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从肉里挑木刺已经够疼了,再疼还能疼到那里去,崔淼白着脸点头,谁知当烈酒倒进伤口的时候,会那么疼,他简直有种想死的冲动,向来能够忍耐的他也忍不住惨呼出声。
沈清心疼的不行,不管不顾的将崔淼揽进怀里。他现在也没力气挣扎了,就像去了半条命一样,疲惫的厉害,索性就靠在沈清怀里缓缓神,疼到极致之后便是麻木,他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我说花孔雀,你不是说只有一点疼吗?你这不会是趁机报复我吧。”崔淼的脸煞白,就连嘴唇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沈钧看着崔淼这般模样,心疼的不行,说道:“你这伤口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已经感染,若不好好处理,别说这条腿,就是你这条小命都有可能不保,再疼也忍忍,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宝清斋,里面东西任你挑,分文不收。”
崔淼眼睛一亮,说道:“那就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瞅你这点出息!”沈钧无奈的笑笑,说道:“一言为定。”
伤口处理好了,崔淼的精神也萎靡了下来,疲惫的说道:“我有点累,想去睡会儿。”
“去吧,我让他们去给你抓药,熬好了再叫你。”
崔淼在床上躺好,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沈清坐在床边,替他盖好被子,淡淡的说道:“谢谢!”
沈钧的手一顿,平静的说道:“侯爷不用谢我,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他,跟你没关系。”
沈清抚摸着崔淼没有血色的脸,说道:“无论你接不接受,这声‘谢’我还是要说,今后有机会我会报答的。”
沈钧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坦然的说道:“侯爷,崔淼这个人太好,好到只要相处过的人,都会忍不住被他吸引,我也不例外。我看得出,他对你跟我们不同,但我还是想争一争,所以你最好别给我抢到他的机会。”
沈钧这般坦诚,倒是让沈清厌恶不起来,也可以说自从他知晓崔淼因为沈钧那瓶药才保住性命后,心里已经默默接受了这个人的存在,亦敌亦友的存在。
沈清握紧崔淼的手,说道:“我们已经成婚了。这两枚戒指是他亲手所制,他说这戒指是一对,只有相爱的人成婚时,才会戴在无名指上,那日在我们父母的灵位前,我们拜了天地。”
沈钧怔忪的看着两人相握的双手,那对特别的戒指是如此刺痛他的眼睛,也让他心底泛起浓浓苦涩。
“侯爷,你真幸运!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沈钧收拾完药箱,说道:“他的伤口感染了,这山里的药材不足,我让人下山去抓药,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尽快下山为好。还有,他今晚会发热,侯爷一定留意,若是高热不退,那就麻烦了。”
沈清看向沈钧,问道:“若高热不退会怎么样?”
沈钧没有隐瞒,直言道:“会死。所以一旦出现高热,明日若还不退,就必须下山。”
沈清的心一紧,说道:“好,我知道了,劳烦多多费心。”
沈钧没再多说什么,提着药箱出了门,他现在需整理药材,以备晚上崔淼高热。
沈清温柔的看着崔淼,心疼的抚摸着苍白的双唇,低声呢喃道:“大郎,你一定要撑下去!答应我,一定撑下去!”
不出沈钧意料,崔淼当晚便发起了高热,原本苍白的脸色烧的通红,最麻烦的是沈钧熬得药,他一口也喝不进去,一直折腾道第二天清早,还是无济于事,一点都不见退烧。不得已之下,众人做了个担架,抬着崔淼下了山,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到达蓝田县张家客栈。
将崔淼安置好,沈钧便急匆匆的出了门,回来时买了一大堆的药材,熬了一碗又一碗的药,一直到崔淼喝下去为止。不过幸好的是,崔淼虽然病情凶险,到底还是缓了过来,众人不禁松了口气。
第98章
洪武二十五年十月十七,昏睡了两天的崔淼,终于清醒了。守了两天的众人不禁松了口气,静心等待着沈钧的诊断。
半晌后,沈钧收回手,说道:“脉象平稳,已无性命之忧。不过到底是大病了一场,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身体。”
“那个,花孔雀,我一定遵医嘱,好好调养,能否少开些药?”
沈钧没好气的说道:“你刚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就不能乖乖听话?你的身子看上去挺好,其实已经损了根本,若不好好用药物调养,会折寿的,你明白吗?”
崔淼瞥了一眼沈清,朝沈钧偷偷使了个眼色,说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我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对于我们武将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而且我身体底子好,不至于有损寿命。花孔雀,你可别为了那点医药费危言耸听!”
沈钧没有理会崔淼的打算,说道:“我说的是实话,你换个大夫也是一样的答案。崔千户,你的身子当真不能再折腾了!”
崔淼不敢看沈清,不满的瞪了沈钧一眼,无奈的说道:“得,我遵医嘱,一定好好调养,争取长命百岁!您可满意了吧?”
沈钧勉为其难的点头,说道:“是否满意,还得看你的表现。”
一旁的郎平笑着说道:“沈公子放心,我们这里所有人都负责监督,只要千户不好好调养,你就多开一个月的补药。”
崔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一个个的跟着起什么哄,个顶个的黑眼圈,跟熊瞎子似的,滚回屋睡觉!”
众人一阵哄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孙海伸了个懒腰,说道:“得,千户你有什么事就叫我们,我们先回房补个觉。”
“去吧,去吧,看着你们一个个胡子拉碴的就觉得碍眼!”
众人相继离开,沈钧也收拾好药箱,打算回房,崔淼却出声叫住了他,说道:“花孔雀,零九的伤怎么样,你给他治疗了么?”
沈钧想了想说道:“零九?就是伤了手掌的那个?”
崔淼关切的问道:“没错,就是他,他的手没事吧?”
沈钧点点头,无奈的说道:“他的伤没事,虽然穿透了手掌,幸运了是没有伤到手筋,只要好好养伤,完全能够康复。崔淼,你这才刚醒,能否别操那么多心,好好想想自己?”
崔淼解释道:“他的手是我伤的,既然我答应让他跟在身边,就不能不管不问,就劳烦你多多关照了。”
“我可跟你说,医药费一点都不能少,别总想占我便宜!”
“医药费好说。花孔雀,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宝清斋的东西任我挑,可绝不能反悔!”
沈钧不由好笑的说道:“瞧你那点出息!放心,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不过只能挑一件,多了自己掏银子。”
“得得得,一件就一件,堂堂沈家的掌权人居然这么小气!”
沈钧哭笑不得,说道:“你这副模样纯粹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行了,我去给你盯着药,你累了就再睡会儿。”
看着沈钧转身离开房间,崔淼心虚的偷偷瞄了一眼沈清,打了个哈欠,说道:“阿清,我有点困,再睡会儿。”
一直未曾出声的沈清坐到床边,温柔的轻抚着崔淼的脸,淡淡的说道:“大郎可是不想见我?”
崔淼连忙解释道:“怎么可能!阿清莫要胡思乱想,我只是感觉有点累,想、、、、、、”
沈清的脸突然放大,崔淼下意识瞪大眼睛,双唇被含住,温温润润,轻轻柔柔,他叹了口气,环住沈清的脖颈回吻着。
半晌后,两人分开,沈清直视着崔淼的眼睛,惶恐的说道:“大郎,我又一次差点失去你,若再有一次,我怕自己会疯。”
崔淼温柔的捧着沈清的脸,安抚的摩挲着,说道:“阿清,你可还记得道衍大师说过的话?”
沈清眸光流转,轻声说道:“记得,一刻都不敢忘!”
“道衍说我一生有三次劫难,之前已渡过两次,加上这一次已经满了三次,今后我的人生定然平平顺顺,阿清再不用担心。”
沈清轻轻趴在崔淼身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但愿如此!”
“阿清,抱歉,又让你担心了,陪我再睡会儿吧。”
沈清褪去长靴,躺到床上,侧身抱着崔淼,说道:“好。”
崔淼等人又在蓝田耽搁了三天,等崔淼的病情稳定后,这才上路赶回北平府。当然期间沈清派薛禄、王聪提前回了北平,向燕王报备。暗巢被清缴,之后的事沈清不再插手,全权交给了锦衣卫,高成在当天也派出人手赶回京城,向朱元璋汇报。至于之后怎么处理西安府上下,那是朱元璋的事,毕竟秦王再作,那也是他的儿子,旁人不能也不敢插手。
虽然事后秦王并未受到多大惩罚,但到底是动摇了他辛苦培植的势力,也成功在朱元璋心中埋下一根刺,这根刺注定了这辈子他与皇位无缘,作为皇子却注定与皇位无缘,这样的事实,对于野心勃勃的秦王来说痛苦至极。这也算宋大力为自己和家人报了仇。当年宋家的灭门案到底如何,也随着这件事的落幕而尘封。洪武二十八年,秦王朱樉受命率领平羌将军宁正前往洮州(今甘肃临潭县)征伐叛番,因多次露宿荒野,而得了瘴疠,没几天就死了,这也算是得了报应吧。当然这是后话,咱们按下不表。
众人回到北平府,燕王多次到他的小院探望,并多有赏赐,无数的补药不要钱的往崔淼的小院送,让崔淼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发苦,暗自惆怅,这么多补药什么时候能喝完,这事之后,崔淼一时间风头无两。
按照约定,崔淼向燕王汇报完案子后,便来到地牢将男子接了出去。崔淼出现,男子显得很是欣喜。
崔淼笑问道:“你想好名字没?”
男子有些赧然的说道:“我没读过书,大人能否帮我取一个。”
崔淼想了想,说道:“既然你不知自己姓什么,那便随我姓崔吧,就叫崔思雨吧,也没什么含义,就觉得好听。”
零九、零四得知这事之后,也跟着凑热闹,非要崔淼给他们取个新名字,崔淼被缠的没辙,索性就让零九叫崔思风,原本想要零四叫崔思电,可零四觉得不好听,崔淼只好改成崔思阳,零四这才满意。王华见他们都改姓崔,也想跟着改过来,却被崔淼拦了下来,王华改姓可以,也该改姓吴,毕竟王华的亲身父亲是吴坤,而崔淼又对吴坤和王张氏有愧,不可能让王华改姓吴。王华明白了崔淼的心事,便将王姓改成了吴,彻底与王家做了了断。
崔淼家的人口越来越多,原来的小院放不下,他犹豫着是否换个大点的宅子,前几天京城来了人,对崔淼大加赞赏,并赐了诸多赏赐。燕王说崔淼立此大功,理应晋升,可这案子牵涉秦王,家丑不可外扬,皇上记在心里,等过些时候,再寻个由头给他提一提官职。相对于能不能晋升,崔淼比较在意的是赏赐的东西能不能换成钱。他现在的积蓄买个大些的宅子不成问题,问题在于,他的实验田,还有开垦工作也要花钱,一时间有些犯了难。
沈清见崔淼这几日时常愁眉苦脸,问明原因之后,直接让崔淼住进侯府,侯府虽比不上王府,但比一般的大宅要宽敞的多,只要崔淼愿意,别说那几个人,就是再来几十个,也能住的开。
崔淼肯定不能应,这么明目张胆,不是上赶着给御史把柄么。沈清见诱拐不成功,第二天便拿着一张地契过来,交给了崔淼。崔淼到宅子一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大宅虽离王府有些远,但比他的小院大得多,五进的院子,房内装修完善,亭台楼阁样样不缺,甚至有一个不小的花园,花园里还有个荷花池。
崔淼顿时有种被包养的感觉,他哭笑不得的说道:“侯爷,咱先不说违不违制,就说这宅子明显是有人正在住,您不会是抢来的吧?”
沈清眼底浮现笑意,说道:“清宁候买个宅子还用抢么?”
崔淼的嘴角也跟着上扬,说道:“侯爷,您给个准话,这宅子到底怎么来的?您要真干个欺男霸女的事,我好去王爷那儿禀告,说不准还能得个赏赐。”
“你我已经成婚,你这般做岂不是‘大义灭亲’?”
“我向来铁面无私。侯爷,您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
沈清挥退身后的随从,揽住崔淼的腰,微笑着说道:“从宽如何,从严又如何?”
见周围没人,崔淼也就由着沈清,说道:“从宽嘛,那就罚金吧,从严嘛,那就禁足一月。”
“禁足?”沈清好奇的问道:“如何禁足?”
“简单,就是一月内不准踏进我的房门。”
沈清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我从宽。这宅子是王府的别院,王爷赏给我的,除了王府中人,旁人不知。”
第99章
洪武二十八年正月,秦王朱樉奉命前往前往洮州(今甘肃临潭县)征伐叛番,朱樉以兵力不足为借口,借调燕王所属燕山卫,指名道姓的要崔淼随军。崔淼毁了朱樉苦心经营的势力,朱樉不可能不嫉恨,他此举明显是想公报私仇,对付崔淼。燕王于公于私都不可能答应,以崔淼身患旧疾为由,拒绝了朱樉的要求,但还是派了薛禄率领一千燕山卫随军。
朱樉不知哪根筋没搭对,以此为由,上奏折参了燕王一本,奏折送到京城,直接让洪武帝退了回去,退回折子的不是内侍,而是锦衣卫,这明显是在警告。朱樉虽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暗巢被清缴,安插在个个藩王那里的钉子均被拔出,他就相当于断了双臂的同时,又失去眼睛,这样的打击让他怎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