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的所作所为,沈望舒恨他是应该的,即便没有与他以命相搏,也终究是因为他身上留了伤,而不是因为已经原谅了他。可是如今,沈望舒竟然放过了一个让他万劫不复的大好机会,还口口声声帮着他说话!
“是么?”燕鸿眯眼在二人之间看了一阵,那目光如电如刀一般,锐利非常。
“我……”萧焕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应承了么?那便是他亲手将沈望舒推上了死路。可若是否认……沈望舒竟然帮着他撒谎,便更不由得旁人究竟会有什么想法了。
楚江流低声催促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是!”沈望舒忽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萧少侠,面子这么重要么?比你的命还重要?承认你认不得人就这么难?”一壁说着,还一壁轻蔑一笑,嘲讽之意甚浓,倒是让素来就认得他们二人的人有些惊讶。
萧焕仍旧不说话,双手在袖中握得更紧。
“我说燕掌门,这事难道很重要么?”除却十大门派,其他门中也有存心与松风剑派交好的,见着燕鸿还紧紧盯着二人,便开口催促,“这武林大会的请帖早就发了,沈望舒却是前几日才无意中发现的,你兴师动众地叫我们前来,只怕也不是为了这件事吧?既然这样,那不如赶紧说了,咱们也少在这儿吹一会儿风不是?”
燕鸿终于收回了目光,却又望向了岳正亭,“好,此事不谈。接下来一事,却仍旧有关松风剑派。”
作者有话要说: 啊,萧焕他就不是个主角!他只是主角的……前男友!!!
日常想捶他系列
第166章 章二二·盛筵
慧海耐着性子听了许久,显然是不喜燕鸿拉拉杂杂总也说不到点子上去,只是这个时候,能挫一挫松风剑派的锐气也是极好的。他双手合十,朗声道:“燕掌门请讲,老衲洗耳恭听。”
“岳掌门,得罪了。”燕鸿向岳正亭拱了拱手,然后又道:“或许有的朋友已经听说了,前些时日,不少船只过往沅陵地界之时,出现了财物失窃之事,其作案手法与三年前便覆灭的倚霄宫极为相似,又有那魔教所特有的迷药。经查,做恶之人名叫薛无涯,乃是二十年前被消灭的魔教九嶷宫的旧人。便是因此,我儿燕惊寒深觉不妥,才报信与我,本座这才发信请各位前来一叙。”
“这与松风剑派有何关系?”岳澄不是个藏得住话的,到底还是反问了一句。
燕鸿轻笑一声,“据本座所知,当年各大派联手攻打九嶷宫,乃是松风剑派的老掌门所代领,传出消息说魔教已灭可以收兵的也是松风剑派,如何就留下了薛无涯这个余孽?再则,这薛无涯临死前交代,说他如此行径,是为了他枉死的同门而找松风剑派复仇。既然是枉死,便不得不好生说说其中的内情了吧?”
松风剑派门中,虽然掌门不在的时候,众人都习惯以楚江流的意见为重。不过楚江流本人素日不爱说话,倒是十分低调。只是今日,岳正亭尚在,楚江流却难得的主动与多话,“燕掌门什么意思?莫非松风剑派当年剿灭魔教竟是错了不成?”
燕鸿摆了摆手,“我侠义之辈,自然是要以匡扶正义为己任。只是松风剑派此举,却未必出自侠义本心。诸位且想想,在当年松风剑派召集天下英雄之前,有谁听说过九嶷宫的名头?姜掌门,长孙坊主,翠湖居与绿萝坊算是咱们正道诸派之中离南疆最近的了,您二位可有听说?”
姜畅猝不及防被叫,又顾及松风剑派的面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只是一向与松风剑派交好的绿萝坊主却缓缓摇了摇头,“不曾。”
原本燕鸿是没准备等他二人回答,只是绿萝坊主给了他意外之喜,于是更加来劲,“一个闻所未闻的门派,仅凭从前江掌门一句话就成了魔教,一夕之间覆灭无踪,若是换到各位身上,定然也是心中不忿的吧?却不知这九嶷宫如何得罪了松风剑派,将要将之灭门不可呢?”
岳正亭仍旧不说话,面色也没什么波动。楚江流便道:“如今江掌门已然仙逝,自然是问不到了。只是在场的各大派,当年似乎就没有不曾遣弟子赶往九嶷山的吧?难道还是江掌门胁迫所致么?若在下记得不错,老燕掌门是第一个响应的,燕掌门便没想过问问究竟是为什么?”
太华老掌门也辞世已久,这话燕鸿自然是听不得,当即气得面皮紫涨。
燕惊寒虽然也听不得这话,但到底比他爹要冷静,便向着楚江流拱了拱手,“楚大侠,当年的松风剑派可算是江湖上独树一帜的大派,江掌门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江掌门的话,大家自然也不会怀疑”
“那如今为何又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言说呢?若是太华门认定江掌门是蓄意针对九嶷宫,还请拿出证据来。否则我们松风先掌门的一世英名,就凭二位这几句话便玷污了,松风弟子可不答应!”另一名长老也怒目而视。
燕鸿缓了缓,示意燕惊寒退下,自己又道:“二十年过去了,时间的确太久,许多证据都湮灭难寻,自然不能做到板上钉钉,只是近日来又有了些不合理之处,就因为涉及松风剑派的先掌门,便不许再提了么?若是本座没记错,当年岳掌门只是松风剑派的一个普通弟子吧?似乎有一段时日还背上了弑师叛逃的罪名。不过后来岳掌门又洗脱了罪名,紧接着便传出魔教教主擅闯松风剑派被击毙的消息,然后江掌门召集诸位进攻九嶷宫,这未免有些太赶巧了吧?”
“怎么,攀诬我外祖不成,难道现在又要算到我爹头上?燕掌门,太华门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应当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若是拿不出证据,我们松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岳澄倒是对他父亲维护的很,听不得旁人说一个不字。
碧霞掌门的性子倒是比燕家父子要和缓许多,当即便笑,“岳小公子稍安勿躁。燕掌门这么一说,倒是让本座想起一桩旧事来。”
岳澄知道碧霞派与太华门关系好,可碧霞又不曾犯众怒,更不好与之撕破脸,只是皱眉瞧着碧霞掌门,端看他究竟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当年帮着岳掌门洗脱冤情,可不就是一个少年人么?后来江老掌门召开武林大会,将此人押至台上,说是他意图教唆门下弟子不成反被擒获,必须杀之以儆效尤,这才惹来了九嶷宫主东皇太一。”碧霞掌门笑吟吟地瞧着岳正亭,“诸位也猜到了,那位少年人便是东皇太一之子、九嶷宫大司命,也便是后来的倚霄宫主沈千峰。”
这段旧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反响倒也不算太大。楚江流也皱眉问道:“不知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千峰是九嶷宫人,远在南疆,从前并不曾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一号人物,想来是极少在江湖上走动的,本座甚至怀疑他对中原武林能了解多少。”碧霞掌门摇了摇头,“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能准确无误地知道松风剑派门下生了变故,还能骗得松风弟子的信任且教唆于他……”
楚江流打断他,“若是沈千峰已经下山游历有一段时日了呢?正是因为从前他在江湖上声名不显,所以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是几时下山来、又对武林中事知道多少。万一他早已定了计,甚至连掌门之事也是他一手谋划呢?”
“楚大侠,空口无凭……”
“您不也是随意揣测的么?”
虽说关系亲密,但燕鸿也不能容忍碧霞掌门抢了他的风头,便干咳一声,“二位且慢!方才本座已经说了,此事年深日久,早就寻不到证据,也只有蛛丝马迹可寻。本座既然敢在此等盛会上言说,自然还有可疑之处。待本座一一说明,诸位再定夺也不迟。”
“啰啰嗦嗦,有屁就快放!”玄清这暴脾气的,一点也不给人面子,夹枪带棒便说得燕鸿面色铁青。
这会儿都争论沈千峰去了,倒是没什么人关注沈望舒,他也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地上坐好,紧了紧身上秋暝刚给换上的棉衣。
燕鸿只怕是难成大事的。沈望舒暗暗摇了摇头。毕竟岳正亭这个被夹在风口浪尖上的人都始终面不改色泰然自若的,燕鸿是自己主动挑事的,不过被人挤兑几句便动了气,其中的涵养也差得太远。
只见燕鸿黑着一张脸,狠狠拂了一把衣袖上的雪粒,然后才缓缓地道:“适才本座也说了,帮了岳掌门后又被江掌门擒下的人乃是倚霄宫主沈千峰。且不论若是沈千峰早有颠覆松风之计何至于孤身犯险失手被擒,但是说这倚霄宫……”
“倚霄宫怎样?”岳澄瞥了一眼地上的沈望舒,又盯着燕鸿问。
燕鸿应当是不愿意同一个晚辈耐心解释,便使了个眼色,让燕惊寒上前来应付岳澄。
燕惊寒的性子比燕鸿稍稍强些,虽说也并不怎么瞧得上岳澄,但好歹脸上是挂着一点笑意的,“若说九嶷宫远在南疆,委实说不好他究竟是不是江老掌门口中的魔教,但倚霄宫为祸武林,这却是不争的事实吧?据在下所知,岳少主与令师兄令师姐都在那小魔头沈望舒身上吃过亏吧?”
先前这话是听燕惊寒说过的,剩下他要说什么沈望舒心里一清二楚。不过这倒真是松风剑派说不明白之事了,端看他们如何圆场。
岳澄却没转过这弯来,听他提了此事,便冷哼一声。
燕惊寒勾唇一笑,面向台下各大派,“想必诸位那几年也没少吃过倚霄宫的暗亏吧?倚霄少主沈望舒诡计多端,倚霄宫主沈千峰手下更是爪牙众多横行霸道。此等魔教,竟然在江湖上盘踞近二十年!方才咱们所说的九嶷宫,尚不曾听闻劣迹便被江掌门率人一锅端了,怎么到了岳掌门这儿,便能任由魔教横行了?”
“既然燕少主燕掌门如此义愤填膺,何以不见太华门挺身而出,率领群雄讨伐呢?”岳正亭终于开了口,淡淡地说着,甚至带着一点讥诮。
岳正亭亲自争辩,燕惊寒自然也不够分量,只得退到一旁,由燕鸿再上,“岳掌门说笑了,有松风剑派在,何时能轮到太华门发号施令了?”说完又觉得有些打脸,连忙补充道:“莫不是松风剑派与倚霄宫有些勾连,所以不方便出这个面?”
这一问,岳正亭又不想讲话了,楚江流便道:“方才燕掌门也说了,讨伐九嶷宫之时,便是我松风剑派领头,一路首当其冲,门下精英弟子折损无数,远比别家更甚。掌门当年为了擒下沈家父子,更是拼尽全力,身受重伤,如今还仍在悉心调养。”
楚江流说这个做什么?沈望舒不由得皱了眉,实在没明白看起来有条有理的楚大侠何以会说出这样自曝其短的话。
而楚江流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再则,当年擒获沈千峰之后,引来了其父东皇太一,大闹的可是我松风剑派,门下弟子又是一番折损才将其击毙。方才燕掌门还说,正道弟子,当以匡扶正义为己任,何以一到这种时候,便合该我松风弟子遭难?”
“楚大侠的意思,是如今松风剑派门下,竟没有得力弟子了?”襄台掌门冷不丁开口,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接连折损,难道不需得休养生息么?”楚江流淡声回答,“再说了,后头率领各位攻上倚霄宫的,不仍旧是我们松风弟子萧焕么?”
玄清指了指沈望舒,“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成什么事?松风剑派门下不是还有许多长老么,何以要用这样一个年轻人出面?最后还让这个小魔头给跑了。以身事敌,也是在辱没了我武林正道的脸面。”
萧焕眉头一皱,到底是不敢发作,只有藏在袖中的手握得骨节轻响。韩青溪立在一旁,便悄悄地在他胳膊上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往心里去。
岳澄更是口不择言,“那么玄清道长,紫微门光明正大,怎的也不见有什么好法子呢?”
一时间台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虽然大家都自恃身份没有破口大骂,只是这场面也委实算不得好看。十大门派之间勾心斗角,倒是让底下的小门派看了笑话,明枯看不过去,便高声道:“所以燕掌门提起这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是想说,松风剑派如果不是与倚霄宫有所勾结,如何能容忍沈千峰这么多年。毕竟先代江掌门的行事作风并不是如此的。”玄清翻了个白眼。
眼看越说越不像话,慧海不得不气沉丹田,以狮子吼的功夫稳住场面,“阿弥陀佛!胡乱揣测只会让大家徒生嫌隙,岳掌门,老衲的为人你也知道,定然是不会偏私的。今日老衲便在此问一句,你只消如实作答便是。”
岳正亭直视着慧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慧海却也不惧他,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江老掌门已然西去,身为晚辈,不好在他身后多做议论。那么老衲便问问岳掌门,方才燕掌门所说之事,究竟有还是没有?”
岳正亭紧抿嘴角,并不说话。
楚江流插嘴道:“方才燕掌门说了许多事,多是无稽之谈,也不知方丈说的,究竟是哪一件?”
“也便是方才玄清道友也说过的那一件,倚霄宫横行江湖多年,松风剑派始终不闻不问,门下也不曾有德高望重的长老出面,这并不是松风剑派的行事作风。老衲只问岳掌门,此举究竟是不是与倚霄宫主沈千峰有关系?”玄清便把话剖得明明白白,不给人钻空子的余地。
而岳正亭的应对,依旧是缄口不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算是发现了,我最擅长最喜欢的……是撕逼吵架的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