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材也一般,没什么辨识度。
今日在诗会上特别出彩的几人祁温良都有留意,此时这几人还在,说明他也不是。
看来真到了死胡同。
但祁温良是个不信邪的人。
又仔细看过一遍之后,他眼前一亮。
这人身上有玉佩。
一个衣服都没钱换新的人,怎么会有玉佩?这东西八成不是他自己的。
恰巧每次秋闱前的诗会都有一样的规矩——王侯公子遇见了想拉拢的人,会给一个信物。
若这是个信物,那认人就不难了。
“今日这里达官显贵也有,文采过人的也有,都没遇害。”祁子安帮着分析,“凶手直冲着他去,很有可能是仇杀。”
“确实。”祁温良也不瞒他,“看见他身上的玉佩了吗?一会你让人去问是谁的。”
祁子安应下来,但还是问了一句:“皇兄不自己去。”
祁温良现在听他喊自己皇兄就格外不舒服,皱了皱眉,说:“我今天本就是悄悄来的,突然出现反倒不妙,还是你去吧。”
“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祁子安问。
祁温良想了想,“趁着大理寺还没来,你陪我去凶手待过的那间屋子看看吧。”
祁子安点点头,随祁温良一起跟着墨柏走。
小娥没办法,只能咬咬牙跟上。
进了屋子,祁温良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正想告诉祁子安“凶手大概没动过屋里的东西,只是单纯在这里待了一会”,却看见祁子安表情凝重,似乎看见了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
第8章 8.凶杀
祁子安的眉皱得死死的,不像是作假。
祁温良问:“可是有什么发现?我看这屋子的摆设都没动过,是我看漏了吗?”
祁子安摇摇头,“皇兄没有遗漏,屋子里确实什么也没动过。但就是这样才奇怪。”
“他既然大大咧咧地冲出去杀人,一点都不怕被看到,又怎么会这般注意,蛛丝马迹也不留呢?”
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祁温良,他改口叮嘱祁子安:“一会儿不要直接去问玉佩是谁的,先等等看,说不定会有人来拿。”
祁子安:“为何?”
祁温良解释道:“屋子里确实没线索,但屋子本身就是个线索。”
“正如你所说,杀手不怕被人看见,进门又没有盘查,他何必早早地进屋躲着。”
“而且,若他的仇家是那个书生,应该挑个没人的时候去杀书生才对。”
“说不定是他性格恶劣,故意引起恐慌。”祁子安想了想说。
祁温良摇摇头,“那他更没有必要进屋躲着。也不会一个多余的人也不伤。”
这下祁子安懂祁温良的意思了:“皇兄是说,他来之前不确定自己要对谁下手。他和那些达官贵人一样,是来这里挑人的。”
“正是如此。”祁温良答道,“既然凶手从这么多人里挑出这一个,那这个人必定有过人之处。了解这份过人之处的人,只有那个给玉佩的人。”
“我刚刚突然想起,这个玉佩太普通了,没有繁复的图案或纹路,不像是一般信物。玉的主人未必会出来认。”
说完,门外渐有马蹄声响起,应当是衙门的人快到了。
该说的祁温良已经说给祁子安,听见马蹄声,他打算从后门离开。
小娥胆子都吓破了,听太子说要走,简直喜极而泣。
没想到又被祁子安伸手拦住了。
“这个宫女我看着顺眼,皇兄不如送我吧。”
祁温良回头,看见小娥不停地对他眨巴眼,不禁产生了卸磨杀驴的想法,但还是拒绝道:“她手不方便,去了你那里多半要犯错。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毕竟像小娥这么傻乎乎的人可不多了。
珍惜动物,还是得保护一下的。
祁子安表达了不同的意见:“身体有缺陷的人,不该一味地可怜她,应该将她放到真正适合她的地方。我前段时间得了一批花苗,正是需要浇水的时候,我看她就很合适!”
这下祁温良不推脱了。
看着想要扑过来抱他大腿的小娥,他机智地退后了半步,“寻常都是子安给我他的东西,难得有他朝我要什么的时候,我总不能不答应。”
他笑眯眯地对小娥说:“他既然需要你,你就随他回去吧”
小娥:“……”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祁子安将摔在地上的小娥拉起来,心情颇好。
“怎么还摔了?看来腿脚也不太好使啊!”
小娥:“……”
她就这样被留在这里,太子则坐着墨柏找来的马车回去了。
虽然在她更喜欢太子,但这种时候,她也只能安慰自己:献王英俊又多金,还深得陛下喜欢……献王妃难道不香吗?
一想到献王刚刚说看自己顺眼,小娥觉得,自己胜算颇大。
正沾沾自喜呢,献王的伴读钟寒来了。
他满脸懊恼,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在献王面前,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等吩咐。
献王又将屋子看了一遍,神色凝重。
“等这院子的人散了之后,你去让她来这里一趟,晚上再去我府里。”
听起来神神秘秘的。
小娥见献王不理自己,又说什么“让她晚上去我府里”,不禁竖起耳朵。
现在她的目标已经换成献王了。
她当然得防着“半夜去献王府里”的狐狸精。
已经被她忘干净了的太子此时已经回到东宫。
太子倒还记得她。
祁温良吩咐绿桃:“去跟红柳说一下,小娥被子安要走了,不会回来了。”
绿桃装模作样地小声抱怨道:“她怎么说走就走,一点都不念旧情。哎,她自己倒好,攀上高枝了,可这院子里少了人,我还得重新调人。真是麻烦!”
可脸上的喜色分明已经藏不住了。
等祁温良这边没事情交代了,她便一蹦一跳地朝账房的方向去了。
“今天捡金子了?这么高兴。”红柳问。
“比捡了金子还高兴!那个碍眼的小娥终于不在了!”绿桃说,“殿下让我来知会你一声。”
红柳点点头,“殿下身边少了人可不行,我这边会重新安排人进去的。”
“赶巧了,我正打算将太子身边的人换一批。这府里的丫鬟到他身边待一段日子,总是会特别没规矩,时不时就得换下来几个。”
红柳办事,向来雷厉风行。
上午决定下来的事儿,下午人员调配就已经完成了。
她将伺候太子的宫女都聚集在一起,不论新旧,都一样训话。
“留下来的,说明差事办得不错,值得嘉奖,回头会让库房给你们开二两银子。以后还需再接再厉。”
“新来的,都提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做事,饶是你皮子再紧实,也顶不住犯错了打在你身上的板子。”
“不管是谁,都别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殿下待人宽厚,是殿下仁慈,别蹬鼻子上脸。你要活泼些也无妨,殿下喜欢这宫里有人气,但该有的规矩不能落下,东宫的面子你丢不起!”
“也别觉得殿下脾气好,就不会处置你们。事情做得过分了,自有人来收拾。前几日老是将茶水洒了的小娥,今日已经送去献王府上了,你们自己掂量吧。”
既然叫她们自己掂量,红柳也不会将话直接说明了。
又交代了些零零碎碎的事之后,她走了。
待她走远了,那些成功留下来的宫女面面相觑,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新来的宫女不懂其中门道,疑惑地问道:“那个小娥是怎么回事?被送去献王府上有什么不好吗?”
“献王殿下深得皇上喜爱,被送去了献王府上,难道不是喜事吗?”
几个年长的宫女互相推了一下,最后终于有一个人肯出来跟他们解释。
“那个叫小娥的宫女,故意打翻茶水,想借此吸引殿下注意,被送走了。”
“至于献王府……那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是从这里送去献王府的,恐怕是过不了多好。”
“献王每次来这里,就没给过我们这些宫女好脸色!尤其是贴身伺候殿下的,更是回回都要被他的眼刀子戳出洞来。”
“别人不知道,反正我是挺怕的。若说要送我去献王府,我宁愿在东宫里当杂役!”
新来的宫女连忙点头,表示自己懂了懂了。
但年长的宫女心里也清楚,这些新来的没见过献王冷飕飕的样子,自然也不会把这些话话放在心上。
她只能尽自己努力,最后叮嘱道:“咱们做奴才的,得时时刻刻关心着主子,但这关心也得有个度。”
“那些特别在意主子行踪,主子相关的事都要打听,以及经常往主子跟前凑的,都在这里待不久。过一段时间就会被换掉。”
“做人要懂得知足,要感激殿下的好,只有在这里呆过了才知道,没有比殿下还要宽厚的人了。”
新来的宫女:疯狂点头!
这里发生的事祁温良都不知道,也不上心。
他很清楚,把小娥送走了的事告诉红柳后,红柳会把事情办好。
贴身伺候他的宫女隔三差五就要换,再多的探子也待不长。
唯一令他担心的,是明天的早朝。
根据墨柏后续传来的消息,这事八成要落在他头上了。
第二天的早朝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大理寺什么也查不出来,皇帝让他查。
只是没想到,查这点破案子,居然还有唱反调的人。
第9章 9.追凶
第二天早朝,大理寺卿将案子上报,皇帝眼珠子一转,查案人员就多了一个祁温良。
其实京城死人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但马上就要秋闱,死的又是学子,所以皇帝对这个案子还算重视。
所以,这次皇帝没全权交给祁温良。
祁温良只是从旁协助,主要查案人还是大理寺卿。
查案最忌讳的就是有两个拿主意的人。但祁温良面带微笑地接了旨。
反正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天早朝倒有另一件事让祁温良比较意外——军饷贪腐案有进展了。
第一次提起贪腐案,不过是两天前。
两天时间,户部侍郎就拿出了户部尚书尚行之贪腐的证据。
证据不算全,但皇帝当场定了罪。
朝臣们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两天就能有这般成效,看来侍郎大人真是雷厉风行,好本事啊。”
“把曾经的上司拉下马,这样的好本事……害,咱也别说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们小声议论着,心里却清楚,这是陛下的意思。
军饷也确是经过尚行之的手。
所以不管他冤不冤枉,他都难逃罪责。
皇帝还特地问祁温良有什么看法,祁温良说:“侍郎大人是我举荐的,我若质疑他的能力,不是自打脸吗?”
很显然,在母族势力和皇帝的意思之间,他选了后者。
皇帝一向都觉得他胆子小,不敢忤逆自己,听了这话,得意地笑了。
沈岸皱起眉头,但也未置一词。
倒是有不少沈家门生忍不住躁动起来。
他们能不慌吗?
皇帝已经开始清扫沈家党羽,而太子作为沈家党羽拥护的对象,却不愿意给被处置的人提供庇护,还一副不敢反反驳皇帝,怕惹怒皇帝的样子。
沈家门生还要不要当,这些人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毕竟今日尚行之出事,太子不护;那明日自己出事是什么情况,就很难说。
他们的反应全在祁温良的意料之中,他也知道沈岸在愁这个。
但他仍旧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让沈岸恼火得不行。
这一切看在祁子安眼里,只觉得故意气人的皇兄格外可爱。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他立刻凑到了祁温良身边,不动声色地把沈岸挤开,防止沈岸又说一些让祁温良伤脑筋的话。
沈岸和皇后一样,见到祁子安就烦,看他笑嘻嘻地过来了,嘴边有多少话都憋回去了。
待祁子安将他挤开,他一甩袖子就走。
非常地没有礼貌!
偏偏祁温良特别有礼貌,看他要走,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舅舅慢走。”
显得他更没有礼貌了。
走开几步的沈岸气得差点跌了一跤。
等出了宫门,祁温良才对祁子安说:“子安先回去吧。”
祁子安摇摇头,“我和皇兄一起去吧,我不会有危险的。况且我对这个案子挺感兴趣。”
祁温良不再撵他,和他一起上了马车,往大理寺赶去。
路上,祁子安一件件地告诉祁温良昨天他走之后发生的事。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抓到了一个想要偷偷拿回玉佩的人。
话的内容不多,但祁子安废话多,所以两人一路都有话说。
“人已经被大理寺带回去了,皇兄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去问他。另外,他昨天已经说出了那名书生的身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嗯,知道了。”祁温良揭开车帘看了看,“快到地方了,准备下车吧。”
这一路都是闹市,马车开得慢,大理寺又在皇城的最西边,
所以到地方的时候,大理寺卿很不耐烦。
“参见太子殿下,献王殿下。”见到两人,他只是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