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岐路也跟着。”
“北凉不带吗?”
“…………”鹤孤行犹豫片刻道,“算了,她还是留在城里配合狼牙守城吧。”
奉聿似是想起了什么,暧昧地笑了笑:“也是,要不这一路怕是不得安宁。”
应诺一怔,左右看了看,莫名有些在意。
北凉就是那天在亭子把他踹下去的女人吧,奉聿那句话、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奉聿办事向来利索,刚过午时就将东西都备好了。临行前应诺本来想去和几位姑娘只会一声,转念一想,自己嫌疑未除,鹤孤行又没提此次出行的地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来时给她们带些礼物当作赔偿好了。
这厢鹤孤行刚走,那边余博就坐不住了。
找到千机令的事他没有泄露给任何人,表面上还得装作和平日里一样花天酒地,生怕引起那几个老狐狸的怀疑。就是这酒他不敢喝醉,女人不敢留宿。
其实比起鹤孤行,余博更担心其他几个长老。毕竟鹤孤行能耐再大,比起那几个在城里生活几十年的老家伙的底子,还是嫩了点。
在重霄城,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才能守住秘密。
“去,打听一下,鹤孤行这小子怎么会突然出门。”余博也不傻,这个时机实在太过巧合,太过诱人,容不得他不多想。
“是。”躲在阴影中的黑衣人抱了抱拳,消失在墙外。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黑衣人返回长老院,向余博汇报道:“回禀主人,鹤孤行是收到百刃山庄邀请,请柬还附了一封信,内容无法知晓,不过最近江湖传言,东海有陨铁现世,可能是百刃山庄想借助重霄城的力量,抢夺陨铁。”
“知道了,下去吧。”余博挥了挥手,慢慢走到院中,犹豫了许久,从袖中拿出一直笛子,吹奏起来。
他明明很认真的按着笛孔,然而吹出来的声音却是乱七八糟,根本听不出曲调,偏这笛声穿透力极强,整个西院都能听到。
“这个姓余的,没有吹笛子的天赋就不要练了,十天半月发个疯,烦人!”张承安躺在藤椅上,一边吃着婢女送到嘴里的水果一边抱怨道。
他半眯着眼睛,没有察觉跪在一旁替他捏腿的松烟带着几分怨恨地咬了咬下唇。
余博吹完将笛子收回袖中,径自回到卧房,悄悄打开了一扇窗户的木栓。
亥时三刻左右,一个蒙面人翻窗而入,余博毫不讶异,语气不满道:“你来的太慢了。”
“总要等那老头子放人我才能出来。”蒙面人态度冷淡道,“特意找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鹤孤行下午出城了。”
“我知道。”
“原因?”
蒙面人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如实相告,倒与下午黑衣人所说差不了多少。
余博沉思片刻,又问道:“姓张的也在打听这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不就是喜欢这种掌控别人的感觉吗?”蒙面人嗤笑了一声,“鹤大城主哪次出门你们不打听。不过,你会特意找我来确认消息还是头一遭,怎么?不相信自己的眼线?”
“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啊。”许是有了定论,余博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他走到蒙面人面前,颇为轻薄的揉捏了一下对方的肩颈,涎着脸道,“既然来了,也陪陪你正儿八经的主子。”
说着,解开了蒙面人的面巾,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
“是不是啊,松烟。”余博一把揽住少年的腰,将人往床上抱,“委屈你伺候那个糟老头子了。”
“呵,是啊,主子。”松烟伸手环住对方,错开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眼中一片木然。
第29章
鹤孤行等人的船离城没多久,天色就阴了下来,江风渐大,又是逆流而行,速度便慢了许多。
“居然变天了,今夜怕是有雨,城主,要不要在附近的码头停下,从陆路前往黎川?”奉聿询问道。
鹤孤行看了看天色:“最近的是明河府吧。”
“嗯,入夜前应该就能到了。”奉聿问道,“可要连夜赶路?”
“不必了,安排食宿吧。”鹤孤行思索片刻,“我们人有些多,方便吗?”
“无妨,明河府的来仪客栈是重霄城名下的,后院的房间是专门为重霄城的人留置的,让他安排一下就行了。”奉聿回道。
两人很快就定下了新的路线。
应诺听着他们一来一去,改个行程跟吃饭一样容易,心里忍不住感叹:有钱真好。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穷鬼,当初卖药还是赚了不少,但和重霄城一比,那就是个渣渣。
等等……大部分人和重霄城比,都是个渣渣吧。这么一想,心里突然舒坦多了。
“奉聿,船上有没有吃的。” 岐路摸着肚子往顶层走。这一层是用来观景的,没有安装门窗,自然也不限制出入的人,他人还没出现,声音就传了过来,“上船前正好去给江月换药,没来得及吃饭。”
岐路看到鹤孤行也在,立刻道:“城主,你没有回房间午休吗?”
“不困。”鹤孤行道。
“要厨娘开火吗?还是先用点心垫垫肚子。”奉聿道,“再有一两个时辰船就靠岸,天气不好,我们改走陆路去黎川。”
“那就不麻烦厨娘了,随便吃些点心就好。”岐路坐到鹤孤行的对面,把脉枕往桌上一放,“城主,手。”
鹤孤行知晓他是要查看噬元蛊的情况,配合的伸出右手搭在脉枕上。
应诺见状,马上想到蛰伏在鹤孤行丹田的东西,有些忧心问道:“城主,怎么了?”
“没什么,例行检查罢了。”岐路回答的非常自然,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反问道,“对了,傲月公子的烫伤是你处理的吧,你懂医理?”
应诺把当时的说辞拿出来又讲了一遍,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如果能拜个师或者给岐路当个学徒什么的,也许就能接触到岐路的药堂,说不定可以换回自己的药瓶。
于是他立刻装作遗憾模样感叹道:“曾经,我也当个治病救人,悬壶济世的大夫,不过,这辈子大概没机会了。”
岐路知晓自家城主有意拉拢,又因救傲月公子的事对他颇有好感,笑眯眯道:“哎,别放弃嘛,说不定哪天峰回路转,心想事成了呢。”
听岐路这个意思,有戏啊。
应诺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珍贵的药瓶扑腾着小翅膀飞向自己,他按捺住兴奋的心情,扭头看向波澜壮阔的江面,淡淡道:“也许吧。”
船靠岸的时候比预计迟了些,此时天色已暗,狂风大作,应诺下船时愣是被风吹得后退了几步,直到鹤孤行按住他的肩膀才站稳。
岐路嘴欠调侃道:“你公子的名号应该换换,比起临风,叫扶风公子更合适,所谓弱柳扶风嘛。”
说完哈哈大笑,结果一口风灌进去,呛得直咳嗽。
“该。”奉聿笑着拍了拍岐路的肩膀。
马车早早在渡口候着,鹤孤行与应诺坐在车里,其他人则骑马一路护卫,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入了城。
到了客栈后,鹤孤行先进了后院,剩下的人饮马的饮马,搬运行李的搬运行李,完全不需要奉聿调派,各司其职,紧紧有条。
应诺见大伙都在忙,不好意思干站着,便走上去搭把手。
鹤孤行外出那么多次,第一次从东西院带人随行,在这些护卫看来是件非常稀奇的事情。同时也意味着这个人与众不同,所以应诺这一帮忙,反而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奉聿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护卫们才定下心。
来仪客栈后院预留的客房足够他们一人一间,应诺以为自己应该是单独一间,毕竟客房很少会专门弄个里外间,配上两张床。
“奉聿卫长,我的房间是哪个?”忙完的应诺拎着行李问道。
“三楼最左边的那间。”奉聿笑眯眯道,“晚餐会有人送过去的,就不必下来了。”
“好~”他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应诺美滋滋地推开房门,然后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鹤孤行。
“…………”应诺尴尬的笑了笑,“我好像走错房间了。”边说边往后退,小声嘀咕着,“拿筷子的是右手,另一边是左手,没错啊,难道是要背对着门……”
鹤孤行的自然听到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走错,你与我一间。”
“那不是太委屈城主了。”
“委屈就不会让你住进来。”
“房间不是挺多的。”
“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可以暖完床再回房间。”
对方避之不及的模样让鹤孤行心里涌起淡淡的不爽,虽然他本意也只是想确认与穆临风走近,是不是真的会影响到噬元蛊。
恰好小二端着两人份的晚膳上来,他立刻道:“穆临风,我要沐浴。”
客栈可不比重霄城,要沐浴只能从厨房烧热水打到房间用浴桶洗。
小二听了正应着声:“城主您稍……”
“不必,他去就行了。”鹤孤行打断了小二的话。
应诺:“…………”
鹤孤行你幼不幼稚!
再幼稚那也是城主大人,应诺把行李放在一旁,转身下楼去厨房烧水。
鹤孤行夹了两筷子的菜。
“城主,饭菜可还合胃口?”小二被吓到了,小心翼翼问道。
鹤孤行沉默了许久,小二以为没招待好,提心吊胆的等着训斥。
然后他看着俊美的男人薄唇轻启,吐出一句话:“让……他回来吧。”
小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方才下楼去烧水的人。
“再多备些热水。”
“是。”小二退出房间,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重霄城的城主太喜怒无常了吧。
比睡醒发现自己掉到地上更让人惊恐的事情是什么?是一睁眼发现自己双手被捆在头顶的床栏上,姿势仿佛是某种不可言说的play。
应诺挣扎时下意识蹬了蹬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两条腿被鹤孤行的腿箍住,根本动弹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一动,鹤孤行自然就醒了,只是脸色非常臭。应诺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对啊,以前没发现鹤大城主有起床气啊?
鹤孤行翻身下床,伸手去拿衣服。
“城、城主?”应诺委屈地晃了晃手。
鹤孤行捏捏鼻梁,转身道:“穆临风。”
“啊……啊,嗯。”
“你睡觉做梦吗?”
“啊?”应诺努力回想了一下,“我昨晚睡得挺好的,好像没做梦。”
“那你睡个觉,打什么全武行!”鹤孤行咬牙切齿道。
他抬手一道指气打过去,割断了应诺手上绳子。
“诶……”应诺揉了揉手腕,心虚地避开目光,“那个,所以说,我想单独住一间啊。”
鹤孤行:“…………”
第30章
暴雨接连下了三日,应诺拉开帘子,侧头看向外面。
马车外的人穿着蓑衣策马而行,狂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雨水顺着帽沿滑落进领口,冰冷刺骨,他们却眉都不皱一下,依旧保持齐整的队形跟在两侧。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应诺莫名有些烦躁。
鹤孤行闻言,向车外投去一瞥,似也不满这阴雨连绵的天气。
“城主,”奉聿双腿一夹马腹,追上马车,弯腰道,“前面山路有些陡峭,我们得放慢速度。”
“好,让弟兄们注意安全,”鹤孤行道,“出了溪成山再休息。”
“是。”
应诺放下帘子,听到奉聿吆喝了一声,可风声太大,听得并不真切。
山路不比官道平坦,马车晃晃荡荡的,摇的人昏昏欲睡。就在应诺迷迷瞪瞪的时候,马车猛得停了下来,车厢顿时一震,他差点从座位上摔了下去。
应诺扶着窗框,一脸茫然:“怎么了?”
鹤孤行目光凛冽,漠然道:“没什么,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拦路罢了。”
话音刚落,应诺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厮杀声。
九卫之中,按功夫排名,奉聿仅排在第五位,半路出家的岐路更是垫底的那一个。乍一看让他们两个随行很奇怪,其实稍微细想就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奉聿人情练达,做事面面俱到,有他随行不知免了多少麻烦,省心省力;岐路医术高明,用途亦不用多言。
毕竟莫说是重霄城里,放眼整个江湖,论武功能打得过城主大人的屈指可数。既然如此,不如将更多的战力放在城内留守坐镇,以防后院起火。
这批刺客不知是何来路,人数众多、功夫不俗、配合默契,不仅拖住了奉聿他们,甚至隐隐有压制的势头。
偏生此时大雨倾盆,岐路手上的药粉完全无用武之地,只能勉强自保干着急。
就在这时,两侧的树林中又跳出三名刺客,马车左右两人长剑直指车身,从正面攻击的那人竟打出一颗雷火弹。
“城主,小心!”奉聿高声喊道,他一分心立刻被对手钻了空子,划伤手腕,登时握不住手里的铁扇。
刺客的长刀劈砍而来。
危机关头,一道指气击碎雨幕,直接将刺客手里的刀打飞出去,生生震麻了对方半边身体。
那刺客捂着肩膀,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几乎同时,以马车车厢为中心,一股气劲向四周冲去,飞刺车身的两人被内力逼得急退数尺,那颗雷火弹尚未到达马车前便炸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