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洵的手是用来弹奏弦琴,不应该是沾满红豆芝麻!
还有花生。
见好友们一个比一个夸张,穆洵忍不住失笑:“你们停止吧。”
顾子深望着他,诚心道:“是真的很厉害,没夸张!”
穆洵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他俩那反应还说的过去,你兄长琴艺比我高超许多,难道你没听过。”
顾子深道:“很久以前我常听大哥弹奏,可自从兄长修道回来后,练琴时若槐哥几乎都在一旁,所以…哈哈。”
所以他都闪得很远,因为若槐哥总是一副严厉脸,也只有顾子喻能在面对对方时还笑的如沐春风。
裴若城奇道:“你干嘛那么怕我大哥?”
第17章
顾子深反问道:“你自己不怕吗?”
裴若城道:“…怕,若我兄长与你兄长对调,怕是你连罚写的机会都没有。”
直接面壁思过外加蹲马步一时辰比较有可能。
顾子深道:“我宁愿作体力活,那些抄抄写写的著实烦人,且我辛辛苦苦誊了整整两个月,我哥看完就只评一个阅。
黎墨夕惊道:“哇你还押韵呢。”
看来罚抄挺有用,说话用语都在水准之上了。
顾子深不平道:“这是重点吗!我抄的眼快瞎,手还抖。”
而他颤手写出的字更加惨不忍睹,有几页甚至连自己都看不懂。
于是黎墨夕认真道:“难保子喻哥看了也眼瞎。”
况且,难不成顾子深抄五千字,他哥就要评个三千字,这样到底在惩罚谁?
裴若城闻言便看向顾子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在考虑该不该说出口,整个人呈现天人交战之姿。
思索了半晌后,他才为难的开口道:“子深…其实呢…你那罚抄大部分是我兄长看的。”
“什么!?”顾子深一惊,以为自己听错。
裴若城解释道:“就是…我哥说让你哥别看些伤眼的东西,他帮忙盯着就好。”
穆洵好奇道:“所以那个阅字是裴家大哥写的?”
裴若城点头道:“大部分是。”
闻言,顾子深好似被噎着般无语,他感觉这事情发展的很离奇,且他兄长也从没说过是裴大哥批改的呀!
裴若城又继续补充:“我哥还说了,若我字写得如这般,他便要把我手绑起来。”
黎墨夕闻言来了兴趣,随即问道:“做什么?痛打吗?”
裴若城摇头道:“手绑起来,用脚写字。”
看会不会写得更好。
顾子深:“……”
幸好他兄长是顾子喻,生气起来仍是温润如玉,他一想到裴若槐那双凌厉的凤眸,便浑身打颤。
裴若城道:“我兄长是真的严厉,不过和子喻哥谈话时倒是挺柔和的。”
他曾看过好几回,兄长那双和他相似的凤眸会微微弯起,显得和煦许多,与对他这亲弟弟说话是完全不同的神态。
顾子深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大哥很优秀吧,要严厉也得挑对象阿。”
语毕,他拍拍裴若城的肩膀。
“…说的也是。”一想到顾子喻那般淡雅从容的气质,裴若城只能同意这个说法。
黎墨夕听着他俩讨论,一边朝身侧说道:“穆洵,为何你方才弹的琴和我以前听别人演奏时感觉相差甚多?”
具体的他说不出来,可琴音感染力明显的有区别。
穆洵解释道:“我们习的琴谱与一般听赏的琴谱不同,是特别为修道设计的,哪几个断点可加强注入灵力,哪几段可让灵力爆发,都是设计过的。”
黎墨夕惊奇道:“哇!听起来很有学问。”
穆洵笑道:“你们剑道的招式也很有学问阿。”
一旁裴若城和顾子深斗完嘴后,立刻回神加入话题,说道:“我习的仙术也很有学问!”
“你那仙术真的是挺难的。”顾子深回忆道,“前几天我去五寝找高渊,见玖岚在画符,便在旁边观摩了下。”
才发现画符原来这么难!
陆玖岚还说只要一笔画错了便施不出咒术,故他们必需时常练画,还得画的很熟练。
对顾子深这种连字都写不好的人很是考验!
“你可知道困难了吧。”裴若城捶胸顿足道。
“那我怎没见你在寝里练习画咒呢?”穆洵疑惑。
“平时在课堂上已经画了十遍百遍,回寝房后谁想再画!”裴若城感慨道。
“难怪玖岚仙术修的比你好上太多。”穆洵忍不住评价道。
毕竟别人是勤奋、认真、向上学习。
而裴若城是懒散、闲散、往塌里钻。
小年夜当天,虽然弟子们皆无法回家过年,可百仙峰上已然弥漫浓厚的年节气氛。
顾子深不知去哪儿弄来一叠红纸,什么大小都有,吵着要大家一同写春联,于是晚间大伙儿吃完膳堂举办的围炉年夜饭后,三四五寝的六人便一同回到顾子深与黎墨夕那房。
寝房内,众人围在桌边磨墨,顾子深极有架势的将纸面铺好,接着胸有成竹的拿起毛笔、沾上墨水。
裴若城揪着眉,怀疑问道:“子深,你确定要写吗?”
顾子深拒绝回话,打算以实际行动展现实力。
于是穆洵便好奇的靠过去,想看看所谓鸡爪残疾字体到底长什么样子。
在对方落笔完成后,他觉得果然是裴若城他们夸大了,这字也没难看到那个程度,便道“子深,其实你这喜字写得挺好,就是潦草了点。”
顾子深道:“我写的是春。”
穆洵:“……”
好吧,顾子深还是去考学士吧,毕竟残疾应是能加分。
一旁黎墨夕和裴若城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高渊拿起自己写好的春联,说道:“玖岚你看。”
那纸张上头写了个“岚”字,笔画大气,和主人的阳光性格如出一辙。
陆玖岚笑道:“让你写春联,你写我名字干嘛。”
高渊笑的一脸灿烂,说道:“不然写我俩的全名,贴在寝房前当左右联。”
闻言陆玖岚便笑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却是开心。
顾子深在旁听着,不禁夸道:“高渊这想法很不错。”
然后便侧头向穆洵说:“沄澜,不如我就写咱俩的名字,贴在寝房外。”
那画面一定很美!
裴若城不解道:“为何是你俩的名字?那得贴在哪一寝?”
顾子深和黎墨夕住三寝。
穆洵与他住四寝。
黎墨夕道:“若城你就让他贴吧,反正他写什么别人也不见得看的出来。”
裴若城道:“…说的也是。”
黎墨夕道:“子深写完左右联,还能接着写上下联。”
最好前后左右都一团鬼画符。
显得对称!
于是顾子深便兴致勃勃的拿起另外两张纸,打算继续创作。
当大家低头认真挥毫之际,黎墨夕也拾着笔,写了一个福和一个春。
他看着桌上满张大同小异的喜庆字眼,垂眼思量了下,又继续动笔。
只是这次写完,他便很快的用其他纸张叠在上面,将其遮挡起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家都完成自己的作品。
除了最常见的福春财满四字外,顾子深还真写了他与穆洵的名字当左右联。
顾末宇、穆沄澜。
裴若城歪头过去看,指着纸上一坨糊成团的字问道:“子深,你这写的是什么阿?”
“沄澜的澜阿。”顾子深回答的极为自信。
他觉得自己果然天分超群。
裴若城讪笑道:“…好吧,墨夕果然说对了。”
果然看不出写的是啥。
他看见顾子深所写的另外两张上下联,只觉得连发问的必要都无,毕竟都是鸡爪字体。
其他人闻言便一并靠过去观赏鸡爪大作,众人一张张翻阅,看的是捧腹不已。
高渊笑的不停往陆玖岚身上靠去,一边建议道:“子深,你以后选字就控制在五撇之内,超过五撇的字就别写了。”
顾子深瞠目道:“那岂不是只能写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裴若城认真道:“不不,庚不能写,已经超过五撇了。”
众人闻言皆是笑的弯身,只有顾子深竖眼横眉的瞪着眼前春联纸。
都是一群不懂欣赏的人,就让他在这房间里独自盛开,独自美丽吧!
桌子另一端,黎墨夕将写完的纸快速整理好,一小叠拿在手上。
穆洵默默走近他身侧,用很小的音量道:“我看到了,不过还好你遮的快,其他人应是没看见。”
黎墨夕些微愣住。
穆洵用云淡风轻般的口气说:“快去吧,今天是小年夜,你不就是想今日拿给他吗。”
黎墨夕不放心道:“嗯…可子深和若城那边…”
“放心,我会说的,出房的理由那么多,随便找一个就好,就说是四处走走散心也行。”穆洵露出浅笑。
于是黎墨夕便找个理由出了寝房。
外头雪花飘落,年夜的气息浓厚,他将纸张放进衣袍里层,再把外罩拉紧,确认红纸不会让雪花给沾湿,才起步往熟悉的方向走去。
走过小桥时,他赫然发现一抹高大的人影站在落院外头,背对着池塘。
黎墨夕唇边扬起,出声道:“肖焕,你站这看什么呢?”
肖无灼听见熟悉的语调,这才转过身面向来人,说道:“雪。”
眼前少年并未打伞,零星的银白雪花掉落在肩上,衬着深蓝色的外罩特别显眼,宛如云罗繁星,将对方弯起的眼角点缀的似明月。
肖无灼凝视了会儿后便道:“先进屋吧。”
落院门扉打开,黎墨夕立即感觉一阵温暖气息扑面而来,与之前进院时带的一股凉风截然不同。
他歪头一看,发现桌边的地板放了三盆炭火,里头黑炭正烧的赤红,应是已升起一会儿。
于是他便自动自的蹲到炭盆旁侧,将双手举在上头烘烤,开心说道:“好温暖阿,真难得你也用这东西。”
肖无灼只淡淡嗯了一声,眼神仍是望着地板上的人影。
第18章
黎墨夕一边烤手,蓦然想到人人都说过新年代表长一岁,可他如今仍是未知肖无灼的生辰,于是便问道:“肖焕,你生辰在哪个月份?”
“四月。”肖无灼答道。
黎墨夕道:“那不就快到了吗,我的在十月。”
原来自己比肖无灼小上六个月。
他话才落,随即见对方视线瞥了过来,似乎还皱了下眉头。
黎墨夕拿不准那眼神的意思,想了半晌才解释道:“去年九月子深过生辰时我不是那啥…喝酒…了吗…所以十月轮到我生辰时就没打算庆祝,以免又出差错。”
以至于他的生辰就这么默默过去了,当时两人也没提到相关话题,他便也忘记了。
他猜测,或许对方方才一闪而过的蹙眉是因为这个原因。
黎墨夕手掌温度已是温热,他拍了拍衣摆后站起身,径自步向落院中间的书房,拾起案台上的石虎把玩,靠着桌边说道:“黎叔叔说,因我出生在秋转冬之际,故我爹娘当时给我取名黎霜,当时我姨母曾想让我改名,说是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黎叔叔不同意,觉得父母给的名讳不能轻易更动,就沿用下去了。”
“新的生活?”肖无灼出声询问。
黎墨夕解释道:“我约莫四五岁的时候,父母让坏人给害了,老家那里没有亲戚,黎叔叔是我父亲的堂弟,便接我回金陵同住。”
少年一席话讲的自然,话里没有一丝阴郁,表情甚加开朗。
肖无灼微微颔首,然后道:“生辰快乐。”
黎墨夕面上绽开笑靥。
他果然猜对了,对方果然是为这原因而拧眉,于是便含笑将石虎摆回案台原位,接着便从衣襟内拿出红纸,“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伸手递出,由纸上的笔墨看得出才干涸不久,上头一个工整的“焕”字。
黎墨夕弯起眼角,说道:“新年快乐,肖焕。”
方才肖无灼祝他生辰快乐,他现在便祝对方年夜愉快。
肖无灼伸手接过,垂眸专注的看上许久,而后才低声道:“你也是。”
黎墨夕见他瞧的认真,不禁展笑道:“本来想写春联常用字给你的,可那就不特别了,我多带了几张空白纸,你也给我写一张吧。 ”
他边说边从怀中拿出剩余的红纸,放在案台上。
肖无灼便将桌沿的笔拿过,熟练的磨起墨砚,接着才往案台大椅上落坐。
黎墨夕见案台上放的已不是上回那些书册,而是另外一批,可仍是与剑道相关,“你平时天天看书吗?”
肖无灼道:“嗯。”
他的确在睡前会翻一下剑法相关的书籍。
黎墨夕:“你平时除了练剑跟看书,久了不乏味吗?”
肖无灼停下磨砚,对着他说:“你不是在这里吗?”
黎墨夕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待回神后才惊奇的睁大双眸,打趣道:“所以是嫌我吵?还是说我在这是无聊胜有聊。”
肖无灼瞟了他一眼:“都不是。”
黎墨夕也没想多纠结这个,见他已拾起笔,便说:“你先落笔吧,我未曾看你写过字。”
对方拿笔姿势俐落端正,与使剑的挺直背影不遑多让,他便些微凑近,认真观摩。
待肖无灼将霜字的最后一撇写上后,黎墨夕立刻迫不及待的弯低身将脸靠近桌面,想将整个字看的更仔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