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古代架空]——BY:放鸽子

作者:放鸽子  录入:07-08

  哪怕仅冲着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和依赖,陆辞也断没了继续隔岸观火、优哉游哉同亲朋好友欢度佳节的心思了。
  丁谓虽是乘了与刘圣人同仇敌忾、官家与寇准较劲的东风,扶摇直上成了次辅,但撇开其品行不说,能力的确出类拔萃。
  在他得居高位后,寇李二人,怕是将由顺风顺水,转为束手束脚了。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陆辞自是不敢有半分拖延,才决定尽快启程。
  具体缘由,他也不便宣之于口,尤其是赵祯密信中的内容,他连对狄青和娘亲都是只字不提的。
  他仅以‘职事有急’为由,歉然地向师长和故交们道了别。
  以李夫子为首的书院恩师们,固然可惜没能与这罪风光争气的得意门生多饮上几杯,再将人带出门去走街串巷,好好炫耀几圈……
  然当得知陆辞是以公务为重后,就齐刷刷地改了口,对他赞赏有加。
  至于外人那些个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的漫天猜测,陆辞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真正让他感到难以开口,唯有自家娘亲。
  街坊邻里皆知的是,近些年来醉心打理蒸蒸日上的小经济、就一直早出晚归的陆母,自独子回到身边后,常连铺子都无心思巡视了,而宁可多回家呆着,乐呵呵地亲自下厨。
  临近年关,她对此更是准备充分:不仅央着陆辞早早写好对联,将自家店铺都挂上桃符,又提前购置了除夕的屠苏酒、元旦饮的椒柏酒……
  以她节俭惯了的作风,还不惜雇请了两名厨娘,就为了给好吃食的陆辞弄一桌饕餮盛宴。
  陆辞前些时日,看着她忙里忙外,心里暖融融的,也笑着陪她忙前忙后,收拾里外。
  却不想才过去这么几天,自己就得让她希望落空了。
  想到将让她失望难过,一向能言善道的陆辞,便罕有地尝到了难开口的困窘。
  狄青将陆辞的愧疚和为难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很是忧虑。
  ——若是他能代公祖开口的话,那就好了。
  叫陆辞和狄青都未能想到的是,在他们向书院夫子提前拜了年,下定决心,要与兴致勃勃的她说清时,就见由下仆帮着整理妥当的行囊不知为何,从屋中挪到了厅里不说,陆母还就在边上一边翻看厚厚的账本,一边在算盘上专心拨弄。
  面对这明摆着东窗事发的局面,陆辞的心微微一沉,叹着唤道:“娘亲。”
  “等会儿!”陆母当机立断地喝道,并未放下手中算盘,‘吧嗒吧嗒’拨弄珠子的声音还更响了一些:“先莫与我说话!”
  显然,在这会儿的她跟前,天大地大,都没算清楚这笔繁缛的账大。
  陆辞哭笑不得地住了口。
  狄青却是眼睛一亮,机灵地将椅子拉开,看着陆辞坐了下来后,就紧挨着也落座了。
  陆母神色严峻,手指翻飞,就如打仗般紧锣密鼓地敲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完事儿了。
  “算了五回,可算是对上了!”
  陆母唉声叹气,将账簿推到陆辞跟前,随口道:“你再随便瞧一眼,看对不对?”
  她不提满地行囊,也不提做错事般满脸羞惭地杵在边上,不敢看陆辞的健仆们,只严肃地叫陆辞算清楚这笔账。
  陆辞如她所愿地接过,略微扫了几眼,就通过心算得出答案。
  他挑了挑眉,在底下重新写了串数字。
  陆母听他没吭气,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拧着眉凑近了。
  待瞧见那与自己方才所写的截然不同的答案后,她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你这!”
  陆辞不禁笑了,温和道:“还是让我来吧。”
  狄青就亲眼看着,公祖将那叠厚厚的账簿接过来后,就开始翻动起来。
  不可思议的是,接下来纸张唰唰翻动的声响,竟与他的落笔一样快。
  狄青看呆时,陆辞却并未感到有半点难度——毕竟账房先生的写法,与他核算时方便自己的阿拉伯数字相比,可要硕大又繁琐。
  于是在一页里,实际涉及的运算并不多,他在现代时对账务的接触又很是频繁,自是扫一眼就能记下了,才有了叫狄青叹为观止的运笔如飞。
  陆母面色凝重地在边上等着,对此显是见惯,并不至于似狄青那般感到惊讶。
  没等多久,陆辞就将这堆叫她头疼不已的账簿,给扫荡一空。
  给出的答案里,大半是对的上的,唯有几个不同,还需再次核查。
  陆母皱着眉,将陆辞誊写过的账目总数接了过来,叹气道:“总有几个办事不稳妥的,还得多去铺子里盯着才是。”
  陆辞隐约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心念微动。
  陆母又自言自语般道:“也怪我这些天里,光将时间费你头上去了,要么就围着灶台忙活,根本没心思去瞧着他们做活计,才出这般大的纰漏。”
  陆辞眨了眨眼,淡定接下黑锅:“娘亲所言极是。”
  陆母紧接着摆了摆手,埋怨道:“既然听见了,那还不忙你的去?你在家里呆久了,不仅耽误了你的正事,还将我的也连累得一并耽误了。我虽是妇道人家,不如你深明大义,却也知晓食君之禄,奉君之事。更何况,你寒窗苦读这么些年,不正是要为百姓谋福么?我这多算几回账的小事,完全无需劳动你,你便早些回去罢。”
  狄青听得着急,想帮陆辞辩解,却被陆辞以手按住手背,轻轻制止了。
  陆辞心情复杂地看了故作不耐烦的陆母一眼,低声道:“娘亲。”
  陆母并不看他,只指了指行囊:“都替你掌了眼,仔细瞧过了,尽可放心。我还寻了人,好不容易给你改雇了今晚的船,你就听我的话,尽早启程吧。”
  急匆匆地说到这,陆母如释重负道:“我身上事也多得很,便不去送你了。”
  陆辞还想说些什么,陆母却没心思听了。
  她很是强硬地将人‘赶’出门去,行囊也叫下仆拎走后,当真就没去送,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回厅中,继续翻着之前出错的账簿。
  然而当蜡烛将要燃尽,灯光明暗交织时,她手中的账簿,却未翻动过半夜。
  面上的神态,更是如泥塑一般,不曾有过半分变化。
  只在烛光终于熄灭,守在门外的下人进来添烛前,她飞快地偏了偏头,拭去濡湿眼角、将要低落的一滴泪。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晃眼,就到了年三十这日。
  冬寒凛冽,在风平浪静的运河上,仅剩零星几艘船在缓缓前行。
  船员们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相比之下,跟随陆辞多年的下仆们则是安之若素,一如往常。
  真算起来,距他们最初离乡已过去四个年头了,尽管对家人多有思念,但也丝毫不觉愁苦。
  主家是个前程似锦的青年才俊,令下仆感到面上有光不说,还待他们极其优厚,这么好的差使,可真是这辈子都不见得能碰上第二桩的了。
  正因清楚盯着自个儿位置的人在外头将有多少,哪怕陆辞逢年过节颇愿放归他们、表示可先从牙人处临时雇佣几人替他们一阵,他们都想也不想地选择了留下。
  谁知那临时雇来替他们的是不是个特别机灵晓事的,届时叫郎主用顺手了,便将他们给真替了?
  若只为同家人团聚这么几日,就丢了这份好差的话,不止自己要追悔莫及,就连家人也要气他轻重不分,得拿锄头把子锤他脑壳。
  倒不如稳着这位置,再多挣一些,给家里捎带去,也就算心意到了。
  横竖人是在郎主这,家里哪儿还有不放心的?
  陆辞将诸人反应尽收眼底,仍似平时一般,先帮狄青将今日的课辅导好了,再在其对着一道时事策苦思冥想时起身出舱,将事前备好的红封交予两名下仆,着人一一发放下去。
  待夜里船靠岸了,让各人挑一两件稍看得上眼的东西,也算弥补令人在大过年时陪他在路上奔波的辛劳、不得与家人相伴的遗憾了。
  陆辞不欲让施恩感太重,也不喜欢听人对自己感恩戴德,便在让两下仆转交,径直回了舱房,继续督促狄青做功课了。
  许是他动作太轻,也可能是狄青全神贯注在眼前课业上,以至于他这一去一回,都没能被狄青察觉。
  这极轻的脚步声,只比趁狄青不备、放肆地趴伏其左腿上的小梨花给察觉到了。
  它一双耳朵抖了抖,警醒地抬起头来,一见是陆辞,便讨好意味十足地软绵绵一声‘喵~’。
  陆辞挑了挑眉,不假思索地走上前来,双手将这只极识时务的真狸奴温柔抱开,省得它扰乱了狄青的思路。
  时务策一向是狄青的苦手,半晌一字未落,脑中草稿倒是打了无数道了。
  陆辞将膝上狸奴抱走后,他才略微惊醒,也迅速抬眼,循声看去。
  这一番举动,倒是与方才那只真狸奴的反应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辞被逗得微微一笑,也不开口,只怀里抱着那只热情撒娇的小梨花,尖尖的下颌朝着那一片空白的纸上点了点。
  ——怎都好一阵子了,还一字未写?
  领悟出这未言之意,狄青倏然羞愧得满脸通红。
  他将头一低,不敢再有片刻分神,接着对题目凝神琢磨。
  在狄青聚精会神地钻研题目时,陆辞便坐他对面,悠悠然地一边翻着专为其编撰的辅导书册,一边以微微曲起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挠着小猫儿的下巴。
  小梨花自从被狄青制服后,就习惯了贴人冷脸,许久没能享受只在柳七身边时得到过的温柔伺候了。
  尤其此时此刻‘伺候’它的,还是从前一直讨好不成、家里真正做主的陆辞,它不免感到既舒服又得意。
  领悟出陆辞不让它多喵喵叫、以免扰了狄青学习后,它便机智地只软绵绵地摊开肚皮,活像一滩没骨头的猫饼。
  如此方便了陆辞揉它下巴的同时,又能让它更轻易地用藏好爪子、唯剩柔软的爪垫子小心去拍陆辞的手指。
  偶尔捉到了,就用粉粉色的小舌头舔上几下。
  陆辞见那双圆溜溜的猫眼里满是讨好卖乖之意,不由失笑。
  ——若是叫柳七看着昔日得他百般讨好的小‘主子’这般谄媚,定要气得又写词一首,狠狠控诉其薄情不可。
  陆辞有所不知的是,见到此情此景后,会吃上一缸浓醋的,可不仅是柳七而已。
  狄青瞪得纸都快穿洞后,才好不容易有了灵感。
  他生怕这灵感稍纵即逝,飞快打好了草稿,片刻都不敢耽误地尽数写下,完事儿也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耐着性子仔细检查。
  来回检查三四次,确定不见什么疏忽大意之处了,他才定下心来,看向坐在对面一直陪自己的陆公祖,难掩高兴道:“陆公……”
  话刚起头,在瞅着那只胆大包天的小梨花,竟厚颜无耻地赖在公祖怀中撒娇卖乖,得意得尾巴来回甩动的模样时,瞬间就没了声。
  “嗯?”
  陆辞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未察觉到狄青话语的戛然而止,当即停下了逗弄小梨花的举动,将手向狄青一伸:“拿来。”
  狄青也顾不上瞪小梨花了,忐忑不安地将自己忙活半天的策呈上。
  见陆辞不再搭理自己,小梨花失望地“喵”了一声,满眼渴望地盯着他,又绕了几圈后,才颓然地踱到狄青跟前。
  只可惜狄青根本不理这刚才占尽公祖温柔的狡猾小东西、此时所装出的垂头丧气,神情冷峻地将它拎起,冷酷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等他将这烦人猫撵走了,火速坐回椅上时,陆辞也已将作品放下,笑吟吟地看他:“这么多天下来,你写过的策论,加起来也有上百篇了。在你看来,这篇写得如何?”
  狄青为难又纠结地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看向陆辞,半晌才强忍着别扭道:“……还成吧?”
  要让他说实话的话,自己写得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与公祖的一比,那可真是云泥之别。
  只是前几回,他据实相告时,却被公祖敲了敲脑门,道他待自己严苛太过,这才不得不略微‘宽容’一些。
  “只是还成而已?”陆辞笑着摇摇头:“在我看来,若你在解试时能写出这水平的策来,取解应无问题。”
  这一个多月的一对一特训下来,受他帮助下专攻的策论方面,水准可谓突飞猛进。
  离省试所需的程度还有些距离,但只要稳定发挥,解试应是无甚悬念的了 。
  狄青一愕。
  他哪儿有那么好!
  见他着急地就要自谦一番,陆辞不急不慢地截住他话头,将资历压上:“怎么,即使撇开我侥幸中的三元不论,开封府的解试,可是我实打实地监试过的,难道话还不够作数?你何时听我说些好听话来哄骗别人了?”
  面对那双笑盈盈的眼,听着温柔的夸赞,狄青只觉从耳朵开始,一路烧红到了脸颊,也不敢看陆辞了,慌慌张张地将头低了低。
  结果就在下一刻,手里便被陆辞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封。
  单这份量,就远不是他方才赏给其他雇工的那些所能比的。
  在意识到这是什么后,狄青只觉被塞了颗烫手山芋般,毫不犹豫地将手往回撤,却被陆辞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了。
  陆辞一边慢条斯理地将他紧紧攥成拳、还不住往后躲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将红封妥妥当当地放了上去,一边笑吟吟地道:“长者赐,不可辞。既给了你,就好好拿着,想存起来也好,想买些喜欢的物件也罢,总归就当是过年讨个吉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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