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咎却没有理他的兴致,对门外侯着的侍女道:“小香儿,去把少爷的兵器拿到船上。兄弟们别磨蹭,速速跟着少爷我下水去!”
瞧得出来叶无咎在洪涛水寨很是有些威望,只是喊了这一声,外头一片呼应。
韩青溪还想和巫洪涛讲理,萧焕却是拉了她一把,“师姐莫要再浪费口舌了,迷药之事尚不能与他们好好分辨,断人财路的事他们又岂能听你的?快些跟上吧。”
眼见一帮水匪飞速集结,有条不紊地上了船,韩青溪也知道多说无益,当即一点头,只和巫洪涛抱拳说了句“告辞”,就转身奔了出去,义愤填膺的岳澄自然也赶紧跟上。
萧焕正要走,回头却看沈望舒还立在那里若有所思,不由得叫了一声:“小舒,你不去看看?”
沈望舒糊里糊涂点了点头,直到跟着他们一齐跳上了来的时候划的小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奇怪,我为什么要跟着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或者后天会修一下前文不合理的地方,我真的不是伪更!
第22章 章五·五毒
三个远客,加上一个几乎就没怎么下过山的,在出门之前还不知道,满以为洪涛水寨大大小小的一行船上路,怎么也不会太快,谁知当真下了水,才知道厉害。
虽说一气出动了八艘大船十只小船,但二十只船的行船速度竟比萧焕这边四人的小舟还要快,一眨眼便只能见着最后一艘船的尾巴,萧焕撑船的时候用上了内力才勉强追上。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洪涛水寨号称一统潇湘绿林绝非托大。
偏那叶无咎为人古灵精怪,还让手下人将船只顺序调了一调,让自己这艘大船落在最后,然后站在船尾向萧焕他们招手,高声道:“几位少侠还追的上吗?若是划船累了就请言语一声,咱们好停下来等一等!”
“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邪魔外道!”岳澄气得跺脚。
韩青溪连忙阻止他:“阿澄你冷静些,当心把船踩翻。”
沈望舒在一旁看的好笑,待岳澄和叶无咎对骂一阵之后,才摸着下巴道:“诸位,还认定是五毒公子劫的泰兴镖局?”
萧焕为了追上前头的船,一路屏息凝神不便说话,韩青溪回答了他:“大约真的不是。朝中致仕官员的船都敢大张旗鼓地去劫,一个小小的镖局,也犯不着处心积虑。”
“这便是了。”沈望舒似笑非笑地望了萧焕一眼,“那萧少侠还追什么?白费力气。”
“你这人还有没有点良心?”岳澄狠狠瞪他,“明知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去大劫,却不去阻止,这算什么?”
沈望舒有些奇怪,“那位李老尚书与我非亲非故,也无人命我去保护,若是我恰好遇上,可确保自身无虞,那我就顺手救一救,但我不救,也没人好指摘什么,如何就没有良心?”
“我们松风剑派的弟子,就是以锄强扶弱匡扶武林正义为己任的,你们……”岳澄终究是知道眼下不适合与沈望舒闹起来,生生咽下了后半句,“既然这事被我们知道了,必定得管上一管,不然岂不是助长了那伙水匪的歪风邪气?”
韩青溪和萧焕都没说话,但看萧焕一刻不停地撑船追赶,沈望舒便知道他们也该是这么想的。
也是,人家是堂堂武林第一正派的弟子,有掌门独子与弟子在场,还有门中长老高徒,当然是把这话当做金科玉律一般在奉行,他一个前任魔教少主,还是少说两句为妙。只是沈望舒到底还是在心里骂了一句“螳臂当车”,并且飞快地盘算着如何才能置身事外。
这边极力赶着,那边也飞快地行着船,终究是在江上相遇了。
眼见着有两艘雕梁画栋的大船迎面而来,洪涛水寨的船也不需命令,便训练有素地从直直的一列分散开去,呈一个近圆的弧形,将两艘大船合围起来。
萧焕也就趁着洪涛水寨的船变换阵形,跟在一边飞快地划出,一忽就绕到了第一艘船的后边,对着高大的船身思索片刻,然后微微皱了眉,向韩青溪道:“师姐,咱们上船吧?”
韩青溪面上有些发红,大约是觉得此举不算光明磊落,“事急从权,稍后再向李尚书解释吧。”直听得沈望舒暗自发笑。
主意打定,韩青溪就取了船上的一卷绳子,在一端套了个活结,灌注真气甩手一掷,那绳套便稳稳套在船舷的栏杆上,韩青溪再使劲一拽,绳子便扯紧了,她便使出轻身功夫顺着这绳子荡了上去。
而岳澄这武功不足却轻功上佳的,凭空在船上一跺脚,就稳稳飞上了船。
萧焕见韩青溪落下,便接过绳子在手上挽牢,然后向沈望舒招手,“过来。”
这点高度,沈望舒压根不放在眼里,他完全可以自己跃上去,且比岳澄的姿势更加潇洒,就更不需要萧焕带他了。更何况,把他带上去做什么?
“萧少侠,你们想要阻止洪涛水寨劫船是因着松风剑派的祖训,可我们明月山庄没有。再者,似乎那位叶公子和我二师兄关系不错,若我就这么掺和进去,岂不是让师兄日后见了他为难?”沈望舒退了一步。
萧焕的脸色沉了沉,“你同我们一起来的,洪涛水寨的水匪又不认得你到底是谁,一会动起手来这小船也施展不开,当心误伤。”
咦,这人是在……保护他?沈望舒心下略略一惊,却也不得不承认萧焕说得很有道理。只是他仍旧未上前去,“萧少侠先请,在下别的本事不行,轻功还勉强值得一夸,不需要借力。”
萧焕却并没嘲讽的意思,只是认真地道:“你不宜运气,还是我带你上去吧。”
这人讲话这么难听,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便是从不在乎旁人究竟作何想,如今竟记得他不宜引动真气,实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正想解释不过是跳个船罢了,根本就用不着多少真气,沈望舒却惊觉自己只是一个走神的功夫,就被萧焕揽了过去,扣着腰肢登上了船。
这人的胸膛很结实,怀抱也很暖,可惜,终究不是他能依靠的地方。
好在那船也并不很高,一息之间便落了地,沈望舒一个使劲挣开了萧焕,负手就往前面去了。
拜叶无咎所赐,洪涛水寨的船团团围住了这两艘大船,船上所有人都聚到前面去查看了,后头空无一人,就任他们这么大大咧咧地在船上行走。
“前头什么人?竟敢挡了我们的路!知道我们主人是谁么?那可是陛下最倚重的户部李尚书!”远远地,四人就听见船上的家仆在跟人交涉。这是这态度,全然没把来人放在眼里,大约也是当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遭了什么难。
“果然是李尚书的船,赶得很及时,回去都重重有赏。”这是叶无咎吊儿郎当的声音,“户部尚书那可是肥差啊,听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必户部尚书致仕,家底应当是更加丰厚的吧?这趟肯定亏不了。”
“你……大胆狂徒竟敢出言不逊!就不怕我们……报官?”
“你们自己就是官,还想报给谁?哦,忘记了,李尚书这是致仕了,也就拿不起官威了。让我想想你们报官能往哪去啊,莫不是耿长青那个窝囊废?好啊,小爷我就在这儿等着,看看耿长青来了之后敢不敢放出一个屁来!”
就算再怎么不爱下山,但沈望舒从前闯荡江湖的时候还是隐约知道一些时事,与官府也打过一些交道,让那帮蠢货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知道这耿长青是澧阳郡太守的名字。
叶无咎敢这么说话,想必是整个澧阳郡的官员都不敢招惹洪涛水寨的。大约李尚书这么个致仕的老头,他们也是懒得管的。
正在思忖着,船上的仆人便怒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不把澧阳太守放在眼里!简直是无法无天!李尚书曾为帝师,你们敢冒犯李尚书,就不怕他老人家向陛下参你们一本,陛下便派兵来平了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么?”
“真是怕死了。”叶无咎笑了一声,然后阴侧侧地道:“那也要有命参才是。”
“你……你们究竟想要如何?”叶无咎说话声音不大,但气势却是不凡的,果然就把那家仆给吓到了,连说话都不甚利索了。
萧焕等一行四人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也慢慢靠近了船头,混在人群之中,暗自观察着双方的实力。
洪涛水寨来了统共二十艘船的人,不管是大船还是小船,怎么说也比这边两船人加起来多。更何况寻常说来,致仕的官员一船是亲族子弟另一船是女眷,而两船上大半都是家仆奴婢,有身手的护院家丁并不很多。而沈望舒凝神去看,这船上的护院家丁也不过是比寻常人看着健壮些,但武功根底该是十分粗浅的,远不比洪涛水寨。
那边叶无咎的船在包围圈之外,隐隐有统领全局的意思,而他本人抱臂立在船头,先前让那婢女准备的兵器在哪不曾看见,但有两条儿臂粗的长虫在他身上缠绕盘旋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这他打扮往外一站,便真的有些吓人了,难怪那家仆会被吓得软了声气。
这大概就是必败之局。
萧焕也在暗暗观察船上的情况,恰好一侧头就对上了沈望舒的目光。于是沈望舒揶揄地冲他做了个口型,“毫无胜算,当真要帮?”
恰好也就是在这时,叶无咎笑道:“方才不是说了吗,户部尚书是个肥差,这些年吃进去的民脂民膏也不少。咱也不为难李尚书,只消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便可平平安安地过去。李尚书,可还上算?”
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的白发老者闻言,终于忍无可忍地喝道:“胡言乱语!老夫为官数十年,一向廉洁自持,绝不做贪赃枉法之事,尔等怎可红口白牙败坏老夫名声?”
“哟,死不认账呢。”叶无咎摸着下巴,转向边上的一个中年人,“何叔,对付这种死犟的老东西您比晚辈有经验,您说怎么办?”
老何冷笑一声,“无妨,他不说实话,那就让东西替他说实话。”
“都听见了?”原本叶无咎是笑着的,只是说到后头,脸上的笑意收了,倒是显出一抹厉色,“动手!”
萧焕虽然看着沈望舒,注意力倒是还有一大半在叶无咎那处,一听这话,当即拔出佩剑,大步往前冲去,一壁跑一壁高声道:“路见不平,当然要管!”
作者有话要说: 18年最后一更,大家新年好啊~
第23章 章五·五毒
自己的船上蓦地窜出几个陌生人,个个拿着长剑,看装束也像是江湖中人,船上的一干人自然是吓得不轻。还算有几个胆子大的,连忙高声叫道:“快保护好家主!”
人群中有个头发白了大半的老者,从外貌看起来大约年逾古稀,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不错,气度也与旁人不同,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李尚书”。这位老尚书大约是在帝都见惯了风雨,只是在最初稍稍慌了神,而后很快就镇定下来,沉声道:“尔等是何人?怎么会在老夫的船上?”
“在下乃是松风剑派楚江流座下弟子萧焕,此乃我掌门师伯独子岳澄、弟子韩青溪,明月山庄弟子岳羲和。听闻老尚书有难,我等特来襄助。”萧焕向李尚书抱拳见礼。
但这位李尚书一见便是从未与江湖中人打过交道的,听着萧焕自报家门,还是一脸茫然,全然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会和这些个草莽有了牵扯。
萧焕当然也能瞧出他在想什么,又解释了一句,“家师虽处江湖之远,却十分倾慕老尚书。”
那李尚书到底是不懂江湖上的门道,只是哼了一声,“老夫一介文臣,倒是从未结识过江湖朋友,实在是担当不起。”
叶无咎已经趁着这边说话的时候悠悠然跃了过来,闻言不由得笑道:“我说萧少侠,你们辛辛苦苦来驰援,可是人家老尚书好像不领情啊。”
“老尚书不过问江湖中事,可我们却是知道老尚书官声人品,当然不能袖手旁观。”韩青溪也站了出来,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叶无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双蛇儿,闻言轻笑,“韩姑娘,话可别说得太早,一会儿真的找出什么来,岂不是自打脸了?”
“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得逞。”岳澄上前一步,高高地扬起了下巴。
看架势,这几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倒真是来帮忙的,李尚书便闭口不言,只管让他们自己去交涉。
听岳澄说这话,叶无咎笑得更欢,“岳少侠好大的口气啊。知道松风剑派厉害,却不知道原来门下弟子还能以一当百,那叶某真的要领教一下了。兄弟们,还愣着做什么?都跟我上!”
“师姐,还请保护好老尚书;阿澄,你拦一拦那些水匪;小舒……”萧焕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安排起各人来倒是得心应手,只是在喊到沈望舒的时候又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跳过了他,自己则是摆好起手式,向叶无咎道:“请吧!”
见一帮蠢蠢欲动的水匪听到这一声号令便如同见了血的蚂蟥一样奋力往前扑,李尚书终是慌了神,向萧焕道:“少侠,老夫这把老骨头不劳费心,只是后头的妇孺和……”
“您老放心,我们洪涛水寨还不会向女人和孩子下手。至于您的家当么,他们还真的护不住!”叶无咎说话间便从腕子上解下那一串银环,抬手一抖,却是一丈余长的一条鞭子,“啪”的一声甩在地上,直把船板都打出一条一指宽、寸余深的痕迹。
沈望舒没被点到名字,也对这位老尚书没什么特殊的感情,索性就抱臂站在一边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