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定会很喜欢,她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时候,完全是为了公务,都是为了天下,她却没有机会好好去看看那大好河山,山城美景。
还有那份阵亡名单。
肖云翡一直记在心里,希望能解开李棠一直暗藏的心结。
她又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肖云翡她自己是多么的欠揍,表现的那么张扬跋扈,想给不明身份却带着贵气的李棠一个下马威。
只是没想到她倒是先被下马威了,在第二次见面时,她就被扔到船头上了。
她耍赖了半天都没能打动李棠。那个时候她就想其实这妹子挺铁石心肠的。只不过一切的改观都是李棠一步步展现了自己的个人的手段和智谋,教她,提醒她。
还有义渠那天,她没忘记李棠的那滴眼泪,那滴眼泪就像滴在她的心间,当时她记在心里,却不敢吐露心声。只有默默的隐藏着自己的心意,她怕两人没有未来,更因为自己的身份而难以启齿。
她更怕的是李棠不会接受她。
事实证明,当她自己拆穿自己时,李棠确实不接受她。
肖云翡自己也选择了死心,想忘记李棠。如果当时爷爷在世,他一定会骂自己太冲动了,暴露身份相当于将死穴露给了敌人。
但李棠不是敌人。她此生也只做这一次错误,没有下次了。
当她已经觉得没有下次了。
李棠却在一次次的表现之中,纠结胜过恨意,可以说她没有恨意,却也迷惘着,但心里仍旧藏着自己。
肖云翡那时就想,是不是她再努力一把就可以了。再努力一把,反正她已经没皮没脸了,将一生豁出去了。那她已经没有什么好输的东西了。
她现在只有一颗心。想去换李棠的心。
后来。
果然上天眷顾于她,她让李棠选择了自己,带着彷徨与对两人的未来之间不确定,仍旧选择了自己。
李棠,带着自己最大的勇气,选择了…爱肖云翡。
而肖云翡,亦拼出性命,去回应李棠的爱。所以她来到了东韦。
肖云翡想了很多属于她们之间的过去,仅仅半年时间,她们就已经创造了那么多的回忆。
肖云翡感叹道:“没想到东韦还有这么绿意的草地,和外面几里路的沙地完全的不同。”
温青见她神不守舍的样子,他没有去点穿,而是道:“勺原也是这种景象,黄沙与绿林依地相傍,所以西凉人十分看重这样带着沙漠绿洲的地景,既象征了他们树神的信仰,又可以让自己的族人居住下来。不必长途劳波,更不用去防范敌人。”
肖云翡道:“温将军觉得此此招安会顺利吗?”
两人虽是情敌,可在这一刻,却放下任何成见,好好的谈论。至少肖云翡是这么觉得,只不过周围的环境十分的陌生,而身边的人也不过是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
他们并不熟。
一点都不熟。
温青道:“难说,上几批招安团,也是这般看起来前景好,但中途忽然就被西凉人找了借口罪名给杀害了。杀招安使者如果弑国威,而陛下却没有震怒,温某想,陛下是真的在下血本招募西凉军队。”
肖云翡听说过内部的官员,尤其是孙功说过此事,他说杀的都是一些世族不受重视吃俸禄的人。而且跟随她一批的人也是如此。
既贪生怕死,又想争名利禄。
而孙功只是把自己的愿望都说了出来,让她得到了不少的小道的消息。从而展现现实的一面。
肖云翡忽然邀战道:“温将军,咱们比一下马吧。”
温青抱拳道:“那不吝赐教。”
两人又开始骑马赛跑起来。
身下的马儿痛快的跑着,叱咤地跑着,说不出的热风带着一点点的烫意吹拂在脸上,既舒适又满头的大汉。
肖云翡拉住了马绳,看着两人还是并肩并没有比出输赢。
她突然觉得身边的温青,无意于自己比赛,比起刚开始,现在的他一直在和自己保持着均速。
肖云翡心烦意乱的时候,想起的是李棠的身影,停下来静下来,想的仍旧是李棠的身影。
是她,是她还是她。
肖云翡便忍不住问道:“温将军能和本官说说棠儿小时候的事情吗?本官从前只见过公主几面,还是在猎场之上,她骑着马意气风发的模样,那个就想这世间还有如此…出色的女子。”
她小时候曾经一度羡慕过李棠能光明正大以女子的身份,叱咤猎场,也好奇过她。只不过后来,爷爷说,公主的路从来不是她该走的。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注定了,注定要掩盖身份而不平凡。
这一点,他们爷孙俩从未后悔过,哪怕到末了,只有她一人走下去也不会后悔。
“公主如你所说,她是个十分优秀卓越的女子。她啊。”提起李棠,两人仿佛有默契一样对着她都有不同的情绪。
肖云翡的是爱意。
而温青的眼神却越发温柔起来,宛如阳光般那样暖洋洋,有数不清的柔软去包裹这份感情。
他道:“不仅非常出色,还算是温某的一技之师。”
肖云翡好奇道:“一技之师?”
没想到李棠还能教这位大名鼎鼎的温将军怎么射箭?她早先就亲眼见过李棠的箭术十分的高超,没想到她还有徒弟。
只是,她为什么不教自己?
好吧,肖云翡突然想起自己是弓箭杀手,为了避免祸害无辜性命,还是少碰弓箭为妙。相信李棠也是这么想的。
温青继续说着小时候的事情,他缅怀道:“我曾经不擅长射箭,是她教会我的,到如今我已然可以百发百中,百步穿杨。”
战场之上弓箭之术对一个将帅来说多么的重要,所以,李棠于温青有着很大的象征意义。
同样对肖云翡如此。
她恨不能早点知道两人会在一起,如果早知道,她小时候就要去搭讪李棠,然后任性的让爷爷使一些阴谋诡计让明光帝直接让她们定亲。
可惜时间不能倒流,后悔药也没得买,谁也不知道她们会彼此会对得上眼。
肖云翡道:“相反,温将军我不擅长射箭,她即便想教我,我也可能不会。”
温青笑道:“大人应该好好学,公主她从来不是那么一个有耐心的人,除非她在意你吧。”
肖云翡此刻也不吃味了,她对李棠曾经的所作所为倒是更感兴趣。
她道:“那她既然教你射箭,应该也非常有耐心。”
说到此处,她明显看见温青的星目开始黯淡几分,似乎是想到什么遗憾的事情。
温青道:“她只当我是朋友,是知己。才会如此认真一遍又一遍教我。肖大人,你应该好好学习怎么射箭。男儿出门在外,总是要护着自己的妻儿。”
说罢,他开始转向肖云翡:“将来她若成为你的妻子,你们日后又有孩子,应该多好好一技傍身。”
温青说这句话时,他眼神逐渐沉浸在过去的时光,就似乎他曾经如此决定过一般,后来,之后,便没有了未来。
说出的是他的遗憾,寄托的人是属于李棠未来的肖云翡。
肖云翡道:“温将军,除此之外,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和本官说吧。”
温青见她说着就插入其他话题来打探自己,他笑了笑道:“咱俩不是在谈论公主的事情?”
肖云翡就轻咳起来道:“那,还有关于公主一些成长的事情吗?”
温青继续说道:“太后娘娘很看重公主殿下,曾经有一段日子,太后几乎都会来看公主。传授她一些朝政上的手段,就连公主殿下十五岁那年,她第一次在外疆土收服了一批马商,从此为她在外域贩马卖马。”
“还有,公主她。”
肖云翡奇怪道:“嗯?怎么说到一半反而不说了?”
温青回过神来,他拉住马绳紧了紧手臂,说道:“只是想起一点往事,那事,想必公主也不知道,我偷偷听了去。”
肖云翡明显感觉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很大,而且还是李棠造成的。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情敌失神。
她道:“究竟是何事?”
温青嘴唇动了动,神情带着几分干涩,他道:“温某,温某曾经在巧缘节,听过公主许愿过一个很匪夷所思的愿望。”
“但闻其详。”
他道:“她说,前世如果有什么遗憾,今世,上天可以将她前世的遗憾弥足吗?说完,她当时便笑了出来。笑说,如果真有上辈子,那她应该很惋惜自己不是个男子。那这辈子有可能仍旧是同样的遗憾,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肖云翡深以为然道:“在这个时代,她确实可以遗憾自己是女子,但她现在应该已经没有遗憾了。”
因为李棠有个九五之尊的父亲,她出生便不简单,再加上亲自受明光帝的培养,她注定就要担负一些责任。虽说明光帝现在一直防着她,削弱她之实力,但李棠终究还是爬到了很高的位置,向明光帝向天下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让官场无人敢小看身为女子的李棠。更引起无数人对她的权力的追捧,而趋之若鹜。
而温青便是其中之一。
温青道:“肖大人,看来我离开三年,曾经了解的只是公主的过去。接下来,还请肖大人与温某讲讲,那个温某看不到的未来的公主。”
肖云翡愣了下,她抬头看着远处黄沙又地处绿草之地景色,既有生机又有一丝荒凉,两者结合,却让这份生机比平常的更加的耀眼。
她对她的温柔总是夹带着一丝无奈道:“她其实就是个霸道蛮横,又喜欢玩心计的女人。日常和温柔,跟她半点不沾。她可以为了目的接近你,但有一天,她的目的变成了你,她同样会不折手段追求,去打开人家的心扉。打开后,她又喜欢把控你。只有你玩那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她才会了解到,你也是个有思考有想法的人。”
“只不过,可能那是暂时的,她若是对你不放心,她不会让你思考。她会帮你思考。就如她给我下的药一样,就是她自负过头而选择的结果。”
无奈之中又带着一份宠溺。
让温青知道,原来如此强势的公主,也是需要人去宠她,去呵护她。
看来他输的不冤枉,自己爱慕过公主,但从未将她视为一个普通女人去追求她。
而像君臣那样,避讳,又不得不虔诚的守住自己的心。
温青鉴于自己的失败,他真心道:“大人,我希望你别责怪公主。”
肖云翡道:“不会,她只是没有人去教她,告诉她,如何去爱?所以她一直以自己理解的方式想来帮我。这一次我不该怪她。而是教她如何去爱,如何的去信任,这都是我肖云翡的责任。我该受此。”
温青点点头,觉得今日收获良多。
他道:“今天和肖大人谈论那么多,温某也受益匪浅,现在思来,我曾经陪伴了公主殿下的过去,亦不过是昔日。而未来是你的,肖大人,公主就拜托你了。”
“作为她的好友,我会默默的祝福你们。”
肖云翡抱拳回应他道:“也希望温将军能找到属意的夫人。”
此时此刻,她撇弃了对情敌的成见,一个来自情敌对初恋对象的托意。对她来说,一个忠于情的男人值得敬重。
至少在感情方面,肖云翡是认同温青的。既然得不到,倒不如希望看到她幸福,她与自己心爱的人幸福美满。
温青随之她的抱拳,整个人一僵,不知道他现在作何心情,但他确实礼仪到位。“多谢。肖大人,温某想起还有公务未处理,我就先行离开了。”
肖云翡伸出手让了个方向道:“请便。”
待温青匆匆离开之后。
肖云翡还留在原地,她待了会儿,便朝附近道。
“十八,找到什么了吗?”
暗影十八还是一袭黑衣,在晚上或许还容易藏匿,但在大白天他比这天上的太阳还要显眼。
暗影十八看着温青离开的方向,带着不屑的眼神,提醒肖云翡道:“你的马出来就被针刺过,现在尚未检测出是什么,但一定是个慢性药。需要经过半个月左右才能爆发,不过我擅长治疗飞禽走兽,这例也不意外会控制好。”
肖云翡想了想,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就任由那人下毒,你每次控制一下爆发的时间即可,先不要打草惊蛇。”
暗影十八道:“我觉得还是先保护你比较好,毕竟这是一匹能威胁你性命安危的马。”
肖云翡决定将计就计,她摇头道:“老把戏了,只不过这次更阴邃更毒辣了。看起来像极了后宫的手段。”
说到此肖云翡又暗讽起来。
她忍不住叹气起来,她刚刚是很敬佩温青,至少他在感情之上是个单纯的男人,当然只是感情罢了。
如果说这马和他没有关系,说出去谁会信?
果然再真挚的爱情,曾经对爱情如此真善的人,也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无法保持自我。这一幕在温青最后说起话时,那一丝僵硬就可以得出来了。
他并不是完全的实话,但现在说出口的几乎是实话。
肖云翡笑道:“温青,温将军?说到底,不过是向现实屈服的男人,向无法撼动的势力低头的懦夫罢了。”
“而这次,他选择和赵太后合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暗影十八不语,但他将情况都记录在簿子上,待来日交给陛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