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好吃!”夷希微艰难的咽下去,又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直接吞下,赞不绝口道:“太好吃了!不错不错,我吃过多少好东西呀,像这么好吃的还真没见过……这道青菜质嫩爽口,只尝一口就觉得唇齿留香,尝两口就品出了绿槐高柳鸣蝉的夏日韵味,这要再吃下去呀……啧啧……了不得了不得,你俩这厨艺都快比得上黄一锅了!”
俩人都被夸得红了脸不好意思了。元恪好问,还思进取,忙道:“黄一锅是谁?我们做的跟他比差在哪里?先生快跟我说说,我保管下次就做的比他好了。”
夷希微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俩竟然信了……之前自己跟他俩说那么多大实话他俩不信,昧着良心说句大瞎话他俩还都信了。这俩熊孩子心里也忒没点数了……
夷希微把盘子都扒拉到自己面前,边狼吞虎咽边道:“黄一锅是宫里的御厨,他祖上三辈都是御厨,厨艺到他这那叫一个绝了!尤其是他做的一锅牛肉大杂烩,那叫一个香!知道他为啥叫黄一锅不?就是因为小笼包你那没心……”夷希微咬着筷子尖突然住了嘴,“咳……对了,这个黄一锅合天下就收了一个徒弟,你们猜是谁?”
元恪和言敏面面相觑。
夷希微深藏不露的一笑,拿一指戳了戳胸口,“正是区区不才在下。”
看俩人明显不信的神色,夷希微深深的无奈了,觉得这俩不识货的憨货不好救了。
言敏刚要伸筷子,就被夷希微拿筷子打开了。
言敏疑惑道:“你干嘛?”
“都是我的。”夷希微一脸霸道,“不许你们吃。一会儿你们吃我做的。”
“这明明是我们做的,我们还没尝呢,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呀?”言敏皱眉恼道。
“小爷就是这么不讲理。你俩先练剑去,一会儿叫你们你们再吃饭。对了,小笼包,把我给你的剑谱顺便教教阿敏,她笨,你且费点心多教几遍……”
“你才笨呢!再说谁要学你的剑法了?我爹爹和大师哥的剑法比你厉害多了!我根本就不稀的学你的!”言敏说着气得转身就走。
夷希微忙咽下嘴里的夹生饭踢了元恪一脚,“你还在这干啥呢?先替我哄着去。快去去去去!”
把元恪也撵走后,夷希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饭菜吃完,忍着肠胃的不适到厨房重新开灶,连连哀叹这养活娃娃的活计真不好办,既得好吃好喝的哄着,还得拿好话笑脸的捧着,他们一不顺了还得拿自己撒气,唉唉唉!糟心呐!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等他做了一桌子美味,看这俩小崽子在那狼吞虎咽的吃,夷希微还是很有养猪的成就感。
好容易伺候俩人吃完饭,夷希微揣一葫芦小酒,捏一把炒黄豆,坐一个小板凳上看元恪练剑。
元恪把上午练得耍完一遍后,一边擦汗一边满眼期待的看着夷希微。
“好!好!好!”夷希微激动的站起身,把巴掌拍得噼里啪啦的,负手昂头大声赞叹道:“奇才!奇才呀!一般人没个七八年是学不出这套剑法的,你一上午竟然就学会了一招,当真是武学奇才呀!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儿!师父日后就靠你争脸了!”
元恪一听喜得嘴都抿不住了,低下头露一嘴的白齿嘿嘿傻笑。
言敏看夷希微那样儿就莫名的生气,在一旁瞟了个白眼,愤愤不平道:“这算什么奇才?不就一上午学一招么,天底下无论什么剑谱,我大师哥只瞧一眼便能把整套都耍出来,他才算奇才呢!”
元恪一听脸就兜不住了,暗暗有些生气,心想原来这人是故意说反话笑话自己呢。
夷希微一看元恪的脸色要坏,忙把自己的酒葫芦塞他嘴边讨好似的给他灌了一口,“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段干卓那是吹牛逼,咱是实打实的有本事,咱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元恪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想到自己喝那口酒时肯定沾到了他的口水,心腾地就醉了,脸色红得跟开得正灿的桃花似的。
第11章
“哼,你才爱吹牛逼呢,你们明明就是不如我大师哥厉害!”言敏摇头晃脑道。
“嘿,不信我还制服不了你这个小丫头了!小笼包,去,跟她比一比。一招打败她,让她瞧瞧咱师徒两个的厉害,看她还敢不敢再显摆她那个大师哥了。”夷希微撸了撸袖子,把元恪推上前。
元恪本不愿比,但言敏被夷希微一激反而非闹着要比比试试。元恪也只得提剑来迎。
言敏剑法胜在迅疾而飘渺,以行迹难破取胜,眼下便先虚晃一招,想趁其防备之际再以虚影轻功闪至其身后,伺机一招制敌。眼看那元恪果然忙着抵御眼前一剑,却不想夷希微冷然喝到:“眼瞎啊?!看她的脚!”
元恪眼角一瞄,心中顿悟,忙转身回旋,纵剑一挡才堪堪挡住了言敏的剑尖,只是因来不及聚力,被硬生生逼退了两步。
言敏见自己的招式早已被夷希微看穿,心中一急,又想求胜,不觉使出言有宗教她的一门绝学——寒风落。
这套剑法是言有宗在寒风凛冽之际参成,在风起枯叶乱舞之际随风的方向而起势,剑指长风,只一个风停便能将全部落叶斩为两半。
这套剑法极为迅猛,又不易收手,往往是对一群人时所用的招式,如果敌手只有一人,那一个招式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刺中人身上的多个要害。
夷希微一看清她的招式吓得把手中的酒葫芦扔了出去,正中元恪脑门,砸的元恪身子一后倾才好歹躲过这一剑。
“踩她的鞋跟!再跺她的屁股!”夷希微急得直跳脚。
元恪刚也被言敏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思量便扭身按夷希微的指示去做。
可怜那言敏本就扑了个空,来不及收势,被元恪脚一踩便掉了一只鞋,紧接着屁股上又被踹了一脚,当即朝前摔了个狗啃泥。
因昨晚刚下了雨,地上本就泥泞,言敏好不容易挣扎起身,身上沾满了湿泥和桃花瓣,还光着一只脚,好不狼狈!
言敏抹着脸上的雨水忍了又忍,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想着死活要争口气,不能让这个大坏蛋看了自己的笑话去,这才没哭出来。
元恪刚想上前安慰两句,却被夷希微一把推开了。
“谁让你用这套剑法的?!”夷希微冲过来向她瞪眼喝道:“你不知道他是个病秧子吗?你想要他的命不成?!在凉茶摊那也是,若不是我,那个大白胖子只怕早就被你一剑杀了!谁教你这样草菅人命的?!出去别再跟人说你姓言了,省得抹黑了师父!”
言敏被他吼得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就掉了下来,而且还收不住了,眼泪流的一串一串的。
夷希微火气刺啦一下子被浇灭了,疑惑地伸手拽了拽她,“你哭什么?”
言敏恨得拍开他,闭着眼大张着嘴哭得更凶了,鼻涕差点流到嘴里。
“不哭不哭了。”夷希微不顾她的挣扎大手一挥帮她擦了眼泪鼻涕,心疼的哄道:“不就是输了嘛,也没啥大不了的,改天我再教你一招厉害的,咱俩合伙打败这个臭小子好不好?咱心眼大,不跟这个臭小子一般计较。”
言敏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又跟上去发泄般对他又踢又打,使了十足的力气。夷希微缩着脖子乖乖受着,一丝也不敢反抗,“阿敏,尽管打,尽管打,只是你出了气就别哭了好不好?我看你哭就……就心疼。”
元恪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深吸了几口气,抿紧嘴唇拉开了言敏,“言姑娘,是在下不好。你有火气就冲在下发吧。”
“对对对!都是你的错。”夷希微忙附和道:“谁让你赢的?你让让阿敏不行吗?阿敏,好阿敏,咱不跟这个臭小子一般计较,是他太不懂事了!”
言敏好半天才不哭了,但还是鼓着腮帮子愤愤的抽搭鼻子。
夷希微捡了她的鞋子蹲在地上想帮她穿上,却被她一脚踹的蹲坐在地上。元恪暗自咬了咬牙,把夷希微拉起来,狰狞着嘴角斜眼瞪了言敏一眼。
言敏被他看的一哆嗦,也不敢再闹了,自己乖乖穿好鞋子低声咕哝道:“我就知道,你俩现在已经是一伙儿的了。我不要在这受你们欺负了,解药给我,我现在就走。”
“好阿敏好阿敏,明明是这个臭小子欺负你,不关我的事啊,改天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夷希微说着踢了元恪一脚,“阿敏,你就留在这多陪陪我吧……我实在受够这一个人的寂寞了……”
元恪心中酸涩的不是个滋味。
“我不!”言敏耍着性子嘟嘴道:“我现在就走。解药给我!”
夷希微见实在劝说不成只好放赖,“那我就不给!”
“哼,我自己找去!把你这都翻了不信翻不出来!”
夷希微早就见识过这姑奶奶的祸害能力了,赶忙道:“你肯定搜不到,因为解药我还没种呢!”
“你!”言敏皱了皱眉,“那你把解药的种子给我,我自己种去!”
夷希微从怀里捏一颗炒黄豆递给她,嘱咐道:“这解药的种子特殊,只能用我家桃花上的露珠浇灌,每天清晨必须浇一遍,不然这颗种子就废了。你可得好好种啊,这种子世上就这么几颗了,性命攸关呀!”
言敏一听忙郑重的接过来,看了元恪一眼,还是冲夷希微道:“给我两颗。还有元哥哥的。”
夷希微咧着大嘴一笑,赶忙又递上一颗,顺手摸了她脑袋一把,“乖。快去种吧。”
看言敏颠颠的跑了,夷希微揽过元恪的脖子乐道:“阿敏心真善!你都惹她生那么大气了她还想着你呢!刚才她肯定也不是故意用那个招式的,你别跟她计较了。对了,你以后注意着点啊,别再惹她生气了,能让就让让她,她年纪小人又傻嘛。你看她刚才哭的,多让人心疼啊……”
元恪心中的酸气还没退,冷冰冰道:“她是因为我生气的吗?”
“嘿,不是你难道还是我不成?”夷希微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大憨货!你还没觉悟呀?你要不赢她她会生气吗?你这不行啊,一点都不懂女孩子心思,也不会讨女孩子的欢心,将来怎么哄你娘子?这点你还得跟师父好好学学,你看我刚才三言两语就把阿敏哄好了……”
元恪看着这真憨货一脸嘚瑟的样儿忽然有些可怜他,觉得这憨货八辈子也不可能讨到言敏的欢心,心里没那么担忧,自然也就没那么怨他了。
夷希微偷瞄了两眼,发现言敏拿了两个花盆在小心翼翼的种炒黄豆,放了心,这才拉着元恪去后山采药。
山路上,夷希微一边在前面气喘吁吁的劈草拣着道,一边跟狗似的到处乱嗅。
元恪有些纳闷,“先生在闻什么?”
“你不懂。师父跟你讲,医道呢外人瞧着复杂,其实简单的很,就讲究个望闻问切。这个闻呢,就是闻药草的气味……”夷希微说着闭眼长吸了一口气,扒拉开草丛揪出一棵草来,“瞧瞧,这不就找到了。这棵白花蛇舌草功效虽然不如一金草,但对你身上的毒还是有些用的。”
元恪拿过来端详了一番,“闻是指听患者语音气息的清浊缓急。这株是豨莶草,于我的病无益。”说着审视着夷希微道:“先生压根不懂医术吧?先生其实不必为我费心了,医死人亲口跟我说过,我身上的蛊毒无法可解。”
“你不懂!”夷希微从怀里掏出一本破医书,翻了两页信誓旦旦道,“你来瞧,书上都写了,这明明是……哎,怪哉怪哉,这棵草怎么改名了?明明前几年还叫白花蛇舌草的,谁给它改的名啊,也不知会我一声。”
元恪苦笑一声,“先生我们回去吧。命由天定,元恪早已认命了,寿数的事由他去吧。”
“你死不死的不甚要紧,也不关我屁事。只是……”夷希微仍是疑惑的扒拉着那本书,“怪怪怪,小爷嫌原来的名儿臭换一个也就罢了,它算个什么玩意儿也变来变去的,难不成它还以为换个名字小爷就不认识它了?!”
元恪一怔。
夷希微又翻了两页书,才把书收好,仍是在前面拿着棍子拨草寻药,朗声道:“你知道医死人为啥医死人不?这绰号还是我给他起的呢。当年他刚从我这里出师时年轻气盛,自诩神医,狂的能上天。我就跟他说,你又不能把死人治活,顶多只能把活人给治死,就这点本事谁做不来?你干脆就叫医死人吧。他被我说的哑口无言,打那起就叫医死人了。他哪里就配得上‘神医’的称号?竟还有些憨货把他的话当天意了,真笑掉人的大牙!”
元恪无言,数年来他一直饱受蛊毒的痛楚,早就对这副躯干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听罢夷希微的话心中略有羞意,也升起了些求生的意志,不再自怨自艾,跟着夷希微认真的寻起药草来。
第12章
夷希微偷瞄了元恪两眼,心中松了一大口气,他刚才本来想显摆一番自己的医术的,没想到刚一张嘴就漏了馅儿,丢了个大脸,暗道:还好小爷机智,圆的圆满,不然将来再吹嘘自己是医死人的师父大概也没人信了。
经此一番,夷希微心中惶惑,每找到株草药必先偷偷摸摸的对了医书,确定无误才收起来,倒也没再犯拿毒草当解药的小错误。
两人一路寻到了山顶,夷希微一抬头见暮色将近,皱了皱眉,“不好,差点误了我的大事。小笼包我们快回去。”
元恪一听忙跟着他往回走。
夷希微挑了条崖边的奇险近路,在前面走得急。元恪本来体力就有些不支,再加上山路崎岖,两步宽的山路旁边便是数十丈深的悬崖,元恪紧贴着崖壁瞧着脚底就有些发飘,不知怎的走着走着一个踉跄,身子就往崖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