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里的药包换过一手,韩青溪用空出的那只手在岳澄额头上一拍,似乎是在对他解释,实则又是说给萧焕听,“魔教三年前便已覆灭了,哪有什么小魔头?只余他一人,即便真是要做什么,也成不了气候。更何况,沈公子如今投在明月山庄门下,改名换姓,自然是要重头再来的意思。过去的那些恩怨纠缠……”
哎,从前怎么就没对韩青溪多加留意啊?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不比那家伙强上数倍?真是猪油糊了眼!沈望舒一颗心都痛得麻了,也不去细想韩青溪所言究竟对是不对,还有工夫在那苦中作乐地瞎想。
只是这话听过了,他又悬起心来,不知萧焕要说什么。
沉默片刻,萧焕才道:“沈千峰再怎样,那也是他父亲;倚霄宫再如何,那也是他长大的地方。更何况,还是他亲自把我引进去的……”
韩青溪似乎还想再劝,岳澄却叫了起来,“师姐,你不会还想把萧师兄往那小……咳,那谁身边推吧?”
“这是秋山自己的事,我无权置喙。”韩青溪的语调忽然冷了几分,然后又道:“只是秋山,人如今在我们这儿,又有伤,到底还是要归还明月山庄的,你且收敛些,别再招惹了。”
好一个还要归还明月山庄的!什么归不归还,他沈望舒难道是什么物件么?
哦对,现在他就是个质子,与物件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是一个用来交换碧芝草的筹码。只是他似乎……还没这么值钱吧?
不过从前听师父苏闻说,那碧芝草十分珍贵,十年才成一株,炮制也极其不易,却也并不能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功,不过是有些稀奇的毒需得配碧芝草才可解。
他看医书的时候从不上心,但大概也就记住了一句——凡是毒物所生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那么这话反过来意思也是差不多的,既然碧芝草只有潇湘之地才有,说明需要解的毒物也是产自此处,甚至极有可能就产自明月山庄所辖地界内。
也不知道远在余杭一带的松风剑派里会有谁中了来自潇湘的毒。
不过岳澄的爹、韩青溪的师父岳正亭在可是松风剑派掌门,萧焕的师父又是门中颇有地位的长老,能让他们三个结伴出来寻药,只怕这人大有来头啊。
听闻明月山庄所建时间并不长,还是苏闻一手建立起来的,门中除了他都是年轻弟子,多出身普通,还有谁能和大名鼎鼎的松风剑派结梁子呢?
沈望舒越想越觉得头疼,身上的伤又不大好,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合眼,准备先昏天黑地睡上一觉再说。至于外头那几个,爱说什么就说去吧。
而外头几个人还不知道里头那个人已经听他们说话听得真的睡过去了,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话。
萧焕揉了揉眉心,“我倒也想好好同他说话,他被我所伤,难道我就不心疼?只是他总说那些话来激我,又不见得是真的清白,我就……”
幸而沈望舒睡过去了,否则定会拖着病体再冲出来和他狠狠打上一架。
岳澄听到这个,立刻道:“啊!先前师兄总说那几个求助的小门派遭难的方式有些似曾相识,果然是的。师姐,咱们第一次遇到沈望舒,可不就是被他给耍了?先前咱们都不信,毕竟死人是不能爬起来使坏的。只是如今这人还活着!”
“住口!”出乎意料的,韩青溪与萧焕异口同声。
岳澄吓了一跳,“你们俩……这是怎么的?”
韩青溪摇了摇头,“之前我就说过秋山,事情尚未调查清楚,不可胡乱猜疑。那时秋山是恨不得沈公子还在人世,哪怕重操旧业也好过阴阳永隔,那你呢阿澄?一点头绪都没有,何故平白坏人清白?”
岳澄不爱听,跺了跺脚,“师姐,萧师兄向着他老相好就算了,你怎么也帮着外人说话?你看这手法,迷晕一船人再劫走宝物,难道不是和那小子一模一样?”
“不一样。”在萧焕生气之前,韩青溪便摇头,“我问你,我们那次丢了什么?后来接到其他门派求助又丢了什么?”
“我们丢了琉璃盒子,后来还听说过丢金丝软甲、千机匣、羊脂玉瓶的。”岳澄记性倒好。
韩青溪又问:“这次丢了什么?”
“两箱银子。”
也不急着解惑,韩青溪又问:“之前那几次,除了丢东西,伤人了不曾?这一次可是还少了一名弟子呢。”
岳澄懒得去想,只是撒娇道:“好师姐,你有什么便直说吧,我想得脑仁疼。”
你只怕根本就没去想。韩青溪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前沈公子即便是出手夺宝,看中的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并且也十分方便夹带,不管是偷还是抢,都容易得手些,且不会轻易伤人。这次像咱们松风剑派求助的,丢了两小箱银子,说是加起来才三百两,换之前的那些宝贝,不过只能换个边角,这银子也不方便携带,又掳走一人……我总觉得这并不是同一人所为。秋山,你怎么看呢?”
“师姐心细如发,秋山自愧不如。”萧焕倒是正经行了个礼,“这些我都没瞧出来,不过是今天见到小舒之后,我才知道真的不是他所为。”
岳澄轻哼一声,“呵,见到他还活着,开心得不能自已,所以就不怀疑了。师兄,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萧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岳澄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懒得去计较了。他的神色有几分痛惜,“从前我和小舒比斗的次数不少,对他的身手十分了解。倘若不是有什么伤病在,我与他几乎是平分秋色的。只是今天,未免胜得有些太容易了。”
“什么意思?他让你了?”岳澄微惊。
“不,”萧焕缓缓摇头,“他的内息似乎出了问题,不能久战。”
韩青溪也听苏慕平说起只言片语,闻言便皱了眉,“可知是为何?”
“我不知道。他……一点也不想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玻璃心的蠢作在这里说一下。。。
看到好几个不喜欢老萧和小沈的亲,还是首先要感谢大家的阅读,也感谢大家花时间与精力写评论。话说本文是有些三观不那么正的,毒点也在文案标注了,请大家一定先做好排雷再决定点不点开啊!
这个脑洞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了,那年头流行的套路和现在不太一样,但是实在不想弃了,还是开出来了。我尽力在圆,如果您觉得圆得不行。。。那还是感谢您的阅读了
第14章 章三·灵药
明月山庄的作息时间规律且严苛,苏闻自己也不是个贪恋享受的人,当然对门下弟子也够心狠,每日的休息时间不到三个时辰。
沈望舒自觉还从不曾一口气睡过这么久,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大大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原来天都已经黑透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也能断定他真的睡了不少时间,因为……他的肚子都“咕”地响了一声。
啧,睡之前都忘了还得垫垫肚子这事了。沈望舒准备翻身下床,但忽然觉得黑暗中有一团黑影从他床前闪过。
“什么人!”这东西一直在他床前,方才竟然一无所觉!
屋里忽然亮了起来,沈望舒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然后才发现刚刚从他床前闪过的黑影,应该就是“无韵剑”萧少侠。这位少侠点亮了灯,连火折子都没来得及收好。
该死,果然还是对这人没什么防备,竟叫他在眼皮子底下蹲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沈望舒望着萧焕,却也懒得跟他斗嘴,只希望他能自己给个解释。而萧焕也细细打量着他,神色居然有些……忐忑。
不过沈望舒的肚子很快又叫了一声,两人都尴尬地别开了头。
“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才端出去热过不久。”萧焕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食盒。
方才睡得无知无觉,萧焕一直就在边上坐着,如果想对他干什么,早就下手了。更何况这人一向直来直去的,除了灭倚霄宫的时候的确是无能为力,否则他肯定比下药更愿意选择一剑捅了。
想到这儿,沈望舒才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
萧焕竟然如蒙大赦一般,打开食盒,捧出一碗汤、一份清淡小菜和一碗白米饭摆好,就等着沈望舒过去。
待他拿起筷子,径自戳向小菜的时候,萧焕才又道:“我记得你不爱吃姜蒜,嘱咐店家一概没放,不知记错没有。”
稀奇了!沈望舒诧异得放下筷子,斜睨着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有什么好图的?”美色吗?萧焕脑子反应快,亏得是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不然估计沈望舒又得和他掀桌子了。
莫非是韩青溪跟他说的话还真是听进去了?沈望舒重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心念倒是转的飞快。
不跟他吵就不错了,干嘛忽然对他这么好?毕竟是自己亲自把萧焕引进倚霄宫的,这笔债真的要算有一半也该算在他识人不明上。只是沈望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因为最后点头同意让萧焕留下的还是沈千峰。
只是到底是他长大的地方,死去的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与叔伯,要当做无事发生是不可能的,除非先揭发萧焕那位岳小师弟才是沈千峰的亲儿子,但苦无证据,光凭他一张嘴只怕是没用的。
所以这个萧秋山也真是……自己没对他喊打喊杀要报仇也就罢了,他还干嘛要往上凑呢?
正在想的入神,萧焕忽然开口问道:“小舒,你的伤……还疼吗?”
“沈望舒早就死了,你还是叫我岳羲和吧。”沈望舒撇了撇嘴。
之前喊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甚至是就默认了呢,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忽然又不愿意了呢?萧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好又问道:“你的伤,是因为我吧?”
“萧少侠有点健忘啊。”沈望舒故作听不懂,挑眉戏谑地看向他,指了指脖子,“这个是我自己撞上来的,但还是溯光伤的。”然后颇有些别扭地指了指后背,“这个确实是萧少侠自己打的,我真的一点都没故意。”
“你知道我不是问的这个。”一双剑眉不由得拧紧了,萧焕很是气苦。
这人还真是的,非得挑吃饭的时候说这些,是摆明不叫他吃一顿安生饭啊。沈望舒垂下眼皮,给自己夹了一夹小菜,“先前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萧少侠肚子里的蛔虫,也不是你的什么知己好友,萧少侠不说明白,我怎么猜?”
拒绝之意甚是明显,萧焕也能听懂。
只是这人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见好就收”几个字怎么写,愣是又问了一句:“我是说你的内息。白日我与你比试的时候,感觉到你的内息似乎与从前……”
“萧少侠。”沈望舒将筷子重重一搁,冷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可是还要指着区区不才在下我去换碧芝草的,换不换得到还是两说,可至少与你们而言,在下还是个重要人物,不是阶下囚,犯得着这么盘问吗?”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萧焕有些急了,“我只是关心你的伤势……”
“在下好得很,如果萧少侠不这么动手的话。”沈望舒冷哼一声,“再说了,既然是要拿我去换药,那我总得死个明白——你们到底是给谁换的药?”
这次轮到萧焕缄口了。
自觉扳回一城,沈望舒心情大好,又拿起筷子,给自己添了两箸菜。
谁知就在这时,萧焕又道:“是我师叔、阿澄的父亲、松风剑派的掌门,岳正亭。”
沈望舒手上一顿,面上露出一点异色。
倒不是因为这个答案让他吃惊,毕竟下午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细细想过可能的人,猜测不是楚江流便是岳正亭。只是他很惊讶,怎么萧焕就告诉他了。“萧少侠,岳掌门有伤在身这种话,随便跟人说,不大好吧?”
“你也不是什么外人。”萧焕说完沈望舒就抬眼去看他,萧焕又不慌不忙地道:“不是你自己说要死个明白吗?”
“呵,看来你们还是准备要我小命啊。”沈望舒真是不放过他言语上的任何一个漏洞。
萧焕有些头疼,又不好发作,只是道:“这话是你先说的,我不过拾人牙慧,真要说,还是你自己先咒自己的。”
好吧,在这上面纠缠,没意思。沈望舒扒了两口饭,又有些好奇,“岳大侠这是什么伤?谁给他开的碧芝草?”印象中当年各大派联手围剿倚霄宫的时候岳正亭是没有露面的,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人踏足过潇湘地界,不应该啊。
萧焕又悄悄看他一眼,权当自己没听见第一句话,答道:“孙鹤清老先生开的方子。”
如此一来,沈望舒就乖乖闭嘴了——孙鹤清,江湖人称“阎王愁”,与那“鬼见愁”杀人如麻连地府都装不下的寓意不同,孙鹤清是医术高到能从阎王手里强人,好容易收来一个又被他给救回去了,岂能不愁?
只是沈望舒又不是一根筋,自然不能被他这么简单地转移注意。萧焕避而不答,这事本来就很可疑。
萧焕虽然说话不讨喜些,但是眼神也不差,也知道沈望舒不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的实心眼,必定是起疑了,才干咳一声道:“孙神医说是中了蛊,有些年头了,至于到底为什么染上的,我们做小辈的却也不好去问。”
这人竟然会跟他解释?沈望舒很是惊讶,但也说不出的有些舒坦。
放眼天下,只听闻苗人擅蛊,而且多半聚居在湘西深山里……如此说来倒真还是与明月山庄勉勉强强能扯上关系。不过沈望舒好奇的却是另一件事,“很多年了怎么不早想着治?孙神医虽然难请,但以你们松风剑派和岳大侠的声望,想必他老人家还是会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