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禹与凌朝数日未见,不曾想再见时却是这般的慌乱,碍着有外人在场两人都守着规矩,更何况季禹现下心情低落,撑着的笑意都见勉强。
凌朝向身边的常氏兄弟使了个眼色,常氏兄弟授意后,由着常源来解释今日之事。
季禹听完握紧的拳头又放开,端起桌上的茶杯对着常氏兄弟示意道:“今日多谢两位兄弟,改日季禹定当设宴感谢二位兄弟的大恩。”
常氏兄弟立刻起身恭敬的端着茶杯饮下,用手背抹了抹嘴看向凌朝,说道:“这事我们兄弟不敢居功,若不是三殿下察觉出来,只怕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季禹的视线与凌朝相接,相视而笑。
季禹命福海备了礼和银子做为谢礼送给常氏兄弟,却被推了回去,几个人推脱之间常氏兄弟急头白脸起来,凌朝笑着让福海将礼收回去,亲自将二人送出世子府。
夜幕高垂,月朗星稀。
季禹在庭院里迎着回来的凌朝往书房走去,在灯笼照不到的地方凌朝勾了勾季禹的手指,引的季禹侧目看过来。
夜里本就暗,再加上这处避着光,可凌朝却还是清楚的看到季禹眼底的压抑情绪,他抬手遮住季禹的眼晴,低声附在他耳边说道:“我从大营里拼了命的赶到凌煜府上还受了伤,就是不想让你担忧,可见我做的不好还是让阿禹难过了。”
“哪受伤了?方才府里有大夫的时候怎么不作声?”季禹拉下他的手引着他往光亮处走,想借着烛光瞧瞧他的伤势如何。
凌朝闷着笑,抬手揽过他的腰,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你还知道关心我,不然我定要与季璃吃醋的。”
闻言,在他怀中的季禹推拒起来,他又闷了声带着几分讨好的口吻说道:“我伤的不重,不过是想让季世子疼疼我罢了,只要你心疼我受点伤又算什么,就是赴死我也甘之如饴。”
季禹最受不住他这幅模样说话,明明是些不靠谱漂亮话他却说的无比认真又让人心疼。
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抿了抿嘴,沉默着任由凌朝这样抱着自己。
片刻后,反应过来的季禹尴尬的咳了一声,轻轻的推了推凌朝:“胡闹。”
进了书房,季禹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在庭院里时以为凌朝是故意示弱惹他心疼罢了,却不曾竟是真的受了伤。
“无妨,都是小伤,比起在军中不算什么,”凌朝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挨着季禹坐在一起,浑不在意的摆手说道:“先说正事,更何况我也不想有外人打扰。”
季禹听了这话,偏头想了想,吩咐福海将府里常备的几瓶药粉找出来,亲自为凌朝包扎起来。
凌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半晌无言......
过了今夜他的伤口只怕都要愈合了,如今被季禹围着脖子缠了几层绷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头快断了,有些哭笑不得的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笑道:“阿禹的手真巧。”
正在收拾药瓶的季禹手下一抖,手指在瓷瓶上扣了扣,尴尬道:“明早取下来吧。”
凌朝看着季禹的指尖,若有所思。
“怎么了?”
“季靖扬今日可擒住那些山贼了?”
提及此事,季禹敛目,按在瓷瓶上的手指微微作响:“我亲自带了人去搜寻也未发现山贼的身影,若不是有人操控此事,那就只能是季靖扬故意为之。”
凌朝挑眉:“却也未必,既是兄妹也总该十指连心,若真的有任何与清誉有损的事累及的都是整个安南王府,季靖扬未必有这样的胆子,多半是被人利用了。”
两人都沉默起来,此中缘由大抵明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但不管如何,人既然是在凌煜府上找到的,那也怨不得他。
凌朝偏头看了看书案上的时漏,俯身笑眯眯的说道:“这个时辰宫门早就下钥了,今儿只能委屈世子容我一晚。”
第26章
凌朝不过是逗逗季禹罢了,可怜的样子轻佻的语气只要是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就好,免得他一个人时又要胡思乱想,徒增烦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季禹突然就想起那日凌朝在大营时说过的话。
“我让福海带殿下先去客房委屈一晚吧,”季禹不自然的垂了垂眼,又有些慌张的起身推开门,对福海吩咐着让他带着凌朝在别院的客房住下。
凌朝走到门口时,又歪着头靠在门框上又笑了起来。
季禹被他笑的有些心神不宁,抬起头问道:“殿下笑......笑什么?”
凌朝转过身顺手将门阖上,背部紧贴在门板上,伸手勾在季禹腰间的鞶带上将人拉到近前用力的抱住他:“晚上不许乱想,明日即便是有什么打算也等我一同陪你去,好不好?”
季禹脸上一红,垂着头默不作声。
见他未作回应,凌朝晃了晃手臂:“我好歹是个皇子,有我在事情总会好办一些,恩?”
半晌后,季禹才点点头。
翌日。
季禹来时季璃正在喝药,瞧见他面上一喜,也顾不得喝药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季禹险些被她撞个趔趄,急忙将人扶稳。
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的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规矩,要是再撞坏了可怎么好?”
季璃将脸埋在他胸前,小巧的鼻子吸了吸气带了几分娇嗔道:“兄长不知昨日有多吓人,阿璃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兄长了。”
季禹慈爱的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说什么傻话,过两日你全好了就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季璃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对于昨日之事单纯的以为是山贼作乱,自己又被救了回来,更何况醒来后又是在自己亲人面前,未作他想,季禹也不想让这些腌臜事扰了季璃,便也没有多问什么。
这会听闻能出去玩,仰着小脸又高兴起来,笑眯眯的掰着手指头数着想去哪里玩。
季禹拉着她坐了下来,又哄着她把剩下的药喝完:“你人才刚进华京哪里知道的这些地方?”
季璃娇里娇气的抱着他的胳膊轻轻的晃着,撒娇似的诉苦道:“自从兄长来华京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带阿璃出去玩了,母亲身体不好更是惊动不得,所以阿璃就叫人买了好多本关于华京的书来看,上面写的特别详尽,所以阿璃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书里写的那般。”
提及此事,季禹突然想起曾经在凌朝在那里看到过的那本《骊川洲志》,若不是心心念念又怎能通过书籍上的只字片语来慰藉相思。
“兄长,兄长?”
季璃晃了晃他的胳膊叫了两声,季禹才恍过神来,赶紧又陪着季璃说了会儿话,逗了逗她。
从季璃那出来时,正遇见从别院跨进来的凌朝。
凌朝见了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温声问道:“阿璃可是醒了?”
季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凌朝的眼神比往日里更热切两分,半晌后才道:“已经醒了,这会刚吃过药,殿下要去看看她么?”
凌朝缓了缓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阿璃刚来华京就遇到这事,此时我也不便见她,免得与她清誉有损。”
凌朝一提季禹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层意思上来,感激道:“多谢殿下。”
“咱们走吧。”
凌朝冲着他勾了勾手,笑着邀他一起离开,两人并肩往外走时,他又低声说道:“若世子真想谢我,不妨等个合适的时机亲自将我介绍给阿璃更好。”
季禹笑着握拳打在他的手掌上,反被凌朝握住。
也不知道这凌朝是怎么了?从前在他面前都是一味的胆小示弱,关系有了变化之后,凌朝却时不时的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两人从世子府出来,乘坐马车直奔凌煜府里。
凌煜像是料到季禹会来似的,穿戴整齐的坐在前厅里候着他们,只是再见到凌朝时,眯了眯眼晴有些不悦。
他将手里的半块糕点捏碎,嫌弃的扔回盘子里拍了拍手上的残渣,问道:“到是哪里都有你的事!”
这话是对凌朝说的,凌朝倒也未在意挑了挑眉,回道:“昨日便已经同二哥说过,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今日我陪世子来,也不过是和二哥来要个说法罢了,毕竟此事错在二哥。”
他盯着凌朝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道:“对与错,是与非,自然是我同季世子之间的事情,要你杵在中间做什么?”
些时与凌煜怕是讲不出什么道理来,季禹的性子只怕今日不问出个结果也不能作罢,凌朝盯着他看了片刻后,侧了侧身将季禹让出来,对他说道:“我在外面等着你,若有什么事.......”
季禹抬手拉住凌朝的胳膊,看着凌煜冷哼道:“我与二殿下无甚交情,有着三殿下在或许还能让臣头脑清醒些。”
凌煜看着季禹满脸盛着怒意的模样又忍不住想起昨日见到季璃时的样子,虽是昏迷中,但兄妹两人确实是有几分相像的。
凌煜缓缓凝住目光,落在季禹脸上时竟生出一股恨意来。
“舍妹与世子当真有几分相似,”他阴冷着声音说:“左右父皇也是想和安南王结亲,太子与我又有何分别?”
“只要臣一日未死,二殿下这样的想法就永远都只能是空想。”季禹握着拳,咬着牙说。
“嘁,”凌煜嗤笑起来:“此事只要从我府里传出去,你的好妹妹即便不嫁入我府中,只怕也不能嫁给太子。”
“臣今日是来讨个公道的,昨日是谁劫走了季璃,还请二殿下将人交出来。”
厅堂里沉寂起来,门外守着的人轻微的探头往里瞧着,气氛凝重,竟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不知过了多久,凌煜才出声:“世子想做什么呢?”
“你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这人你也未必动的,凌朝昨日都不敢妄动,就凭你个世子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季禹目光阴寒,沉默半晌,说:“我会杀了他!”
第27章
凌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一般,神情戏谑,缓缓的起身靠近季禹,半个身子前倾与季禹贴面而对时停住,噗嗤笑出声来。
“世子在这华京里风光久了,是不是连自己质子的身份都忘了?”
凌煜说的没错,季禹来华京也就不足半年,表面风光又能如何?可季禹偏是个在执拗的性子,别的事情他都可以隐忍,亦可以做到如凌朝那般只要在华京里能安稳的活着便好。
可所有的事情都偏不让他如意,让他不得不打破这些平静,然而破坏这个平衡的人就是眼前的凌煜。
季禹仰起头,看着凌煜说道:“做不做得是臣的事,敢不敢让人露面是殿下的事,若是殿下有意包庇也无妨等着拉殿下下水的人又何止臣一人。”
“你威胁我?”
“禁足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凌煜眯起眼晴盯着季禹后又转到凌朝身上,喝道:“是你们!”
“殿下慎言!”季禹微微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凌他继续说道:“想殿下禁足的人又何止臣一人呢?殿下被禁足这么久若连谁害了自己都不知道,那才是真的冤枉。”
季禹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让凌煜不免有些犹疑,几经考量后觉得凌朝也好,季禹也罢都不过是些需要依附与人的小角色,又怎么能够憾动自己的地位,能够威胁自己的除了东宫那位,其他的都不足以让他忧心。
凌煜冷笑,道:“世子不必在我这用激将法,既然世子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即便我不说想必世子也能查到,我便在府里静候世子的好消息就是了。”
季禹呼出口冷气,忍着心里的憋闷从凌煜府中出来,上了马车才变了脸色,看向凌朝说:“太子那边应该也会有所行动,希望咱们这一遭没有白走。”
“凌煜憋着不肯说实话大抵是顾忌着大将军的情分,可若真的顾及又怎么会让我知道他从大将军那里调派了人手,这其中必然有太子的缘故,昨日事发突然,来不及细想太多,今日回想种种只怕咱们也是太子棋局中的棋子。”
“我本以为你今日来凌煜府上是非要闹出个结果来的,凌煜又是个难缠的主,若见你一人必然要百般纠缠,所以今日才不敢让你独身前来,”凌朝瞅着季禹,心里的担忧一扫而空,竟是他小瞧了季禹的城府,“可谁曾想世子竟......”
“没想到我竟反应过来,只是做做样子来凌煜府里走个过场?”季禹嘴角扬起,浅显的笑意挂在脸上,“咱们急了才有人看好戏,咱们若不急,自然要有人急的,你早上让你的人盯着季靖扬时我就明白过来了。”
他的人都是从骊川来的,且不说这些人之中有没有和季靖扬关系密切的,即便是没有,同出一脉季靖扬对这些人的路数也是了若指掌。他本想来和凌朝提这事,可还没等他开口,凌朝就已经这样做了,倒是让他省心只捡现成的。
半晌后,季禹抬头忍不住问他:“待会直接送你回宫?还是?”
季禹脸上的神色未眼,但垂眸不敢看凌朝的样子却让凌朝忍不住笑起来,得寸进尺的问道:“世了若是舍不得我......”
不等凌朝说完,季禹急急的挑起帘子对车夫吩咐道:“先送殿下回宫。”
凌朝含着笑意用指尖沿着季禹的脸颊和脖颈上轻轻摩挲起来,惋惜道:“既然世子不解风情,那我也只能先回宫了。”
季禹抬眼,看了凌朝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前,凌朝起身时,他才出声道:“此时只怕是臣留了殿下,殿下也要先回宫的,等过几日殿下无事,咱们一道带着阿璃出去玩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