能很快挖矿采煤,得来的银钱便能反哺本地百姓了。
邹师爷想了想道:“大人不若先同将军那边说道。”
延思县所在之地本就是多年前突厥败北献的地,再往北权势都护府,因而延思县也设了些许将军、校尉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