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冲动终究拗不过多年的习惯,无争最后还是没舍得砸,羞耻的收下了。
另一边,詹星若启程后,轿子一路走的四平八稳,不摇不晃,詹星若一直思考着陈江跟他说的话,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出好远了。
他掀开一个帘子角,王叔看见了,立刻问道,“詹军师可有吩咐?”
詹星若对老人家一向以礼相待,摇了摇头,“老人家一直在走吗?”
王叔点了点头。
“上来坐着吧。”詹星若道。
“老奴不敢。”王叔道。
其实王叔刚才一直是坐在前面的,岁数大了坐久了腰疼,就寻摸着下来走走,赶巧让詹星若看见了。
顾情对王叔敬重有加,要不是陆忘遥和飘摇都被他给安排出去,顾府实在没有放心的人了,他也不会麻烦王叔这一趟。
而王叔倒是乐意至极,从前看顾情东奔西走,从来不说想要个媳妇,他给顾情物色过几个姑娘,都被顾情婉拒了,直到他看见顾情为了詹星若成天茶不思饭不想,才明白了顾情的意思。
王叔已经失去了一个乘风侯,一心就想顾情能过得平安幸福,听闻顾情想拜托他把詹星若娶回来,得知顾情真的有成家的想法,王叔高兴的不得了。
“有何不敢?哪有晚辈坐车长辈走路的道理。”詹星若道。
王叔抬头看了看詹星若,刚开始心里还有点抗拒,现在仔细一看,这孩子越看越顺眼,王叔笑了笑,“老爷没让,老奴不敢。”
“您就上来,回头我和他说。”詹星若道。
“这,这太麻烦您了。”王叔道。
“老人家不必多礼。”
詹星若探出头来,朝前喊道“停轿!”
几个大汉得令,便放下轿子。
詹星若站起身去接王叔,这才看清外面的路,那红毯南北望去,皆是不见尽头,跨过山绕过水。詹星若忽然想起,顾情对他说的:愿护军师脚不染纤尘,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他把王叔抚上车,便开口问道“老人家,请问这红毯,究竟多少里?”
老管家想了想,“买空了中原,老奴实在记不得了。”
詹星若叹了口气,“怎么能这般浪费?”
王叔也点点头,“老奴人微言轻,管不了老爷。还请詹军师多加管教了。”
被老人这么一说,詹星若不由的别过头,“我只来七天,到时便走。”
“您哪怕就来七个时辰,过了顾府的门,我们这些下人便都认了您了,老爷更是。”王叔缓缓道,“老爷儿时命运作弄,不得幸福,如今将至而立之年,又对嫁娶只字不提,幸亏有您出现,老奴才能稍微放心,若我有日离去,知道老爷心有寄托,也就能放心走了。”
王叔说的深沉,詹星若自然不把聪敏用在老人家身上,还没反应过来王叔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忙着安慰王叔。
“还请军师不要怪罪老爷不周。老爷只是希望能让你感觉,嫁到顾府是幸福的。”
王叔又道,“但老爷从未幸福过,自然也拿捏不好分寸。”
詹星若一愣,回望顾情的人生,命运对他的确有些不公平。
“顾老爷做的已经很周到了。”詹星若安慰王叔道,但打心眼里他也是这么想的,顾情的确已经做的很好了。
“对了。”王叔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翡翠镯子,“这个,请詹军师收下吧。”说罢双手捧着镯子递到詹星若面前。
“这万万不可。”詹星若道。
“老奴侍奉老爷多年,就一直盼着把它送出去,老奴就怕老爷孤独终老,如今军师来到顾府,老奴的心也算撂下了。还请军师收下吧。”王叔说着,牵着詹星若的手,将镯子放在他手里。
詹星若极力的想解释自己只留七天,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得收下了。
一进顾府,詹星若竟紧张起来,轿子上的流苏一晃一晃,让他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只感觉那轿子停了下来。
王叔轻声道“詹军师,到家了。”
詹星若点点头,这一路嫌碍事,从没带过盖头,但王叔也从没说什么,因为顾情嘱咐了,一切都要随詹星若高兴,他不带便不带。
可是到了顾府,一要下车,这盖头就突然有用了,詹星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情,总觉得十分的难为情,便临下车抓着盖头盖上了。
王叔扶着他走了几步,自然就要交给顾情了,詹星若微微抬起头,透过红纱能隐约的看见顾情,顾情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容,向他伸出手。
詹星若自知没法躲,便将手递上去,整个顾府顿时热闹起来,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好不自在。
顾情微微低下头,轻声问“军师一路奔波,可要休息一会儿?”
詹星若想了想,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顾情,外面太吵不方便,于是点了点头。
“那我扶军师回房。”顾情道。
詹星若感觉到顾情那只手凉的厉害,看来紧张的不只他一个人。
进了房间,顾情关上门,詹星若不说话,顾情也不说话。气氛变的越来越让人不想开口说话。
顾情看着詹星若出神,甚至忘了眨眼睛,直到眼球干涩难忍,才恍惚见想起应该主动和詹星若说说话。
顾情靠过去,双手轻轻握住詹星若的手,詹星若对他这样的接触早已习惯,但今天却格外的想躲。
顾情也没像往常那样抓住他,任他躲了。
“军师不用怕,情什么都不会做的。”
顾情道,“让军师过来已经很难为军师了,这样情就满足了。”顾情微微一笑,俯下身问道,“军师,我可以替你把盖头掀起来吗?”
那声音柔柔的,努力想挣得詹星若的同意,詹星若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顾情慢慢的掀起盖头,看见詹星若也有点害羞的样子,垂下眼眸不看他,心脏突然狠狠的蹦起来,顾情的动作僵在半空中。
詹星若不知顾情为何还不把盖头拿掉,就抬起眼睛看他,却见到顾情一滴眼泪掉下来。
一瞬间两个人都傻了眼。
詹星若的心里像被人拧了一下。
顾情把盖头拿下来,睫毛还湿着,他都不敢想真的有这一天,军师从这一刻起就是他的人了,哪怕只有七天。
能拥有心爱之人,共度余生,是顾情抛开财富,权利和地位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夙愿。
一朝实现,竟让他不知所措。
“你哭什么。”詹星若见顾情这样,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不会安慰人,只能僵硬的问了一句。
顾情摇摇头,眼睛里又是一片亮晶晶,“我以后能像爱人那样对军师好吗?”顾情颤抖着问,“军师以后能别再把我的礼物还给我了吗?”顾情说着眼泪又不停的滑出来。
詹星若看傻了眼,伸手去替他擦,却被顾情抓住放在嘴边轻轻亲吻着,还不停的念叨着,“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军师我真的好喜欢你。”
第49章 盼君十载,终得花烛(下)
顾情俯下身去,抱住詹星若,头埋在他肩膀上,詹星若伸出手,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拍上了顾情的背。
“行了行了,说一遍就行了。”他道,不是不耐烦,只是有点过意不去。
“都随你,别哭了。”詹星若这些年来也没见过除自己以外的人哭,居然有些手足无措,一慌乱就全答应了。
顾情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越看越近,詹星若眨了眨眼睛,觉得顾情现在状态好像不太好。
他微微向后退,顾情贴上来,但是未像从前一样亲吻他,而是笑了笑,“军师今天,好漂亮。”
“什么漂亮。”詹星若松了口气,一皱眉,推开顾情。
“红衣服漂亮,披头发也漂亮。都漂亮。”顾情立刻回答道。
“我不是在问你。”詹星若无奈道,“行了,别说了。”他抬起头来看顾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还含着眼泪。
“你为什么要哭?”詹星若忍不住问。
“因为高兴。”顾情答。
“你就那么想得到我?”
“嗯。”顾情点了点头。
“你将来会娶,真正适合你的人。你无论是相貌还是地位,都足够让人倾心。你不必这么固执。”詹星若叹了口气道。
“军师又说这种话。”
顾情在他旁边坐下来,道“我此生只娶军师一个人。断不会再让其他人过顾府的门。”
“我和你不过是履行一个赌约。你不要想那么多,赌约期限到了我便会回去。”詹星若道。
“正因如此,顾某才不得不把这一次当真。”顾情垂下眼,眸中的光瞬间暗淡了。“顾某请了朋友,办了宴席,满以为军师不会来,但你还是来了,没让我惨淡收场,谢谢你。”顾情轻声道。
“愿赌服输。”詹星若道,一堆关于鬼面的问题,都到了嘴边却硬是说不出来。
这时候有人敲门,是冬至,放了鞭炮,红纸都崩到了冬至衣服上,隔着门,冬至喊道“老爷,就算春宵一刻值千金,那您也得先出来陪客人喝喝酒呀,人都等半天了,您快出来吧。”
冬至停了停又道“洞房花烛夜也得等天黑呀,老爷,我前边儿等您。”说完便转身走了。
看冬至这样子应该是没少喝,顾情为了詹星若,提前从各大酒商那里买了他们最好的酒,这些酒商一知道买酒的是顾情,都恨不得再送顾老爷一车。殊不知顾老爷连着中原到江南,买了个遍,谁送了什么他根本记不得了。
詹星若还没到的时候,顾情对着买回来的一库酒发呆,担心万一这里面没有合詹星若胃口的可怎么办,甚至盘算着,要不要自己接过一条酿酒的生意,詹星若喜欢喝什么,就叫人酿什么。
本来屋里的气氛有一点压抑,被冬至这么一叫,两个人突然都紧张起来。
顾情见詹星若微微脸红,笑了笑,“冬至说的对,我得去敬敬酒。军师在屋里歇息便是,我晚上再来看你。”顾情道。
“我,我睡得早。”詹星若一想到,若顾情当真了,洞房花烛夜,岂不是要行周公之礼,自己是嫁过来了,就算是履行赌约,也万万没想过要和顾情做那种事。
顾情听出了詹星若的意思,笑了笑,俯下身,“我说了不会碰军师就不会碰。一会儿我去给军师做点吃的。你吃完饭,我就走。”
“我不饿,你赶紧走吧。”詹星若别过头道。
“那我去了。”顾情温柔地应了一声,一打开门,就听见有人打趣着,“呦呵新郎官可算愿意出来了啊。”顾情仰着头笑,和那些人一起走远了。
顾情这一笑,却被詹星若记在心里了。
等夜色已经沉了下来,顾情轻轻推开门,詹星若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因为左等右等不见顾情回来,一来无事可做,二来没人说话,不知不觉就困了。
詹星若穿着那红衣服,上面又是金丝又是玉,顾情突然觉得这衣服设计得还是不好,管他好不好看,让詹星若穿着舒服才是第一位的。
他坐在詹星若床边,轻轻扶着詹星若,把詹星若的脚放到床上。
可能是折腾了一路,詹星若睡得还挺香,顾情帮他脱了鞋,他也没醒。
顾情看着詹星若的脸,满足地笑起来,想偷偷亲他一下,突然想到,这衣服睡觉肯定不舒服,就动手去解詹星若腰上的带子。
无论看多少次,顾情都觉得詹星若的腰比他记忆中细,人也比记忆中的瘦,总是很累似的。
褪下了外衣,里面的单衣顾情便没敢再动手,就坐在詹星若床前,手里拿着他的衣服,俯下身,小心翼翼,犹犹豫豫的,在詹星若额头上亲了一下。
“顾老板不守信用。”詹星若忽然开口道。
顾情愣住。
刚睡醒,詹星若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哑。
他睁开眼睛看顾情,顾情有点不知所措。
“我给军师带酒回来了。”顾情转移话题,“军师想喝就喝,我给你温上。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做饭。”顾情道,慌忙直起身,却被詹星若给拉住了。
詹星若皱着眉,坐起身,严肃道,“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我不喜欢你,就算我人在这里,我也不喜欢你,你究竟有什么可欢心的?”
顾情本来一脸茫然,听了詹星若的问题,苦笑了一下,“我当然左右不了军师喜不喜欢我,但是只要军师在这里,我就很幸福,幸福就会想笑。”顾情柔声道。
“你感觉幸福?”詹星若问,想起一早时候王叔的话,也想起了顾情小时候,那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要背负着真真假假的仇恨一步步成长起来。
“嗯。”顾情点点头。
“你喝酒了?”詹星若问。
“喝了点。”顾情道。
“你把人都请来了,到时候我一走,你怎么办?你不嫌丢人吗?”
“不会。”顾情笑着摇摇头,眉眼弯弯。
“对你来说,这就是终生大事吗?”詹星若问,顾情想了想,点头道,“除了军师,情也无意他人。”
“洞房花烛夜,你想在厨房过?”詹星若又问,他其实也做了好一番心里挣扎,实在是不舍得再一句一句伤害顾情了。
“我,我…”顾情顿时被问的说不出话。
“我不饿,今晚别走了。”詹星若道,“只要不碰我,就睡我旁边吧。让人知道你顾老爷新婚夜出去做饭,我都替你丢人。”
“军师…”顾情靠过去,目光流转,轻声问,“可以抱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