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好也不是他家少主自选的,缘何就要怪罪于他,加害于他!”
“不是这个少主也会是那个少主,崦嵫少主不过恰好在那罢了。”
“他嫌命运不公,我看那少主遇上他,才是真的遭了不公!”
“这不就是你先前问我的‘世间诸事,以何为据’吗?你看,哪有什么根据,寤生仙君觉得命待他不公,崦嵫少主又何尝不这般认为?这个根据,不过就是人心罢了。”
“不错!”
两人再向前看去时,发现镜像中团坐的竟是崦嵫少主!
“被囚的竟是崦嵫少主?”
扶疏扣扣乐幽手掌,“宫主,你怎的半丝没得先前在外办案时的精明了?那寤生仙君都被神君捏得灰飞烟灭了,此处如何还会囚着他?除了他,这镜像中三人还会有谁被囚?难道会是那神君不成?”
乐幽讪然笑笑:“我可能被小花花摔傻了!”
小花花又适时接话道:“可别怪到我头上!你在哥哥面前,向来痴痴傻傻的!”
“又要你多嘴!”乐幽脸红斥道:“成日偷听我们说话,你不用修习了吗?!”
小花花说:“我术法精进得厉害,可以边修习边听了,我也没得办法啊!”
“扶疏,不能打晕她吗?”
“你敢!”小花花就差要翻身出袖了。
“那你施个法将她耳朵堵住好不好?”乐幽向扶疏求道。
扶疏好笑道:“教了你那么久的术法,你自己试试!”
乐幽这才想起他也是懂神仙术法的人了!即刻捏诀试起来。
“小花?……小花?”乐幽捏完试着喊了小花花两声,没听到她回应,高兴道:“成了!”
扶疏掩鼻笑,不置是否。
两人又继续向崦嵫少主走过去。乐幽开口礼问道:“崦嵫少主,你为何在此?”
崦嵫少主望望二人,“你们是何人?如何进来的?”
乐幽答:“我们是被人骗进来的。”
乐幽不肯告知身份,崦嵫少主也不追问。
乐幽又问一遍:“你是苦主,奈何也被囚了?”
崦嵫少主道:“我害了那么多凡人,囚我已是小惩小戒了!”
“你也不是自愿的呀!”
“有何分别!”
“你既已诚心悔过,为何还是出不去?”
“因我有过,也有怨!我放不下这怨,自然出不去。”
“怨那寤生仙君吗?他已魂飞魄散,你大仇得报了呀!”
“我自然是怨他的,可我更恨这天道不公!比我金尊玉贵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偏生要我受这罪!”
“你这……不是和寤生仙君的心结如出一辙吗?崦嵫少主,你要想,那寤生仙君心胸狭隘,他妒忌的并非是你,只是你刚好是在那,当了他的主子,若不是你,他也会妒忌旁人,会害旁人,与你无关的!”
“既与我无关,为何偏生就放了我在他身旁,而不是别人?”
“这……恰好而已,不是哪个天道刻意安排的!你为此怨恨折磨自己在这受罪,不值得!”
“你又如何得知?你又不是那天道。”
乐幽被崦嵫少主堵得无言,向扶疏望去。
扶疏接话道:“崦嵫少主,你莫非想要旁人代你受那化身为犼的苦楚?”
“自然不是!己所不欲为何还要施于他人!”
“那便是了!既然不是你就会是他人,你慈悲为怀,不愿这苦楚与罪过加之于他人身上,那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崦嵫少主闻言看向扶疏,仔细体味了好一会儿扶疏的这番话,突然站起仰天大笑,“没错!没错!我害了天下人,却也替了天下人,有何不公的!有何可怨的!哈哈哈哈……”
扶疏见他得道,也是欣慰一笑。
这时,崦嵫少主身旁的镜像全都消失不见了,他四周结界也都散了,崦嵫少主走出来,向扶疏深深一礼,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扶疏!我们救了一个仙君!!!”乐幽望着扶疏,有些不可置信道。
扶疏笑着点头,“没错,救了一个!”
“扶疏!你真了不起!崦嵫少主困了那么久不得解,你三言两语就助他得道了!”
“活得久还是要有些用处的嘛!”
“这崦嵫少主得你相助,日后怕是造诣非凡了!”
“他心善,理应如此。”
“你说崦嵫少主是第几个出这锁仙塔的仙君。若是第一个,那可要成为上界大事了!”
“应不是。若从没有人出去过,早就有人想到这地方邪门了,怎还会有仙君愿意来。”
“也是!……走,我们也出去吧。”
扶疏摇头,“晚了,你看!”
☆、你不要我了我自会哭
果然,四周又换了一组镜像出来。
“那人是要赶着去哪里吃喜酒吗?为何一点休憩时候都不给我们!”
扶疏闷笑道:“八成是为了报复你要先睡觉再办事!”
“那我现在也可以撂挑子!”乐幽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似要故技重施了!
扶疏正准备调笑他小儿顽皮,突听一声唤:“乐幽宫主?”
乐幽听着声音熟悉,不自觉睁眼寻声望去,“汔济仙君?!你怎么在这儿!”
汔济仙君温笑道:“宫主忘了么,我是被你擒的呀!”
“我是问你为何只受了这般轻惩?你可是背了一百多条命案的人!”
“宫主,我可从未承认我杀过人。”
“任你如何狡辩,天君可不这么认为,那日看他神情,就算不打你个魂飞魄散,也要踢你下十八层地狱受些折磨才对,没想到竟发配你来了这里!究竟是谁为你求了情?!”
“我为仙不过一日功夫就被你找上了门,在上界人都未认全,谁会替我求情?”
“罚你来锁仙塔的旨意是天君下的?”
“应该是吧。”
乐幽不明白天君的意思,想着待会儿问问扶疏,毕竟扶疏与他相熟些。
“宫主,你牵着的这位是?”
“自是我的意中人。”
汔济笑笑,“宫主坦率!”
汔济既然问起了扶疏,扶疏再不屑他所为,也还是基于礼貌打了招呼:“汔济仙君。”
汔济望了望扶疏,“高人应该身份不凡吧?何故藏了所有气息?”
扶疏笑笑,不答话。
汔济也不追问。
乐幽接话道:“你犯的事,我都……我这位哥哥都查明白了,那第三人,我们也知道是谁了!”
“是吗?”汔济有些讶异。
“汔济仙君,你当初不肯供出他来,是为了护你全族性命吧?”
“不错!……你们找到他,他可有怀疑是我密告的?那我族人……”汔济想到这里,神色万分着急。
乐幽倒是第一回见他如此,回道:“放心,他知道与你无关。你于他已是毫无用处,他不会动你族人的。”
“宫主如何这般确信?!”汔济还是很担忧。
“因不是我们找到的他,是他找的我们。我们今日来此,也是他诱我们来的!”
“他?为何?”
“不知道。”
“汔济仙君,你可见过那人相貌?”扶疏突然问道。
汔济摇头,“不曾。他似是身无固形,又或是特意藏着,我自始至终只听过他的声音而已。”
“他何时找上你的?”
“十几年前。”
乐幽接话道:“他给你出馊主意,你就信了?不怕被骗?”
“宫主,此时若有人找到你说他有办法将你族几千年的宏愿达成,你不心动?”
“诛神族能有什么宏愿可诱我!”
“若他说他可使你族人不再受六界欺辱,可让你们不再躲躲藏藏的过活呢?若有这一天,你与族中鸿蒙觉醒之同袍们,再不必听上界号令,出生入死的降妖除魔,而你的族人也可与凡人一般,学最新最好的农桑医术,再不因收成不好或医术不精而枉死呢?若他说事成,你全族荣耀,事败,也不过就你一人吃些苦头,这样,你也不愿意?”
“不愿意!用其他人的命换我族人的自由与荣光,非君子所为!我族人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几百条陌生人的命,换你族中千千万万年的荣光,你也不愿?”
乐幽坚定道:“不愿!”
汔济摇头道:“那宫主对族人,不是大爱啊!”
“胡说!我自出生起便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我还要怎么做才是对得起我的族人?!似你一般伤天害理吗!”
“对!似我一般,不择手段!”
乐幽摇头:“你这般不知悔改,此生莫想出这锁仙塔了!”
“只要我族人无事,出不去就出不去吧。”
“他们此时无事,难保以后。我可是去探过你族的,有本事的,没几个。你诚心悔改,出去帮你族人不是更好?”
汔济笑着问乐幽:“那宫主教教我如何诚心悔改?”
“杀人不对,这有什么好想不明白的?还要我教你?”
“可我觉得为了族人千万年的利益,害一些命数只有数十年的凡人,没有错啊!他们很快又可以投胎做人,这世活,下世活,有何区别?不都是那个一样的人间吗?”
“你就没想过他们这世还有亲人爱人,你害死了他们,活着的人会伤痛?”
“活着的人也终究会死的。凡人那短短数十年命数,再伤心难过也不难捱。”
“你!冷心冷肺!冥顽不灵!”
“宫主可说错了,我行事从不为自己,哪里冷心冷肺了!宫主无法感同身受只因你不是我,若我再问你,不为族人,为了你这位意中人,你可愿害人?”
乐幽脸上变色,不及答,扶疏接话道:“我不会置宫主于那般境地!”
“我的族人也没求我那般做呀?都是我自愿的。宫主,若你这位意中人出了事,要你用旁人的命换他的,你可愿?”
乐幽脸涨得通红,怒目而视汔济,“休要乱说!扶……哥哥绝不会出什么事!”
扶疏扯过乐幽说:“对!我不会出事,不会陷你于那般境地!你莫被他乱了心神!”
可乐幽止不住要想,若真有那天,他还能像如今这般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永不为害吗?!
汔济仙君看乐幽那样子,了然道:“你看,你不为你的族人做歹事,却在犹豫要不要为你意中人做,不是你心中大道准则胜过我,只是因你爱你哥哥比爱族人多一些罢了!我也想出去为族人继续筹谋呢,奈何我无论是先前,现在,还是日后,再遇那良机,也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要我如何悔改呀!”
“那你便在这囚到天荒地老吧!说不定这锁仙塔还会时不时的放些你族人的镜像给你看,八成只有当你看到他们被欺凌了你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时,才能知道什么叫惩罚!看你那时是否还会似今日这般笃定道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要那般铤而走险急于求成,又或是稳妥些,好好修炼,正当为人,长长久久守护在族人身边。”
乐幽说完也不等汔济仙君再答话,牵着扶疏往外走了。
“扶疏,你说天君为什么让汔济仙君来锁仙塔?”
扶疏笑道:“你刚刚自己不是已经说了缘由吗?”
“我说了?”乐幽摸不着头脑。
“你说只有让汔济仙君被囚着,生生看着自己族人被欺凌打压,看着狐族一日日没落,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时才能叫他知道什么是惩罚。我猜天君八成就是这样打算的。心中的折磨不比皮肉之苦更能让他心痛?汔济仙君这般的人,让他受皮肉之苦说不定还会更加坚定他的心智,毕竟他认为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越是受苦,他只会越发认为自己是族人的英雄!而囚在锁仙塔里就不一样了,狐妖修炼成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汔济仙君不在了,玄菟狐族起码有几百年不振,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便是没了虎族找他们麻烦,也会有其他族,玄菟狐族在汔济仙君治下太平惯了,突御外敌,怕是不及,没落是肯定的了。天君八成会一丝不落的给他看到这些,也好叫他知道他所谓的大公无私,其实多么愚昧,顺便也叫他体味体味凡人失去至亲至爱痛心的滋味。”
“原来如此!天君于人心一道,悟得够深!”
“不然他如何稳坐那位子这么多年!”
“我先前只道他性子好,众仙家喜欢他,所以他才当成天君的,不成想还有这一层。”
“宫主啊!你真是天真,上位者要想地位稳固,哪是脾性好受人爱戴就成的,都是有你看不见的手段的!”
“那我怕是当不好诛神族的族长了……我不受爱戴,也没得收服人的手段,按汔济仙君的话,我甚至都不够爱护自己的族人,我哪有什么资格坐那位子!”
“那宫主就专心为族人做好事,让他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吧。如此,也算是尽力了,万一遇上篡位的,你便打,打不过就将位子让出来算了。”
“扶疏,什么事到你这儿都这般简单么?”
扶疏叹道:“若真是这样便好咯!”
“扶疏”,乐幽扯住往前走的扶疏说:“我仔细想过汔济仙君的话了,若你真有什么事,我是愿意为你去害人的!”
“不成!”扶疏厉色道:“你为了我害人,将你自己置于何地?又将我置于何地?!这般换来的命,你说我可会要?!”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会离我而去,我没你不行啊扶疏!真到了那时,你便是恨死了我,我也要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