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拿着账本去顾情房间里找他。
“您看,这是咱们这个月的,农民收成不太好,大米这边流转得比较大。”顾情点了点头,管家又道,“盐场和以前一样,按流程走的,一切正常。您上次说想接手出口茶叶,丝绸和瓷器,我替您留意了。”
顾情又点点头,问道“那可有合适的?”
“有几家是有几家,但是现在打起仗了,瓷器的价格比平常贵了不少。”
“嗯,那就再等等。”顾情翻了翻账本,自语道,“最近的开支是有点大了,等第一个雨季来了,我去东瀛看看。”
老管家又问道,“那茶叶和西域这边,要先停下来吗?”
顾情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用停,只管把我的意思抛给他们,不用理会他们给的价钱,过段时间这些茶商瓷商自会上门找我。”
老管家虽然都记下了,但还是不太明白顾情的意思。
门口的侍卫跑进来,“报老爷!”
“怎么了?”顾情问道,其实心里已经八九不离十地猜到了。
“吕王派人来接您了。”
顾情点点头,“让他们稍等片刻,我马上过去。”顾情轻叹了一口气,对管家说,“想让他们都上门找我,还得靠这个人。”顾情边说边整理了一下衣服。
“辛苦您了王叔。”顾情对管家说。
“老爷哪里话。”管家低头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顾情已经是第二次坐上吕弦的车了,只不过上一次吕弦是坐在车里等他的,这次却已经老远地等在宫里了。
“呦,可终于把您等来了。”吕弦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温了壶酒,初春的御花园,冷气还没散尽。
“吕王哪里话。”顾情见了吕弦后,微微鞠了一躬,在吕弦对面坐下来。
“我这花园现在还没什么好看的,而且,也不如顾府的大。”吕弦笑着说。
顾情摇摇头,“大王此言差矣,能来御花园一游,是顾某的荣幸。”
“顾老板,您那带着鬼面具的亲戚,当真是骁勇善战啊,不知道是顾老板的什么亲戚?”
“是在下的侄子。”顾情答道。
“贤侄当真是个可塑之才,我听回来的将士说,贤侄能和那月渚的陈江大战数百回合,丝毫不落下风,厉害,厉害。”吕弦悠悠道。
“大王过奖了。”顾情的面容还是一样,没什么起伏变化。
“厉害确实厉害,只是贤侄当真是不愿与人交流啊。”
“舍侄不是不愿意,是不会。和人交往对他来说实在是困难,还请大王见谅。”
吕弦笑了笑,看着顾情,“原谅,当然原谅,只是不知道,既然贤侄如此勇猛,顾老板,为何千里传书让贤侄退兵呢?我可是非常疑惑,顾老板是如何千里之外,预知战场的。”
顾情微微一笑,他就猜到吕弦会来找他兴师问罪,怕鬼面无端消失会引起吕弦的怀疑,特意在走之前就写好了一封署着自己名字的退兵信,交给了王叔,一打起来就放了一只飞鸽给王叔,让王叔把那只带着退兵信的鸽子放出来。
“让大王失望了,顾某并没有那样的能力,大王可愿意听顾某详说一二?”
吕弦轻轻皱眉,点了点头。
“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睑;欲高,反下,此乃欲擒故纵之术,我们的目标不是打一场胜仗而已,而是吞并他们。无论当时的战况如何,只要消耗下去,我们都能打赢第一仗,顾某并非有预知战场的能力,只是能看到全局罢了。”顾情说道,“如果我们一味地攻进去,目标就太明显了,让月渚看透了我们的兵力,他们自然可以有所防备,自古征战就讲究迂回之术,我想大王一定明白。”
“继续。”吕弦道。
顾情点了点头,“遭则反兵,走则减势。如果我们把月渚追得太紧,小心他们举国之力反扑,相反,如果屡次放他们走,就会消减他们的士气。而且月渚正逢大旱之年,国库空虚,贮备的粮草不足以和天关对峙消耗。”顾情道,“所以我们要不紧不慢地打月渚,消耗他们的军粮,瓦解他们军队的斗志,散而后擒,方能兵不血刃。”
吕弦不禁一笑,“就依顾老板。”
顾情也回应他笑了笑,站起来又向吕弦鞠了一躬。
“等到我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再请顾老板做客。今天麻烦顾老板一趟,还请顾老板见谅。”吕弦笑道。
“哪里话。”
“我已经为顾老板备好车马。”吕弦道。
无争和詹星若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在老皇帝那里拿不到一点兵权,除了试着拉拢陈江,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索性就一起来了天关,进了天关的京城,无争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这天关的都城,果真是更繁华一些。”无争感叹道。
“这才哪到哪,天关的江南夜不闭户,整夜都灯火通明。”詹星若道。
无争点了点头,“可当真是富饶之地。希望机会能去看一看。”
他微微一笑,“阿离是什么时候去的?”
“我?”詹星若想了想,“挺久以前了,忘了是处理什么事情。”
“跟着我真是让你受苦了。”无争想了想道。
詹星若微微一笑,“何来受苦之说,去一次江南,我也长见识不少。”
“对了,”无争突然想起了什么,在随行时带的包裹里翻了半天,最后拿出一盒胭脂。
“送给你。”他递给詹星若。
詹星若收过各种礼物,还没有见过送他胭脂的。
“这是?”詹星若被无争送得手足无措,“送我这个……干什么?”詹星若问道。
“这是我去探查民情的时候买的,那姑娘说,是官府给拨了粮食,才有力气做东西,卖东西。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就买了一个,想送给你,做个纪念。”无争道。
詹星若被无争逗得忍不住一笑,伸手接过了胭脂。
“那我收下了。”詹星若笑道。
无争已经很久没见到詹星若笑了,虽然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跟着笑了笑。
一旁卖钗的婆婆看见他们两个,便伸手招呼着,“小公子,这边看看?”
无争侧过头,那婆婆拿出几根钗。
“这都是我孙女亲手做的钗,可结实了,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买一个送她。”
詹星若低头看了看那些钗,笑了笑,“我买一个吧。”说着挑了一个木头钗,上面刻着很简单的花纹,基本没什么装饰。
无争侧目看了看詹星若,詹星若摇摇头,“我没有喜欢的姑娘,等我哪天有了,再送给她。”
老婆婆看了詹星若一眼,咧嘴笑起来,正当这时远远过来一台轿子,前前后后跟了十来个人。
那老婆子收了笑脸,从棚子后面站出来,伸出脖子看了看,“呦,那位大人过来了。”
“哪位大人?”无争不明所以地问道。
“两位公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老婆婆问道。
无争点了点头,“我们经商途经此地。”
“呦,那你可得认识这位大人啊。”
说话功夫,那轿子已经过来了,一看上面的花纹就知道是皇家的轿子,流苏一晃一晃,在街上留下大片的阴影,小贩和行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两边,轿子过去的时候都低着头,也没什么人说话。
无争和詹星若被那老婆婆拽住,也站在了人群里。
等轿子走远了,无争才又问道,“那位大人是?”
“你看看你们两个,来天关经商,竟然不认识他。”那老婆婆说道。
无争微微歪过头,“他是?”
“顾成渊顾老板。”老婆子说。
一边的詹星若听见顾情的名字,不仅的微微一昂头。
“那他为何坐在皇家的轿子里?”
“哎呀,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最近我们在打仗啊,出来一个带着鬼面的将军,听那些回来的男人说,相当的厉害,而且,不说话。”老婆婆边说边比划着,“大王相当看重啊,听说那鬼面将军连大王的话都不听,就听那顾成渊自己的。”
“听他的?”詹星若皱起眉,问道。
“是啊,专听他的,大王都得请他去送他回呢。”那老婆子说道。
无争和詹星若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顾情回到顾府,冬至已经泡好了茶,顾情轻轻咳嗽了几声,刚坐下来不一会儿,就听门外的侍卫跑过来,“老爷!”
“何事?”顾情问道。
“老爷,有一个叫无争的人求见,他说他是月渚的太子。”
顾情放下茶杯,“太子?”
那侍卫紧接着又说道,“还有上次来过的那位詹军师,跟他一起来的,让,让他们进来吗?”
“军师来了?”顾情突然感觉身上从头到脚凉了一下,站了起来,道,“快请进!”
第32章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侍卫低头应下,就转身去请无争和詹星若了。
顾情迎过去,先看见了无争,他目光跳过去,詹星若却微微侧着头不愿意看他。
“久仰顾老板大名,这次月渚大旱,多亏顾老板鼎力相助。”无争道。
在来之前,无争一直在脑子里回忆着顾情做的种种让他不是很理解的事情,比如他什么都不要,单求詹星若抚琴一晚,这件事就很让无争怀疑,无争自然怀疑过顾成渊是不是别有居心,但是初见顾老板,就好像把君子两个字写在脸上,年轻有为,风度翩翩。
“能帮上月渚的忙,是顾某的荣幸。”顾情笑着道,“两位快请进。”
一踏进顾府,就像进了迷宫一样,整个顾府大得让人找不到北,从小住惯了皇宫的无争,都不免有几分震撼。
两人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天色已经擦黑了。
“还请太子和军师稍等,我马上派人安排晚宴。”顾情道。
“不必麻烦了顾老板,我们此行来就是想和你道个谢。”无争道。
顾情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下天,“无论太子来找我做什么,招待周全都是顾某的本分。”说着目光却落到詹星若眼睛里,詹星若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了一下,立刻侧过头。
“军师的意思呢?”顾情问道。
“随意。”詹星若冷冷道。
“那就这样吧,还请二位先歇息。”顾情道,“冬至,给二位安排两个房间。”冬至刚才还杵在一旁看着詹星若发呆,听到顾情的命令后赶紧跑出去了。
“不劳烦顾老板,我和太子一间房足够。”詹星若道。
“军师哪里话,顾府从不缺地方,怎么能委屈你呢?”顾情靠过去,声音又轻又柔,颇有老朋友见面的感觉,好像和詹星若很熟的样子。
无争又想起了他之前不好的猜测,微微皱起眉看了看顾情。
顾情眉眼带笑,衣着得体,一靠近身上还带着让人放松的药香。
无争摇了摇头。
只见詹星若闭上了眼睛,无奈道,“那真是多谢顾老板了。”
“应该的。”顾情立刻道。
晚宴按时开始了,詹星若端起酒杯闻了闻,道“我不喝酒。”
顾情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立刻召唤下人,“给詹军师换一壶好茶。”
詹星若一直未曾露出一个笑脸给顾情,无争看了看顾情,似乎乐在其中,一点也不觉得生气,便微微低下头,对詹星若说道,“阿离怎么了?”
“没事。”詹星若基本没有思索地答道。
“那还是笑一笑吧,我们一会儿还有事要问他。”无争小声说,微弱的声音被歌舞声掩盖住,舞女的水袖甩起来,颇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状,但顾情却无心欣赏,他只是微微侧着头,想看清楚詹星若的脸,奈何身份,又不便把动作做得太明显。
“不想笑。”詹星若冷冰冰地回答道。
无争很多年没被詹星若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可能除了十几年前灯会刚认识的那次,詹星若再没对无争掏出过这副面容。
无争皱起眉,那不好的猜测又在心中翻腾起来,他又靠近了詹星若一点,小声问道,“顾成渊那天,可对你做了什么?”
无争话音刚一落,詹星若就回过头去看他,目光像两把散着寒光的利刃。
“没有。”詹星若道。
无争立刻不再问了,抬头看了看顾情,觉得也差不多该做正事了,要问一问顾情关于鬼面将军的事情。
当日陈江说鬼面的枪法和乘风候如出一辙,最能学会乘风候枪法的人,就只有顾情了。再加上那卖钗的老婆婆说的,鬼面将军只听顾情一人摆布,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顾情的嫌疑就当真是谁最大的了。
但是进入顾府的大门以来,就总是时不时地听见顾情轻轻地咳嗽,顾情穿得要比顾府里其他人都厚,看起来面色也不是那么好,身上还总是萦绕着药味,就这样一个看起来病怏怏的人,真的能和陈江大战几百回合,还能枪枪让着陈江?
无争不禁在心里打鼓,还是按照原计划,向顾情发问了。
“其实我们此行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教顾老板。”无争道。
“太子请讲。”顾情道。
“近半个月来,天关已经和月渚交战了,我想顾老板一定知道。”
顾情想了想,点了点头,一脸关切的表情看着无争。
“顾老板可听闻一位鬼面将军?”无争问道。
顾情听后,忽的一笑,将目光移到詹星若身上,詹星若像不感兴趣一样,只是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