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福海吩咐银生去安顿马车,自己跟着世子没身回府,刚一进书房就急急忙忙的将王妃的信递到季禹面前。
季禹接信,抬头看向福海,他脸上的焦虑未退,紧着道:“世子,奴才等不及你也不敢私自窥视,只是听闻是和小姐有关的事情,怕是万分也不敢耽隔的。”
福海说谎,季禹太过了解他,若是真的不知情他必然不会这般焦虑,事情紧急却又不敢同自己说,斟酌之下季禹心里有了谱。
看完信后,淡淡的冷哼一声,福海忍不住激灵一下。
季禹将信卷在手里揉成一团,脸上浮现少有的疾色,出声质问道:“福海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有半分违逆过我的心意,此事只怕你一早就得了消息,为何不与我说?偏要等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才拿着我母亲的手书来同我讲?”
他语气淡漠却又能让人听出几分心痛,多年来福海对于季禹的照拂甚至比安南王夫妇更多,出了这样的事身边最亲近的人却是瞒着自己,焉能不痛心疾首。
福海耷着脑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老奴如何能不忠于您,只是王妃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您远在华京又如何做的了他们的主,二公子和那赵氏不知如何说动王爷送小姐进京,但事情也终归没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更何况王妃她......”
季禹气的狠,却又舍不得骂福海什么,胸口起伏气的不轻,他不恼福海,也不恼他母亲,恼的却是那个能震慑骊川的安南王!
“送我一个来还不够么?”季禹摇头,垂眸道:“罢了,人在我身边总比在他们身边好,你也起来吧。”
福海起身,也跟着担心:“世子,奴才这两天先派人将屋子收拾出来,等小姐来时可以直接住进去,还有听说二公子来亲送小姐,怕是要在京中也待上些时日。”
福海说完便退了下去,季禹坐在书房里沉默了好一会,端着的两肩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牺牲了自己一个还不足矣让他们安心,竟连季璃也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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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大将军抽换了太子在军中的所有势力后,太子不得不暂时收手。
刚入夏,东宫里就备了冰鉴,季禹从外面进来时带着的几分焦灼气都被轻易化散,太子命人上了碗冰莲子羹送到季禹面前。
“世子也尝尝,宫里除了父皇和母后那里,孤这算是头一份。”太子笑着同季禹说话,自己也又添了一碗。
太子依旧笑面春风的同季禹说着话,却不难看出是强撑着精神,想来大将军破釜沉舟般的做法着实让太子伤到了根本。
“太子是嫡子,陛下和皇后自然有什么好的都是头一份想着太子的,”季禹端着冰碗舀了勺莲子羹送入口中,唇齿间都充斥着凉意和莲子的甘甜。
“凌煜禁足被赦免了。”太子咽下莲子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闻言,季禹放下手中的冰碗,望向太子,半晌后才轻笑出声:“臣听闻是德妃求了好久的,陛下年纪大了心却比从前更软了些。”
太子倾身握住季禹的手腕,笑道:“世子倒是并不意外的样子,孤与大将军相斗世子不过是在中间提了些建议,眼下凌煜又被放出来了,即便是孤不计前嫌也只怕凌煜那个性子再难和孤亲近,说到底这其中还是世子获益良多。”
季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腕被太子扼住泛起一圈红印来,缓缓的用力将手抽出来,说道:“太子玩笑了,二殿下被放出来再不会同太子亲近,难不成就能同臣亲近么?说到底还是二殿下有大将军的支持,咱们都没有办法罢了。”
太子不咸不淡的笑了笑,随即说道:“也对,总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能说的准,大将军最后能成为凌煜的靠山还是拖累,就只能看命运如何了。”
季禹从宫里出来,躁热的气息迎面扑来,忍不住抬手在额角上抹了把,见过太子后他就总有些心不在焉,见到福海时才缓了心思上了马车。
福海扇着扇子给季禹纳凉,风卷着窗上的帘子也跟着掀起、落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季禹抬手掀开轻薄的帘子向外看去,长街两边倒是热闹,偶尔看见两个花信少女在小摊前买胭脂水粉,季禹翘了翘嘴角,又将帘子放下。
“季璃这几日也快入京了。”
福海侧过脸,将视线收回,回道:“奴才早就将世子的交待办妥,只待小姐入京,世子不必焦急。”
“上次让你打听的事可有会眉目?”
福海摇了摇头,说道:“骊川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二公子此次进京来倒像是真的为了护送小姐而来,其间并没有与谁有过往来。”
季禹顿了顿,他不相信季靖扬冒然入京没有目的,更何况越查不出来的事情才越有可疑。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阖了眼没再说话。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季璃有机会和皇子联姻,父王不会顾及自己就更不会顾惜一个女儿,季靖扬就不更不会,他回不去骊川,即便是空有个世子的名头又有何用,将来父王在骊川若有个什么情况,季靖扬或者季洵才是最有可能承袭的人。
若那个是季洵或许还有转圜,若是季靖扬那才是最糟糕的,更何况太子对自己态度一直都是模棱两可,虽有亲近但也绝非自己不可,不免让他猜测两者之间是否有所联系。
第24章
世子府的前厅里,季禹阖着眼坐在椅子上,手指没有规律的在桌面上轻轻叩着,不过呼吸间的功夫他又睁开眼晴,起身往外走。
庭院里的小厮和新来的几个丫头正在忙进忙出的准备着,直待小姐入府。
季禹站在廊檐下看了两眼,又踱步回去,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
“世子不必操心,这些事情下人们一定会打点好的。”
季禹端过茶杯轻轻抿了口却被烫了嘴,慌乱的将杯子搁在桌上,摇了摇头道:“你去派几个人到城门口守着,一旦看到小姐的马车就赶紧回府禀报,我总是心里发慌也不知道缘由。”
福海知道世子担心什么,只是笑着安抚两句后,便去打发人到城门口守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也没见有人回来通报,福海也有些坐不住了,按照季靖扬赶路的脚程这会最慢也该入华京城了,正准备再打发人去瞧瞧,就见季禹从前厅里走出来。
季禹压了压嘴角,吩咐道:“去备马车,我亲自去瞧瞧。”
“世子,世子不好了。”
先前派到城门前亲自去迎的小厮连滚带爬的从马背上翻下来,汗水流进眼里泛起赤红,看着就心惊,人还在府门口就冲着里面扯着脖子喊起来。
季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近前,扶住那小厮急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二公子在京郊五里外遇到了山贼,待二公子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再折返回来时小姐已经被人掳走了!”那小厮一口气没喘浑圆就继续说道:“二公子派奴才赶紧回来报信,他去追小姐的下落。”
季禹一愣,推开小厮往外走,跨出府门后亲自动手去解被套在车上的马,被绳子绞住手伤了皮肉也未察觉。
脸上无甚变化,只是越解呼吸越急了起来,小厮们在旁帮忙,七手八脚的将马套好,季禹跨马直奔城门。
世子府里的人出动大半,这般声势想要瞒住人是不可能的,世子不能擅自出京,可季禹这会也顾不得许多,摘了腰牌扔给守城的护卫后扬鞭而去。
再城郊遇到往回返的季靖扬,他刚刚下马还未来的及开口说话就被季禹抬脚踹在心口上!
季禹盛努之下用了全力,将季靖扬踢翻在地,捂着心口发出一声闷吭来。
“你他妈疯了?”季靖扬抬脸怒骂道。
季禹却抓着他的头用力抬起,半蹲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寒声说道:“季璃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让你和你那个爱搬弄事非的娘不得好死!”
季靖扬愣在那里,脸上来不及收起的狼狈印在季禹赤红的眼底,季禹松开手站起身来命令着从骊川赶来的将士们分头去寻找季璃的下落。
将士们错愣片刻后,不敢再犹豫立刻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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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到了凌煜府门前收了声,守门的小厮见来人是三殿下也未敢挡,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装扮的青年人,忙将几人迎进府里。
入府后,凌朝向身后的两人点了点头,两人极有默契的往另一边走去。
凌朝墨发高束,身着轻甲,一看便知道是从大营里出来,凌煜盯着他恍然觉得他似是变化不小,竟比数月前更显挺拔。
冷哼一声,缓了缓身倨傲的瞥着他,连句好听话也没有,直言问道:“你不好好的在大营里待着,跑到我府上做什么?”
凌朝的手指在剑柄上摩挲两下,语气不善道:“二哥,我是来接季小姐回去的!”
凌煜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凌朝,你是疯魔了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莫要以为我被父王训斥过就可以任由你这样的贱皮子踩在我头上撒泼。”
“什么季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从京郊赶回来时,正撞见二哥调用大将军的人马,我不过是晚了一步才由着二哥将人掳走!”
凌煜盛气凌人,见凌朝面色深沉越发骂的起劲,一口一个贱皮子、腌臜货全然没有兄弟之间的顾忌。
凌朝冷眼看着他,彻底沉默,一柱香的功夫屋外传来声响,说是找到了季小姐。
“凌朝你既然赶在我府里搜人?”
凌煜不敢相信,这样大的动静府里怎么可能没有来通报,凌朝并不理会他的疑惑,径自离开。
他出来时,昏迷不醒的季璃正被人搀扶着出来,两个青年人对一个姑娘家搂也不是,抱也不是,季璃又不清醒,两人只得一人架住一边勉强搀扶。
凌朝解开身上的外袍将季璃兜头罩住,将人打横抱起往外走。
“将人放下!”
凌朝垂眼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说道:“凌煜!你若还有点脑子就让我带人走。”
凌煜脸上尽是怒色,狠毒冰冷的目光缠上来,眉目前尽是阴郁:“就凭你也想跟我抢?”
凌朝掂量着凌煜的情况,片刻失神后将季璃交给那两人,说道:“将人直接送到世子府上去。”
凌煜被他的举动激怒,剑尖一挑,凌朝偏头躲闪却还是被割破皮肉,流出血来。
凌煜转身抽剑,直抵他的喉间,阴寒着说道:“太子有意与安南王联姻,这也是父皇的意思,今日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将人平安送回世子府,任何人都挡不住我!你若轻举妄动那便一命抵一命。”
剑尖又推近两分在凌煜的脖子上划破道伤口:“你敢再近一步我决不留情,取了你的命我自会向父皇请罪,但你也需想想安南王和太子同时发难,是大将军能抵住父皇的雷霆之怒,还是宫里的德妃娘娘能够抵挡的住!”
提及德妃,凌煜眼底清明起来,咬着牙鼓起两腮,犹豫不定。
凌煜身边的近侍突然跪在两人脚边,劝说道:“殿下,此事还是依了三殿下的吧。”
凌煜低头看了看那人,半晌未动,直到手里的剑落在地上后,凌朝才退了两收剑回鞘,临行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凌煜身边的人看起来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第25章
世子府里的人出去大半寻找季璃的下落,凌朝身边的人将季璃送回来的时候只有福海还在府里焦急的等消息。
见到两位军爷打扮的人抱着小姐回来时面色僵住,见人毫发无损后才缓了气,急忙上前:“有劳两位军爷,还请里面稍坐等我家世子回来。”
这两人对视片刻,立刻明白过来,他们若就此离开只怕也不好交待,冲着福海恭敬的拱了拱手亮出身份来:“咱们都是魏将军麾下的,今儿是同三殿下一道回京的,公公叫我常源便可,这位是我弟弟常永。”
福海不认得这两人,但提及三殿下松了口气,躬身行礼叫人领着两位去前厅略坐。将季璃安排妥当后,差人去给世子报信的同时又请了大夫。
季禹回府时,凌朝已经候在那里,见到季禹时起身迎了过去。
凌朝低声安抚道:“人无事你且放心,这会有大夫再照片,稍晚些你去看看吧。”
季禹整个人放松下来,可面上不见笑意,眉目间压着浓重的火气,沉声说道:“三殿下先请坐坐,容臣料理完家事再来谢恩。”
季靖扬带来的数百将士不便入城,只得安排在城外扎营,随行的就只有两名贴身伺候的人。这两人方才是亲眼见到世子眼中的杀意,生怕他冲动之后做出什么事情来,守在季靖扬身边半步也不敢退开。
季禹瞥了眼那两人后,嘲讽道:“这是世子府,你来了也只有这一处能待,怎么还怕我对你下什么毒手?”
季靖扬脸色一沉,有些挂不住脸面,冲着那两人挥了挥手,说道:“世子与我置气也没用,还是先看看阿璃如何吧。”
季璃并无大碍,只是受到惊吓后昏厥,季禹紧张地亲自端着药碗喂了药后才直了直身子。
世子府没有婢女,为着季璃来才特意安排了几个婢女方便伺候,婢女们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生怕发生丁点动静,待季禹跨门离开后,又小心翼翼的将门阖上。
季禹站在廊下犹豫片刻,决定将季靖扬的事先缓一缓,遂抬脚去了前厅见了凌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