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你的棋艺进步如此之大。来来来,再来一盘,本王今日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朱棣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沈清淡淡的应道:“标下奉陪。”
两人你来我往,下棋下的不亦乐乎,而崔淼在一旁却如坐针毡,心里思量燕王这到底是何用意,把他晾在这儿看他们下棋,也不搭理他,也不放他走。说是不悦吧,看上去不像,这不还赐了座。若说他高兴吧,也不像,明知道他对下棋一窍不通,还留下他观棋。
就在崔淼胡思乱想时,王彦进来回禀:“回王爷,道衍法师过来拜见。”
朱棣手执棋子,头也不抬的说道:“让他进来。”
崔淼好奇的看向门口,在道衍和尚在历史上可是非常出名,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给朱棣灌输造反思想,‘王爷是真龙天子,这天下应当是王爷的’。这种造反思想日复一日的被灌输,就像一颗种子在朱棣心里扎了根,朱元璋一死,这种子便发了芽,他侄子朱允炆再浇点水,施点肥,哪有不疯长的道理,所以造反理所当然的登上历史荧幕。一个和尚整天想着撺掇着人造反,而且还成功了,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这也是崔淼对他好奇的原因。
在崔淼好奇的目光下,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走了进来,五官平庸,唯有眼睛比较突出,不似出家人的淡薄,明亮且锐利。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中等身材,看上去四十多岁。
道衍来到近前喊了声佛号,说道:“贫僧见过王爷,清宁候。”
朱棣摆摆手,笑着说道:“大和尚不必多礼,过来看看,本王与詹林这盘棋谁输谁赢。”
道衍应声,来到近前,却没有看向棋盘,反而盯着崔淼看。崔淼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连忙说道:“大师,标下脸上可是不妥?”
道衍再次喊了声佛号,说道:“这位施主的面相很好,今后定是大明朝肱骨之臣,只是有一点不妥。”
朱棣像是来了兴致,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道衍,笑着问道:“哦,哪里不妥,大和尚不妨说来听听。”
道衍如实说道:“是,王爷。观施主面相,一生中有三次凶险,已应验两回,若第三次也能死里逃生,便一辈子荣华富贵,唯一憾事,便是一生无子。”
“一生无子?”朱棣看了看崔淼,又看了看沈清,眸光闪烁不定。
而沈清的关注点则不同,他紧张的问道:“大师可知他第三次凶险在何时,因何原由,可有破解之法?”
道衍摇摇头,说道:“施主,莫说贫僧不知,就算知晓,也无法逆天改命,要知天命不可违。”
见沈清眉头紧皱,崔淼不在意的笑了笑,宽慰道:“指挥使莫要担忧,标下已是连闯两回鬼门关,定是福大命大之人,即便有第三次,也定能死里逃生。至于一生无子,众生皆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个人自由自在无牵无伴也挺好。”
道衍叫了声佛号,笑着说道:“施主生性豁达,又与我佛有缘,不如皈依佛门,作法参禅,或能免去灾祸。”
崔淼连忙摆手道:“多谢大师好意,标下实乃俗人一个,世俗事一件也放不下,毫无慧根可言,恐让大师失望了。”
“不急,不急,施主可好好考虑,若有一日施主想通,尽管来找贫僧。”
朱棣笑着说道:“你这和尚,刚刚还说崔淼将来定是肱股之臣,怎的现在又撺掇着让他出家,难不成你还想挖朝廷墙角?”
道衍连忙说道:“王爷这话严重了,贫僧可担待不起。”
朱棣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盒之中,说道:“行了,今日棋局就到这儿,本王和大师还要探讨佛法,你们就先回去吧。”
沈清和崔淼相继起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房间内只剩下朱棣和道衍,朱棣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道:“行了,别装了,坐吧。”
道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老神在在的坐到沈清刚才的位置。
朱棣直接问道:“你方才所说可是真?”
道衍答道:“王爷,出家人不打诳语。”
“一辈子荣华富贵……”朱棣意有所指。
“王爷放心,他只为助力,并无他想。若用法得当,是大明
第39章
洪武十八年(1385年),燕王朱棣派人前往南京,数日后一封密旨被摆上朱元璋的御案之上。朱元璋看后大怒,砸了御案上的一方砚台,紧接着一封手谕由密使快马送到燕王府。
崔淼跟在沈清身后,疾步向燕王的书房走来,他紧走几步,与沈清并行,小声的问道:“沈大哥,你可知王爷为何召见我们?”
沈清淡淡的答道:“应与今日京城来到密旨有关。”
“密旨?”崔淼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说道:“可是北元那边又有动静?”
他们是武将,崔淼能想到的,也就是北元那边又不消停了。
“不是,你不必多问,待会儿见了王爷便见分晓。”
崔淼没再多问,随着沈清一路来到燕王的书房门口,今日值守的不是王彦,而是一副生面孔。见两人过来,连忙迎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小的三宝,见过清宁候,见过崔副千户。”
“三保?”听对方的口音应该是云南人,而又自称三保,让崔淼不得不想起,明朝赫赫有名的航海家‘三保太监’郑和。崔淼眼睛冒光的看着三宝,兴奋的问道:“你可是姓马?”
三宝被崔淼炙热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喃喃的说道:“回副千户,小的是姓马,不知副千户是如何得知?”
崔淼一听真的是‘三保太监’郑和,眼睛更亮了,激动的说道:“三保,真的是三保。”
三宝被崔淼弄得一脸懵,茫然的说道:“副千户,小的似乎是第一次见您。”
崔淼自觉有些失态,说道:“不是有句话叫‘一见如故’么?况且我家乡有个亲戚也叫三宝,故而方才有些激动,失态了。”
三宝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能和副千户的亲戚重名,是小的的福气。两位大人,王爷已在书房内恭候多时,若有吩咐,容后再说。”
两人在三宝的引领下进了书房,行礼道:“标下见过王爷。”
朱棣看了一眼三宝,三宝会意,恭敬的退出书房,并带上房门。朱棣将手中的密旨递给沈清,说道:“詹林看看吧。”
沈清双手接过,打开仔细的看了看,说道:“王爷的意思是?”
朱棣淡淡的说道:“暗查。配合京城来人,将此案一查到底。”
见崔淼一脸懵懂,朱棣解释道:“去年本王接到暗报,北平布政、提刑二司和京中勾结,有舞弊之嫌,派人去暗访的人皆不能还。前几日本王派使者进京,承奏密折,将此事告知父皇,父皇震怒,发回密旨,让本王暗查北平府两司,故本王将你们召来,是想将此事交于你们二人,可有疑义?”
沈清和崔淼对视一眼,齐齐应声道:“回禀王爷,标下定当尽心竭力!”
朱棣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崔淼缓声说道:“本王知晓你尤为擅长侦破案情,此事交于你,本王倒不担心,只是你的安全。詹林,他的安全问题本王就交于你了。”
沈清看了一眼崔淼,躬身应道:“王爷放心,标下定保他安然无事。”
崔淼感激的说道:“标下谢王爷关心,愿为王爷效死!”
朱棣笑着说道:“好好好,此事交于你们二人定然事半功倍!”
洪武十八年二月,沈清和崔淼身着圆领大袖衫,扮成儒士的模样,出现在大兴县境内,看着周边大片荒芜的农田,两人不禁皱紧眉头,大兴县是北平府所辖,与他们军士的屯田相比,土地的土质要好一些,时至春耕,田里的人居然寥寥无几,跟他们军屯的熙熙攘攘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崔淼看了看四周,见一个老农正在地边休息,便走了过去。来到近前,崔淼躬身施礼,说道:“老人家,小生有礼。”
老农显得有些惶恐,连忙站起身,说道:“先生有礼,有礼。”
崔淼温声说道:“老人家莫慌,我们兄弟二人是读书人,来大兴县探亲,刚好路过这儿,看这大片的荒田十分不解,想问问这是何故,还望老人家解惑。”
老农仔细的打量两人,似乎松了口气,叹息一声,说道:“两位有所不知,前两年这大兴县还不是这般光景,只是近几年朝廷赋税一年多过一年,这地里的收成连交税都不够,还让人怎么活,村里饿死了不少人,无奈之下,很多人都背井离乡,去别处讨生活,这田地无人料理,自然也就荒了。”
“那老人家怎的不离开?”
“年纪大了,吃的不多,家里就我一个人,不想老了客死异乡,就留了下来,能活一日是一日吧。”老农说的很平静,却让听得人揪心不已。
崔淼眉头紧皱的说道:“据我所知,北平府的赋税连年减少,为何这大兴县不减反增呢?”
老农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小声的说道:“后生,这种事你们还是莫要打听的好,不然说不定就遭来横祸。”
“老人家,这荒野之中,也无旁人,您不妨和我们说说。”崔淼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拿出几个饼子,几块牛肉干,分别递给老农和沈清,说道:“时值中午,我们边吃边说,当是下饭的谈资。”
老农还想推辞,见崔淼诚意十足,也就不再矫情,搬了两块石头,放在两人旁边,赧然的说道:“那老头我就厚颜吃点。”
两人也不嫌弃,一掀衣摆坐到了石头上,崔淼笑着说道:“老人家不必客气,东西虽不多,但尚能饱腹。”
三人坐在地头,边吃边聊,崔淼也从老农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原来他们的田税和北平府的其他地界都一样,只是多了很多其他名目的杂税,比如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神佛钱等等。这些杂税总数比田税的两倍还多,这就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以至于连基本的糊口都不能做到。
两人得知信息后,将剩下的吃食全部留给了老农,还给了他几张宝钞,虽然不贵重,但能换些粮食,支撑到秋收不成问题。
辞别老农,两人在周边的村庄游荡,看到的皆是一片荒芜的景象,十有八九的房子都是空屋,即便有人,也都是些耄耋老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上去人口不少的村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两人兜兜转转在一处宅院门前停下,宅院的占地面积不小,至少也有三进的院子,应该是这附近数得上的富户。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有这样的财力,说明这里定是某个官员或者富户的私宅,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所以他们打算在这里借宿。
“咚咚咚”,崔淼上前拍了拍大门上的铜环,没等多大会儿,就听里面传来脚步声,来到门前出声问道:“谁啊?”
听声音中气十足,崔淼猜测应该是个青壮年。
崔淼应声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弟是来大兴寻亲的,赶了一天路,实在走不动了,想在贵府借宿一宿,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去别处借宿吧,这里不方便。”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位大哥稍等,我们有钱,不白吃白住,若不是此处没有客栈,我们也不会厚颜叨扰。”
脚步声顿住,又来到门前,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仔细打量着两人,待看清两人后,才将大门打开,不客气的说道:“先说好,一夜一两银子,同意就住,不同意就别处找地方。”
崔淼作揖,笑着说道:“敢问这一两银子可包括吃食?”
中年男人有些犹豫,随即说道:“粗茶淡饭。”
崔淼点点头,说道:“只要能饱腹便好,那就依大哥所言。”
中年男人没想到崔淼两人会答应,又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眼中神色莫名,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说道:“既如此,两位就请进吧。”
两人随着中年男人一路向后院走去,崔淼一边留意周边的环境,一边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我们是否要拜见府上主人?”
男人随口答道:“我叫李旺,是这里的管事,主人不住这里。我领你们到住的地方,吃食一会儿送去,老实在房间呆着,切莫四处晃悠,若是发现,别怪我不留情面赶你们出去。”
崔淼和沈清对视一眼,好脾气的应道:“李大哥放心,我们兄弟赶了一天的路,实在累的不行,只想吃饱肚子,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李旺看着崔淼,笑着说道:“你这书生倒是好脾气,不似那些酸儒,眼睛长在头顶上。”
“这世道还是和气些好,免得惹出祸端,招来横祸。”
“看你年龄不大,心思却通透,是个妙人!得,到了,这里有一间卧房,是我们一名活计住的,他这两天有事不在,你们暂且在他房间住上一宿吧。”
崔淼连忙作揖,说道:“小生谢过李大哥。”
李旺看了一眼沈清,凑到崔淼身边,说道:“你这兄长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兄长幼时受过刺激,向来少言寡语,还请李大哥见谅。”
“得,你们进屋歇着,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切记不要乱跑!”
第40章
洪武十八年二月,崔淼、沈清二人奉命调查北平府两司舞弊一事,来到北平府所辖的大兴县,在一处修缮精致的宅院里借宿。
李旺是这所宅院的管事,叮嘱了两人几句便离开了。崔淼和沈清走进房间,发现房间虽然不大,收拾的倒也干净。来到门前崔淼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随手将房门关上。坐到桌边的长凳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水,用手指蘸了蘸,写到:“暗中有人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