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想到了一个人,马上跟侍女说,“麻烦跑一趟,找冬至过来。”
第11章 大战在即,又入顾府
月渚的冬天一向漫长,詹星若前脚刚回到月渚,后脚落满绒绒雪花的粮车就跟来了。
“阿离,”无争一如既往,早早地算好时间,接应他,阿修罗抖了抖身上的雪。
“顾成渊可有为难你?”他急切的问。
詹星若侧目看了看运来的粮食,又想起顾情为了这些粮食正卧床不起,便摇了摇头。
“我都说了,弹琴而已。”他淡淡道。
正在此时,太子府的侍卫忽然赶过来,跪下说道“报军师,门外有一个叫冬至的孩子,说给您带了封家书,可让他进来?”
詹星若和无争齐齐转过头看他。
“家书?”无争问道,“令尊不是经常能见你吗?”
詹星若微微皱眉,没有回答无争,“让他进来。”
“是。”侍卫应道。
冬至跟着侍卫怯生生地走进了太子府,来的时候顾情特意嘱咐他,能穿多破穿多破,不要引起怀疑,冬至自打进了顾府,虽说是下人可是跟着顾情每天锦衣玉食,也没什么太破的衣服,顾情念他年龄小,怕他冬天在湿冷的天关冻出病,还特意嘱咐裁缝给冬至缝了两件厚实的衣服。
冬至突发奇想,想到了自己刚来的时候,从月渚带来的那套衣服,别的不说,就穷酸这一点,穿上那件衣服,就好像写在脸上了。
冬至一见到詹星若,就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恰巧太子也在旁边,冬至不敢抬头,腿直打颤,一句话不敢说,只是把信交了过去。
詹星若在他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脸还有点印象,之前他来送过一车玻璃,但是那时候的冬至可是穿着一身打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下人的衣服,今天一来,这衣服不但破,感觉还有点小了。
詹星若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顾府出事了?
这念头转瞬就消散了,出不出事也不关他的事。
一想到是顾府来的人,不知道顾情又跟他玩什么把戏,便没有接信,还是无争对冬至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去屋里暖暖吧。”他对冬至说。
“阿离,你怎么了?”无争抬起头才发现詹星若面无表情地看着冬至,甚至还有点冰冷。
“没事。”詹星若说,“不是什么家书,是顾成渊写的,这个孩子是顾府的。”
无争一听顾成渊的名字,不知为何,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信写了什么?”詹星若问,本不想过问,但是看见冬至那狼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了。
无争将信拆开,边拆边问“阿离不自己看吗?”
“无所谓,你念吧。”詹星若淡然道。
无争将信展开,顿了顿,没有出声。
“怎么了?”詹星若又问。
无争笑了笑,“阿离自己看吧。”
詹星若不耐烦的一皱眉,“念。”他说道。无争叹了口气,心中感慨着,自己可是当朝太子,怎么沦落到给人家念信,而且这第一句,怎么看都有点……
“多日不见,甚思。”无争念道。
詹星若一听,便耳根子一热,一股火气还没等发作,无争的语气便突然严肃了起来。
“等等。”无争拿出第二张纸。声音压低了,“阿离,这不是家书。”
詹星若当然知道不是家书,“怎么了?”他问道。
“顾成渊信上说,吕王已经知道了我们运粮的事情,正在准备进攻我们了。”
“吕弦?不应该,我们走的商道。”一个吕王立刻引起了詹星若的注意。
“顾成渊信上说,吕王派官兵在中原拦下了我们运粮的车队,但是顾府已经派人解决了,而且之后来的商队不是我们的人,而是顾府的人。”无争把信里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那我们的人呢?”
“剩下的那些还在江南,顾成渊说会派人把他们引到顾府,在顾府暂避。”
詹星若皱了皱眉,“吕弦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商道运粮的?”
“没说。”无争遥遥头。
之后的几个时辰,陆陆续续赶来的车队,果然都和月渚的车队不一样,车更宽敞一些,车夫也比月渚的车夫体面得多。
无争看着顾府的车队,嘴里念着,“顾成渊此举,不知虚实啊。”
赶来的车夫被请进别苑休息,詹星若看着他们,片刻后轻声道“探一探便知。”说罢便向一位顾府的车夫走去,车夫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和他行了个礼。
“大哥不必多礼,”詹星若声音甚是柔和,好似不经意地问着“不知顾老爷现在身体如何?”
车夫摇摇头“詹军师有所不知,老爷一向身体不好,经不起风寒。”
詹星若点点头,“还卧床不起?”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前两天一大早就让派出来了。”车夫说道。
“这些大米,是顾府的?”
车夫笑着点点头,“是啊,都是顾府的,哎呀军师,这都是好大米,顾府的大米都是上乘的,您放心。”
詹星若也回以微笑,“大哥多心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车夫又嘿嘿的笑起来,“出门的时候老爷特意告诉我们,大米挑好的装。”
詹星若点点头,朝车夫行了礼,“代我谢谢顾老爷。”
等詹星若走回无争身边,无争早已把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顾成渊让一个小孩子,穿这么破来送信,还把信里三层外三层的装饰成这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吕弦此人阴险狡诈,趁人之危是他的性格,我们戒备一下,也有必要。阿离觉得呢?”无争问。
詹星若点了点头,“事发突然,我也没法下定论,不知道顾成渊那边出了什么变故。我刚才去问了顾府来的车夫,顾成渊好像还卧床不起。”
无争不知道个中细节,便问道“顾成渊生病了?”
詹星若忽然想起没跟无争细说过,便点点头,“当日我去顾府,车队一进天关商道,都是顾成渊一手操办的,染了风寒,听说是旧疾复发。”
无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看来具体情况只有顾成渊知道了。但是他信上什么都没写。”
“应该是以防万一吧。”詹星若道,“如果真是如此,定当马上全城戒备。无争,你把粮食马上分发到百姓家,我再去一次顾府。”
“还去?”
“此事不是儿戏,若不明缘由地盲目戒备,我们的国库消耗不起。”
无争看着他,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分头行动吧。”
大雪纷飞,阿修罗载着詹星若,飞奔而去,长长的一串马蹄印,不消一个时辰,便被大雪轻轻地抹去了。
“情兄!情兄!”陆忘遥推门而入,调理了两天,顾情身体见强,已经能坐起来写字看书了。
一股寒气随着陆忘遥一起扑面而来。顾情身上微微一哆嗦。
“哎呀,罪过罪过。”陆忘遥发现自己太冒失了,立刻回身把门带上,拉了把椅子坐在,顾情对面。
“见到吕弦了?”顾情问。
陆忘遥嘴角忽的挂上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情兄真是料事如神啊,我去请见吕弦,一说是顾府的人,直接就让我进去了,那个什么官儿,穿得人模狗样的,文绉绉地问我,有何来意啊?”陆忘遥边说边笑,还止不住的乐,“我就跟他说,我家顾老爷想约见吕弦。”
“你猜怎么着?”陆忘遥问,“吕弦知道你想见他,直接就摆了一桌招待我。那个老头在那叨叨叨地说什么,商啊官啊,吕弦一把就给他推开了。”
陆忘遥手心碰手背,狠狠地拍了几下,“你看看,多大面子。”
顾情听后只是无奈地一笑,“不尊不敬,形势所迫,不然我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有所交集。”
陆忘遥点点头,“那我明白,啊,吕弦说了,随时都可以见你,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就替你定了,就大后天正午,你准备准备。”陆忘遥说,“那时候太阳足点,我怕你出去吹吹风又完蛋了。”
顾情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得点点头。
“那明天穿什么去?”陆忘遥问,“我还挺期待的,你看你这么有钱,一天穿得太简单。”
陆忘遥有点嫌弃地说,“走大街上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爷。”
顾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笑了笑。
“就穿身上这件。”自打上次顾情在月渚的灾民中,穿了一身绸缎,结结实实地扎了一回自己的眼睛,从此就再也不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抢眼了,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回想一下跟太傅一起生活的日子,也是每天粗茶淡饭,棉麻裹身,一样活得挺好的。
“对了情兄,”陆忘遥把顾情练字的笔抽走,很严肃的问道,“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说,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你怎么什么事都不愿意告诉我,都得我问你。我也是能帮你忙的,别总一个人扛。”
顾情的笔突然被抽了出去,愣了一下,看见陆忘遥那么认真,顾情也只好作答,“我是为了保护你。”
“啧,快别扯了,你喜欢詹军师,不告诉我,也为了保护我啊?”
第12章 一个小剧场(1)
詹星若不喜欢喝酒?
不。
实际上他非常非常喜欢喝酒,反倒对茶没什么兴趣。
但是军师酒量非常差,基本一杯倒,而且有一个毛病就是:喝多以后,好哭。
比如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章里。
顾老板逗他,问他,你让不让摸,不让摸我可走了?
詹军师就气的站在原地掉眼泪。
边哭边脱衣服。
:)
第13章 心悦君兮,君可知否
顾情被陆忘遥忽的一呛,连着咳嗽了几声。
“我的计划,你当真要知道?”顾情问。
“当然啊。”陆忘遥点点头。
“你必须先答应我,等你知道以后,必须服从我的安排。”陆忘遥见顾情表情严肃,自己的心也跟着悬起来,他点头,道“好。”
“你知道,乘风侯顾怀风是我父亲。”顾情忽然说,陆忘遥只得点头,他知道乘风侯在顾情心里是个禁忌的话题,一起十几年,顾情不提,陆忘遥从来不提,这次顾情却主动说起来。
“很多事情,是逼不得已了,我们才会迈开脚步走的。比如月渚的天灾,已经不能再拖了,我也想过直接用顾府的贮备给月渚,但是供应大半个国家,对我们来说有一点吃力。而且中原的人也需要吃饭,顾府的贮备粮不流动起来,后续的麻烦会更大。”
陆忘遥点头,“所以我们只能从江南运粮食。”他接道。
“对,但是这就牵扯到江南提督的问题,他一个人是小,他就像一条细丝线,他牵动的另一边才是大。”
“吕弦?”
顾情点头,“诸国争霸,龙门碣石以南的小国都被天关吞并了,现在剩下月渚,天关,和西北边塞的蛮夷。天关历代君主,都有勇有谋,加上天关腹地江南,财米充足,吞并是大势所趋。前些年月渚国力强盛,也一路向南吞并,现在老皇帝成日迷恋丹药,妄图长生不老之术,月渚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顾情说道,“如今吕弦当权,坐拥万里河山却毫无作为,你以为他会甘心?就算月渚没有大旱,一战也是迟早之事,吕弦只是没有经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他不是不想打,只是在犹豫而已。”
陆忘遥似乎明白了一些,“情兄的意思是,现在月渚天灾就是他最好的时机了?”
顾情点头,“月渚何止天灾,重税之下积贫积弱,奸臣当道,早已不是当年能和天关抗衡的月渚了。”
“等等,”陆忘遥皱起眉,忽然想到顾情刚才的话,问道“情兄说的逼不得已,到底是什么?”
顾情也停了下来,中原的风虽没有月渚的大,但也照样横冲直撞的吹着,被/干枯的树枝划出嘶嘶屡屡的哀嚎。
“我想和吕弦做笔交易。”顾情说,“我要买下一个将军令。”
陆忘遥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说道,“我没明白。”他声音轻轻的,“情兄是要,带兵打……月渚吗?”
顾情点点头,“只有兵在我手里,我才能控制战争的输赢。”顾情说,目光决绝,屋外大风呼号,屋内的香炉却静静地燃着,细细的烟闯进了顾情的余光。
人无论做什么,在经历着多少大风大浪,心里总有一个地方是保护起来的世外桃源,一想到就会对生死心生畏惧,就会被千丝万缕的幻想缠住脚步,就会怕。
那烟让他想起了前些日子,詹星若坐在他床边,喂他吃药的场景。
想起小时候乘风侯教他如何用枪。
“一扫黄叶起,再扫叶别离。”乘风侯拖着长/枪,在顾府的院中,银甲未卸,秋意正浓,乘风侯一边在嘴里念着,一边转身,以枪点地,侧身而下,带着长/枪在院中一扫,满地的黄叶全部飞了起来。随即他双手握枪,向斜下用力一斩,枪头发出金属震动的鸣叫声,在日暮里留下一道银光,秋叶碎成两半,纷纷而落。
小顾情看得出神,秋叶落在他头上,乘风侯将枪向后一别,走过去,蹲下来摘掉他头上的叶子。
捏着叶子的柄给小顾情看。
“你看,这个没劈开。”
小顾情回过神,乘风侯笑了笑,“来呀,爹教你劈开它。”
小顾情咧开嘴笑,连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