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古代架空]——BY:放鸽子

作者:放鸽子  录入:07-08

  说到这,王旦话锋一转,眉宇微微蹙起,露出难以掩饰的厌恶之色来:“然小人轻鄙,善进谗言,定不甘心叫此歪风邪气就此散去,难免借此人之死,再生是非。”
  若说对小德有亏,大才无碍的寇准,温和弘雅的王旦一向宽容的话,对这等怂恿陛下行‘遗后世之羞’的丑事的卑鄙小人,就是厌憎至极了。
  陆辞安安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话,也不问询。
  “而寇枢密又惯来刚猛偏执,”王旦无奈道:“双方现是对峙,但早晚要爆发冲突。”
  陆辞若有所思。
  为何目前只是对峙?
  当然是忌惮于致力维和、坐镇朝堂多年,还深受官家信任的王旦了。
  陆辞当然也知晓,寇准对王钦若为首的那干人,已是怀恨在心已久,现见有机可乘,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寇准会对他们如此深恶痛绝,不只是北人官员对南边官员的轻蔑和优越感,也不是如王旦那般、愤恨他们撺掇君上行造神的闹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前些年被罢相的由头,就出在王钦若身上。
  目前官家对造神弄瑞之事已不那么热衷,就让王钦若等人难以再进。
  加上以世外高人这一身份在外推波助澜的核心种放,忽然逝去,更佐证了修仙也好,弄神也罢,到底不能弄假成真地长生。
  最清楚自己底细的官家,也就跟着底气不足了。
  王旦说到这后,就静静打住了,温和地看向陆辞。
  陆辞轻轻一叹:“然双方旗鼓相当,真斗下去,一时间难分出胜负,结果却多半会两败俱伤。”
  王旦颔首:“不错。”
  若王旦肯插手其中,彻底站在寇准一方的话,优势定会是压倒性的。
  但王旦认识寇准多年,清楚对方经过这段时间的大起大落后,脾气并未被磨得平和一些,甚至还变本加厉,渐生出急功近利的心思来。
  有才而无大臣体之人,若再次任机要之职,也很难说是吉是凶。
  王旦独撑大局多年,也觉力不从心,难掩伤怀道:“他们失败,尚有起复之时。可大宋子民,却再经不起一场天书了。”
  澶渊之盟带来的和平时段,原是用来休养生息的好时机,然而长达数年的修建宫观、泰山封禅、赏赐百官、大增僧道……
  非但没让国力有所增强,甚至因负担不断增加,还将前两朝遗下的财富败去许多。
  陆辞将王旦的话翻来覆去地品味许久,再结合朝中局势……
  哪怕他对历史进程所知甚少,但在沉默许久后,还是彻底明了了对方一直未宣之于口的真正用意。
  “若有冒昧,还请王相见谅。”他开门见山道:“不知王相是想让我去何处任官?”
  他略过所有过程不提,直奔结果,让王旦再次感到惊讶的同时,也不由欣慰地笑了起来。
  “我原还想,寇老西儿越来越糊涂了,”他感慨道:“但在看你这事上,他倒是难道地没看错。”
  陆辞笑道:“王相过誉,在下不敢当。”
  寇准要对抗王钦若一干人,定也觉势单力薄,多半要壮大自身朋党。
  这么一来,向来极得他期许的陆辞,难免会被他试图拉拢进来,卷入乱局之中。
  王旦却不愿见这一幕。
  他同样对陆辞抱有极大期许,心知一旦蹚入这摊结果不明的浑水之中,面临疯狗撕咬的乱局,最先落马的,定是官小势微、最快成为靶子的陆辞。
  一旦履历上有了些许瑕疵,太子舍人这一职事,哪怕日后立了太子,也难保住了。
  王旦自知身体欠安,不知还能维系大局多久,只想尽量保住他所看好的新生力量。
  那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便是要赶在寇准想到这点、对陆辞进行拉拢前,尽早进行安排,让陆辞离开不知何时要生大变的朝廷。
  不然陆辞承寇准恩情颇多,要想开口推辞这份请托,即便态度坚定,也难免被人诟病,还会被寇准嫉恨上,绝无两全的可能。
  若是远在地方任职,双方鞭长莫及,寇准一开始就不会动主意到其头上。
  等尘埃落定,少说也要四五年。
  在这期间,东宫定已确立,太子身边正是需要能人辅佐相教的时候,再让在地方上攒好资历的陆辞归来,也就变得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了。
  在想定之后,王旦当机立断地请陆辞上门。
  他原还要再试探一番陆辞态度,考察一下对方为人,再决定是否开口的。
  却不料陆辞已猜透他的心思,还主动开口,提了出来。
  王旦笑了笑,坦荡道:“太子舍人为正六品,本是你的职事,但因东宫未立,现做些许变动,平迁至知州,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哪怕两者同级,但却是从汴京调到地方上去,说好听了是积累资历,说难听些,则是明着平调,实则暗贬了。
  这么一来,遭到反对和阻挠的可能性,也就大为增加。
  倒是一直对陆辞极其看重的寇准说不准要大发雷霆,还记恨一下提出这主意的王旦,认定其不安好心。
  王旦对此有所预料,仍是心平气静——他过去哪怕是做好事,做正事,也没少被寇准记仇的,倒也习惯了。
  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能当对方的无理取闹做耳边风。
  他唯一只担心陆辞会想岔,有意安抚,便推心置腹道:“虽暂时远离了京师,但若顺利的话,也只是数年功夫,待太子年纪稍长,就定会调回。况且你年纪尚轻,升迁又快,容易再有苏嵩之事,不若趁此机会多增长些履历,也知民生之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在地方上任官时,若成绩亮眼,无需运作也能回来,那日后再谈升迁,便是上好成资。”
  平迁到地方上?
  做知州?
  王旦不知的是,他此话一出,陆辞的眼睛,倏然就亮了。
  参加贡举时,最想的就是被调到地方上去做知县,吃好喝好的他,当然不觉这有什么委屈和可惜的。
  后被留任京中不说,还机缘巧合地升了官职,陆辞原都快死了这条心了。
  不料峰回路转,会得当朝宰执主动提出,还直接包揽下了替他周转的辛苦事!
  听王旦这么说时,心愿得偿的陆辞便拱手一揖,字字铿锵道:“我年纪虽轻,也知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道理。王相凡事以国运为考量,为民不遗余力,殚精竭力,鞠躬尽瘁,堪为士人楷模。我虽人微力薄,也愿为国尽力。只是需劳烦王相为我周转,心里甚愧,唯有一心照看百姓,作为回报了。”
  王旦心里感动,老怀欣慰地抚了抚须,不住点头,才轻轻道了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上州知州为正六品,中、下州知州为从六品。
  2.太子舍人为正六品。
  3.职事官和阶官的等级可以是不同的(而且大多数情况也不同),如果两者差距大的话,前面还要加个‘试’字,俸禄也跟着降一些。
  陆辞的阶官是从六品的员外郎。
  4.史上寇准和五鬼相斗的结果是同归于尽,如果对详情感兴趣的话可以看《宋代政治史》。后文也会简单提及。


第九十八章
  王旦看着寡言内敛、温吞随和,真办起心意已定的事来,却是出人意料的大刀阔斧。
  他派人将陆辞送回家中后,就毫不犹豫地重新换上朝服,即刻乘车入宫去了。
  他极其清楚,自己邀陆辞入府叙话的事,很快就会被有心人得知。
  且不说一旦经人口进陛下耳,不知会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单是夜长梦多这点,就是尽快办妥的好。
  王旦雷厉风行地说服了皇帝,又借着身为宰执的职权便利,立马就赶在皇帝后悔之前,直接带着起草好的诏书赶往中书,干净利索地做了签署。
  等林内臣晕乎乎地拿着委任的诏书出了宫门时,距陆辞走出相府大门,才仅仅过去一个时辰。
  不过一正六品的地方差遣,在朝中根本掀不起多大波澜,倒是王旦难得出手这般迅疾,才引起了一些人的小小议论。
  陆辞到家还没多久,正着下人收拾东西,准备走马上任呢,就接到正式的任命诏书了。
  林内臣一板一眼地念完之后,将诏书交到陆辞手里,话中不免遗憾道:“不知王相为何坚持将你外派,但他既已说服了陛下,叫木已成舟,你这一去,再快也得成资一回后再归了。”
  林内臣说这话时,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辞面上神色,显然并非真的相信他毫不知情。
  陆辞倒无瞒着他的意思。
  他出入相府时,并未刻意遮掩过行迹,很快就会被旁人知晓,更何况是耳目灵通的林内臣了。
  在话不宜多说的情况下,陆辞只笑了笑,以跃跃欲试的口吻:“王相有意雕琢磨砺我,岂不是将我视作璞玉的表现么?更何况,不论是留在汴京,还是去到地方上,纵有千辛万苦相待,只要能报效深厚君恩,我皆愿往。”
  林内臣笑了笑,遂不再多话,而是乘上车舆,回宫去了。
  在途中,他还叹息着想,这陆辞虽身负才学,也一度受陛下看重,但说不准的,就要到此为止了。
  许是对方初入仕途,履历太浅,才留了这么些天真的傲气。
  不然怎么会莫名得罪了当朝宰辅?
  王旦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温吞,连寇准三番四次冒犯到他头上,都毫不计较,还愿反过头来举荐寇准,在陛下前为其开脱的。
  他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恐怕是陆辞这一后辈求差遣太过急切,待人太过轻薄,才连王旦都看不下去,非要出手镇压,不惜竭尽全力说服圣上,也要尽快把人撵到远远的汾州去。
  说是平级差遣,但一个在汴京中,一个远在汾州,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其中简直存在着天壤之别。
  哪怕只是一资成,也要整整三年时间。
  想到陆辞那乐观得很是天真的说错,林内臣就忍不住皱起眉来。
  三年啊!
  别说三年了,以陛下的忘性,除非一直在身前晃悠,恐怕不出三月,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哪怕真在不久后立了东宫,也不见得还记得这一早早任命好的太子舍人。
  而在地方上任职,哪怕表现再优异,要隔重重山水传到帝都,再从诸多奏疏里脱颖而出,简直千难万难。
  不然在地方上苦苦熬资历,等成资的那些大小官员,又怎么会挤破头都想进京来?
  陆辞最为棘手的地方,还在于他极可能是得罪了王旦。
  有深受皇帝信任的这位宰执压着,哪怕有寇准一昧帮护着,也难成气候了。
  毕竟寇准脾气耿直爆裂,自身姑且难保,又哪儿还能说得动陛下?
  ——去容易,回来就难了。
  林内臣难掩可惜地摇了摇头。
  陆辞虽从林内臣走时那一改往常笑脸迎人,而很是冷淡敷衍的态度中,猜出了几分真相。
  但也没料到,林内臣会误会得这般彻底。
  汾州隶属河东路,下辖四县,分别为西河、孝义、介休和灵石。
  治地位于西河县,他在看过舆图,与印象中的后世地图做过对照后,判断出约是山西省汾阳市的方位。
  在得了任命后,哪怕委任的诏书上,给他赶路所留出的时间很是宽裕,陆辞丝毫不打算做多的拖延。
  他仿佛能感觉到,包括汾阳石傲饼、杏花村酒、麻酱凉皮、汾州核桃、豆角焖面……等等在内的无数美食,都在无比热情地呼唤着他,盼他尽快走马上任,去照看可亲的汾州百姓。
  为一方父母官,又岂能让百姓们失望呢?
  陆辞当仁不让,决定明日就启程。
  现家中有下仆六人,皆是签了五年长约的,倒不必着急续契。
  就留两人在京中打理房屋,他带上另外四人前去赴任,应也足够了。
  在下仆们忙着打包细软,收拾行李时,陆辞也未闲着,回到书房中,给众友人写信。
  尤其每月雷打不动地给他寄来各地特色小食的柳七他们,陆辞反复做了强调,表示从这个月起,邮递的地址将会变更。
  切莫再寄到原先供职的集贤院,或是他位于京中的宅邸了。
  至于新的跑递点在哪儿,暂时还没定下,要等确切去到任上,再从官署位置,就近寻合适房屋租赁。
  毕竟再经放的美食,置放的时日稍长,口感也将大打折扣。
  事关友人心意,陆辞自然是不愿有半分浪费的。
  又考虑到自己这一去起码三年回不来,许是顾不上要赶下任贡举的场的钟会和易庶了,他便给夫子们和钟易两家都去了信。
  让钟会和易庶在应考期间,借住在自己家中,陆辞当然是愿意的。
  然而两人都不是多有轻重和分寸的人——易庶相对还好,只对女色抵御力较差,然而钟元的影响力太大了些,难免会被带歪——只让两个未及冠、又总惦记着往外跑的郎君在他家里待着的话,恐怕于复习备考之事,毫无益处不说,还有反的效果。
  陆辞索性请李夫子辛苦一趟,领这两让人不放心的兔崽子一起上京,正好督促二人用功苦读。
  在做好安排后,陆辞就往茶馆去了一趟。
  一进大门,就对上店家为难和歉意的笑来,原来早在半个时辰前,晏殊忽然来到,还不由分说地占了向来留给陆辞的位置。
  陆辞心如明镜一般,笑着安抚他:“正好。明日我便将离京,与晏学士叙话的机会,恐怕以后几年都难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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