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刃[古代架空]——BY:君长玉

作者:君长玉  录入:06-21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中的诗句: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
  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咏竹》朱元璋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逍遥游》


第2章
  终于等到第一场雪,崔氏撑着身子下床,翻了一件吴子安的旧棉衣,强打起精神想把衣服改小一点,因为茯苓穿着太大了,可她的手已经拿不稳针线了,那枚小小的银针,在她干枯的手中直打颤儿。
  “师娘,不用了,我长高了,穿着刚好呢。”茯苓套上棉衣,独自迎着风雪出了门,吴恒本来不放心想跟去,但茯苓不让他去。
  师父腿脚不便,师娘需要人照顾,只留吴子安在家,怕是连吃饭都成问题。
  茯苓所知最近的山就是冬青山,他早早地出了门,外面下着雪,路很不好走,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上到冬青山时,已经日头过半。
  冬日雪地里的太阳很亮,但是却没多少暖意,师父说蝉都生在树上,于是他找了一棵最高的树,拍了拍手,呼了口气,抱着树干向上爬,滑下来好几次,他摔在雪里,又从雪地里爬起来,仍旧锲而不舍的继续爬。
  他想着还躺在床上的师娘,想着一脸愁容的师父,还想着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的吴子安。
  他想起师娘塞给他的那两个温热的鸡蛋。
  终于爬到树杈上,他扒开树枝,到处找蝉的踪影,然而灰突突的树干上除了积雪,连叶子都没有几片。
  茯苓坐在枝干上喘气,怀里的干粮早就不知何时从宽大的衣襟里掉了出去,茯苓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冷得直哆嗦,他往下看,雪地里一片白,往上看,天上也是一片白。
  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亮得刺眼,只有他穿着黑褐色的麻布棉衣。
  “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少年身着月白色夹棉锦袍,锦袍上有暗纹,腰间左悬玉佩,右佩宝剑,剑鞘银纹如游龙,他身披素色大氅,相貌极好,剑眉星目,气质清贵。
  若要形容,便是——
  瑶林终自隔风尘。
  试看披鹤氅,仍是谪仙人。(注)
  少年正是要赶往霍山,路过此地的颜烛。
  颜烛停下脚步,抬头往树上看。
  身边的人以为有刺客埋伏,手放在剑鞘上,迈步向前查看。
  “殿下,树上是一个孩童。”
  “孩童?”颜烛皱了皱眉,“这么大的雪,他为何要爬那么高?”
  李忠还未作答,眼见树上的人身形一晃,歪了下来。
  隔得太远,李忠没来得及接,茯苓已经栽进了雪里。
  颜烛快步上前,把茯苓从雪里拉出来,好在雪地松软,没受什么伤。
  李忠拦了一下。
  “怕什么?不过是个孩子。”颜骄说着蹲下来,把茯苓身上的雪拍掉,露出那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看得颜烛一愣。
  雪里衬得他皮肤更白,眉眼精雕细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穿一件不合身的旧棉衣,有些大,冷风容易灌进去,不知道他在雪里待了多久,嘴唇都冻得发紫。
  颜烛把茯苓抱起来,发现他比想象中还要轻,于是用身上的大氅包在怀里,颜烛从小习武,并不畏寒,身上穿得又多,所以不觉得冷。
  茯苓感觉到一阵暖意,他想起从前冬天里娘亲把他抱在怀里,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
  他从村子里到镇上,一路凄凄惶惶,又在那青石板上跪了一天一夜,夜里极黑、极漫长,下场了雨,冷得刺骨。
  他委屈的呓语:“我饿,饿得浑身都冷……”
  颜烛自然听见了,心软又心疼,把他往怀里抱紧,这么小的孩子,寒冬腊月却在雪里扑腾。
  李忠道:“生得这副模样,倒像是雪中的精怪。”
  “哪有什么精怪?”颜烛笑道,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睁开了眼,那双漂亮的眸子在雪中尤其清澈。
  颜烛温和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为何冰天雪地的要往树上爬?”
  颜烛的声音落在耳边,悦耳动听,茯苓一时间看呆了,只觉得眼前的人像是天上的神仙,他眨了眨眼睛:“我在找初雪的蟪蛄。”
  颜烛道:“蟪蛄春生秋死,你找不到的。”
  “不,我一定要找到,”茯苓说着从颜烛怀里钻出来,道:“多谢公子相救。”
  颜烛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茯苓听不太懂,他还要继续给师娘找蝉,必须得走了。
  颜烛见劝不动他,只好道:“天寒地冻,早些回家。”
  茯苓点点头,弯起眼睛对着颜烛笑了笑,又往山里走了。
  颜烛被他那一笑晃了眼睛,还想抬脚跟上,眼见茯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林间。
  李忠劝道:“殿下,我们还要赶路。”
  “罢了。”颜烛叹道。
  那孩子一看就不是养尊处优的,这么冷的雪天敢一个人在山里走,处事也与寻常人家的孩子不同,刚刚颜烛探了一下他的腕,发现他体内竟有一点内力。
  这冬青山靠近冬青门,山上的毒蛇猛兽早被门内弟子除尽,天寒地冻连恶人也都闭门不出,想来也不会出事。
  只是不知哪家的孩子,如此特别。
  “殿下?”
  “走吧,”颜烛收回目光,道:“从这座山上出去,这称呼就得改了。”
  李忠忙改口道:“是,公子。”
  等他们走远,茯苓从树后冒出头,看着颜烛的背影立在雪中,天地一片茫茫,那人仿佛是天上的谪仙,飘然降世。
  他冻得鼻子通红,这会儿却是连眼睛也红了。
  茯苓过目不忘,雪中这一幕,长长久久的刻在了他眼里。
  他摸了摸旧棉衣,怀里多出了一包精致的桂花糕,正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天色将暗,雪天山上路不好走,茯苓没能找到蝉,他只好往回走。
  第二日他仍旧上山,无果。
  第三日、第四日……
  雪一场接一场的下,直到第三场雪,茯苓连蝉的踪影都没见到。
  忙活了一整个冬天,他的双手、脸、耳朵都被冻伤,红肿发紫,然而无济于事,他的师娘病得一天比一天重。
  眼下崔氏已是病入膏肓,好多天都下不了床,刚咳过一阵,崔氏侧躺在床上喘气,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大约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反而很平静。
  “师娘,都怪我,”茯苓红着眼跪在崔氏的床前,“我没能找到初雪的蟪蛄。”
  崔氏艰难的抬手,轻声安慰道:“不怪你,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大概就是命该如此了……”
  茯苓握住她的手,急道:“不是,师娘,你会好起来的,大夫说只要过了这个冬天,开春了就会好了……”
  吴子安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吴恒抱着儿子,眼见妻子久病不愈,一天比一天憔悴,急得头发都白了一半。
  崔氏只是摇头:“我怕是要不行了,陪不了你们多久了,苓儿要好好练武,听你师父的话……”
  茯苓点点头。
  崔氏伸手,看向吴子安,吴子安拉住母亲的手:“娘……”
  崔氏看着还未成人的儿子,眼里蓄着的泪水,终究没忍住,落了下来:“安儿,你要好好读书,听你爹的话,多学点本事,娘不求你长大后有多大的能耐,去考举人也好,经商练武,哪怕就做个平凡人,只要你过得好,娘就放心了,别总让你爹操心,也别总和苓儿过不去,他以后就是你弟弟……”
  崔氏虽然爱自己的儿子,但她隐隐觉得比起吴子安,茯苓以后会更有出息,她只是一介平凡妇人,看不了太远,她知道丈夫的从前或许不寻常,但也不甚了解,只是希望她的家人一辈子平安顺遂,就算平凡些也无妨。
  崔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竟然也不喘气,她面色泛红,吴恒见过生死,知晓这是回光返照了,他哽咽着握住妻子的手。
  一家人抱作一团,茯苓站在一旁,谁料崔氏向他招手,让他过去。
  茯苓怔了一下,随即靠过去,他没有亲眼见证过生死,他回到家时父母姐姐早已故去,如今他却是看着师娘咽了气。
  很多年后,茯苓才知道,原来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到初雪的蟪蛄,即便找到了,师娘的病也不可能治的好。
  崔氏去后不久,天气放晴。
  茯苓跪在坟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他的师娘没能熬到开春,永远留在了那个寒风凛冽的冬天。
  人间生死离别,只在一瞬之间,却可让人铭记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瑶林终自隔风尘。
  试看披鹤氅,仍是谪仙人。
  出自宋代苏轼的《临江仙·赠王友道》


第3章
  崔氏走后,家里的境况更糟,没了女主人,屋里冷冷清清,日子过得更不像日子。
  四更刚过,隔壁李家的鸡都还没来得及叫,此时正是春寒料峭,茯苓还在睡梦中,突然听见“哐”的一声巨响。
  茯苓被惊醒,他把旧棉衣裹在身上,摇摇晃晃的爬下床,睡眼惺忪,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人弯着腰。
  “师父?”茯苓揉了揉眼睛,“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茯苓晃了晃头,勉强清醒了些,他快步走过去,发现吴恒正蹲下身,用两只手把洒在地上的面粉捧起来,放到旁边的碗里:“怪我,可惜了……”
  他本来想早点起来和面的,崔氏走后,少了个人帮忙,每日卖的馒头包子也就少了,根本不够维持家用。
  茯苓帮他一起收拾面粉,碗里的面粉里掺了灰,茯苓笑着说:“没关系,不能做馒头卖了,我们留着自己吃。”
  吴恒看了一眼里面卧房,吴子安还在里面睡觉,犹豫着道:“安儿恐怕不愿意……”
  “我用这个做成煎饼,这样就看不出灰了。”
  吴恒惊喜道:“你还会做煎饼?”
  “我以前见师娘做过。”茯苓端着碗站起身,扶着吴恒在坐在灶台旁边,开始生火。
  屋子里暖和起来,茯苓开始揉面,把韭菜切碎了包在面饼里,“师父,我以后早点起来帮你和面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吴恒正在劈柴,闻言他放下斧头,皱眉道:“那怎么行?你还要练功。”
  “要练功,也要吃饭啊。”茯苓把包好的韭菜饼放在一边,开始做今日要拿出去卖的馒头,“师父你看,我在练功,我在扎马步呢。”
  吴恒还是摇头,他站起身,拄着拐杖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茯苓估计吴子安快醒了,开始煎饼,他看师娘做过很多次,自己却是第一次做,很不熟练,煎糊了,茯苓挑了一张糊的最厉害的先吃了,仍旧继续揉面。
  刚出锅的韭菜饼很香,吴子安循着香味出来,看见糊了也没说什么。
  吃了几口,他突然问道:“这饼里怎么有沙子?”
  茯苓身形一滞,背对着他,装聋作哑的继续揉面。
  吴子安看了看那饼,又看了看茯苓,问道:“茯苓,你往面里掺沙子?”
  吴恒坐在吴子安旁边,解释道:“不是苓儿,是我把面粉弄到地上了。”
  “掉在地上的也捡起来做饼?”吴子安嫌弃的站起来,把饼扔在桌上,“我不吃了!”
  “安儿!”
  吴子安没应,蒸笼里的馒头也没碰,头也不回的拿着书走了。
  吴恒叹了口气,把吴子安丢下的饼吃掉。
  他知道吴子安不待见茯苓,说也说了,骂也骂过,都没用。
  “师父,馒头蒸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街市门口,快晌午的时候,吴恒说吴子安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让茯苓去学堂给他送馒头。
  茯苓一路到了学堂,这小学堂很破,就是一间小木屋,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夫子,来这里读书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这时候正好午休,茯苓踮起脚,从窗户外看进去,没见到吴子安的身影。
  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从里面走出来,茯苓赶紧上去问道:“请问,你知道吴子安在哪儿吗?”
  那孩子头一次见到茯苓这么好的相貌,先是一愣,随后很热心的说:“就在屋后,我方才看他过去了。”
  “多谢。”
  茯苓绕到小木屋后,果然看到吴子安一个人坐在石坎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师兄。”
  吴子安慌忙抹了把脸,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馒头,”茯苓把怀里的馒头拿出来,还没完全凉,他递过去,轻声道:“你是不是想师娘了?”
  以前崔氏经常会给他们煎韭菜饼,吴子安早上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发现有沙子才那么生气。
  吴子安早就反应过来茯苓不是故意放沙子了,他接过那被布包得仔仔细细的馒头,平常总挂在嘴边的刻薄话,此时却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送完馒头,茯苓回到街市口,没看到吴恒,他问旁边卖馄饨的老李,“李叔,我师父呢?”
  “饿着肚子跑了这么远,先喝碗汤暖暖胃,”老李端了碗馄饨汤递给茯苓,“你师父去对面的典当铺了。”
  茯苓道了谢,一口气喝完汤,往对面的典当铺走。
  他进去时,正好看见吴恒接过柜台上的钱,把一条刀穗放在桌上,那刀穗上挂着一枚祖母绿的翡翠坠子,没有雕刻纹样,但晶莹剔透,成色极好。
  茯苓踮起脚看过去:“师父,你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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