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箫棠为难,“这可不太好查。”
“价钱翻倍。”
“成交!”
箫棠跟在他身后上了石阶,道:“可你查这些人有什么用呢?你也动不了他们啊?”
“动不动得了是之后的事,我得先确定是哪些人当我,当将军是傻子,认为可以拿捏在手里随意玩弄。”池云非眉宇间迸发出从不被驯服的野性,凉凉道,“真当我混世魔王的名头只是喊着玩?”
箫棠劝道:“这是他们温家的事,指不定温司令和将军心里有数呢。”
“他们怎么打算是他们的事,我说过了,我的人我自己护着。”池云非叩响大门,道,“从我答应嫁给他那天,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箫棠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白家很快来人将池云非迎了进去,下人们看着他的面色不善,几个少爷小姐躲在一边哭,见了他来就骂:“你还有脸来!若不是你!阿煌何至于跑去营地受这种苦?!”
池云非问:“白老爷呢?”
“没人愿意见你!你滚!”
箫棠竖眉:“嘿,不愿意见一开始就别让我们进,你们……”
池云非抬手阻拦了一下,神色不变:“白老爷呢?”
几个少爷小姐还要骂,管家匆匆赶来,道:“池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池云非带着箫棠匆匆进了书房,白老爷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发呆。
白煌是他长子的孩子,是他的孙儿,也是同辈的这群孩子里最聪明能干的一个。他像极了年轻时候不服输,倔强又孤傲的自己,因此白老爷一直很宠爱他。
池云非进门行礼,浑身的戾气也跟着收敛不少:“白老爷。”
“唔,来了。”白老爷点了下头,目光依然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阿煌为什么要去营地吗?”
池云非下颚绷紧成一条弧线:“知道。”
“你怎么想?”
“……”池云非沉默片刻,道,“我一直当他是兄弟。”
白老爷回头看他,不辨喜怒:“他为了你吃了这么大的苦,甚至还……这样你也不动心?”
“我很感激他。”池云非道,“以后白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兄弟姐妹我都会照拂,但我不能骗我自己,也不能骗他。这样对他太不尊重。”
白老爷挑起眉,好一会儿才道:“好,好,是个好孩子。”
他想了想又苦笑:“我那孙儿是一根筋,不知变通……”
架发出“砰”地闷声,窗户前两只鸟儿被惊飞,白老爷抹了下胡子,不易察觉地转了话题道:“你来做什么?”
“白老爷。”池云非道,“云非不想无礼,但有些事必须问个明白,之后若多有冒犯,还请白老爷恕罪。”
白老爷哼了一声,语气意味不明:“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冒犯的人和事还少了吗?”
池云非挺直了脊背,就当白老爷是答应了,直接道:“营里刚出事,白家就派人拉走了白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白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白老爷嚯了一声:“你倒是不客气。”
池云非紧紧盯着白老爷的神色,眼也不眨。
“这只是赶巧了。”白老爷道,“那孩子一心要去营地,我们知道他在厨房帮工,他爹不忍他受这个苦,专程派了人去接他回来。”
池云非不为所动:“可是林氏进营地时仿佛已经知道出事的消息了,这又如何解释?她应该是跟着白家一起去的。”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白老爷一推二五六,“白家只是赶巧,至于林氏打得什么主意……后院的事,谁说得清呢?”
白老爷道:“她有儿子,砝码比你多,她如何甘心?”
箫棠一直在后方偷偷观察架莫名发出响动他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往那儿瞟。
此时听白老爷的意思,他转回眼来,心说:林氏一向主张自己和白家这个远房的关系不亲近,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嘛。连放权给长子后不问世事的白老爷子都知道林氏的小心思,估计白家其他人只会知道的比老爷子更多。
箫棠敏锐地眯起眼,就听池云非道:“既然老爷子说是赶巧,那就是赶巧吧。云非没什么可问的了,告辞。”
白老爷子让管家送二人出去,箫棠一路不吭声地四下观察,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等出了大门,下了石阶,池云非才道:“有问题。”
箫棠点头:“这么大的事,白煌的爹娘都不在,府里看着也不像是要做白事……那可是老爷子最疼的孙儿,委屈了谁都不会委屈了白煌。”
“老爷子精神好着呢。”池云非沉吟道,“我观察他半天了,我赶来的速度这么快,如此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把情绪收得分毫不露。眼眶都没红一下。”
还有,一来居然就问他怎么看待白煌的心思。
那不可能是痛失爱孙会有的反应,乱棍把他揍出去都算好的,气急了当场打断他的腿也有可能。
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箫棠觉得匪夷所思,悄声道:“你的意思是……?”
“白煌没死。”池云非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所有事情发生的经过,“我没看到他的尸体,在事情没查明之前,将军也不可能让白家轻易把人拉走,那是破坏证据。”
除非这是温信阳首肯过的,温信阳知情。
那他知情到哪一步?那个凶手他认识吗?白煌是这局中布好的一环吗?
不可能……哪怕是温信阳,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他更倾向这是温信阳的将计就计。
池云非迈步朝旁边的小路走去,绕到了白家后院,他脱了鞋子搓了搓手,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睛盯着从后院探出来的一颗古树——这棵树从白家建宅之前就有了,小时候池云非就常在这儿等白煌从树上翻下来,两人偷跑出去玩。
虽然玩到一半经常以互殴为结局,彼此骂骂咧咧各回各家,但等不了多久,白煌又会去找池云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干什么?哎!”箫棠震惊之下,还没来得及阻拦,池云非已助跑狠狠一蹬上墙,抓着古树的藤蔓猴子似地翻了过去。
他从树干后探出脑袋,小声道:“你帮我望风,我很快出来!”
箫棠:“……”
跟着池少爷,玩得就是个心跳。
第30章 说谁傻呢
池云非翻进院子里贴墙跟躲在粗壮的树干后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无人,这才赤脚小跑着往白煌的院落而去。
白煌住得院子离这处院落不远,途经后厨柴房和杂物库,平时不常来人,也因此两人小时候才能在这里偷偷溜出去多回都没被发现过。
池云非熟门熟路地穿过柴房后面下人专用的茅厕,捏着鼻子也被熏了个倒仰,好在茅厕建在低洼处,否则池云非赤脚从门前过去,金贵的小少爷非得把自己的脚砍下来不可。
等绕到白煌的院落侧门,果不其然,白少爷平日常带的几个小厮都在门前站着,一个个脸色虽然不好看,却并没有主子死了的惨像。
几人在门前嘀嘀咕咕一会儿,留了两人看门,另几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知是要去做什么。池云非眯着眼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人了,便捏了颗小石子朝反方向的远处打去,那二人猛然回头,警惕道:“谁?!”
池云非屏息等待。
两个小厮年纪不大,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也就不管了。
池云非便算着时间,又丢了第二颗。
“谁!”小厮往前走了几步,道,“是谁在那儿?出来!”
另一个小厮不满道:“老爷再三叮嘱过,煌少爷的院子不许闲杂人等靠近!都聋了吗?!”
池云非挑眉,心里有了底,便又扔了一颗石子过去,这回刚好打在门墙上方,打出一个灰白的印子来。
两个小厮互相看看,狐疑地走了过去,边走边道:“赶紧出来!别装神弄鬼!回头我告诉老爷去!”
趁那二人转身的瞬间,池云非赤脚猫似的,跑起来毫无声息,弓着身子飞快穿过石子路,两下助跑登上墙外一处假山石,等那二人感觉不对回头时,他的衣摆刚刚消失在墙头上。
池云非落地时伤了脚,这该死的白煌在墙下围了一圈中看不中用的石子,一颗颗长得花里胡哨好看得很,甚至还有白玉和翡翠混在里头,白家最受宠爱的孙儿地位可见一斑。
可这会儿池云非顾不上感慨了,他翻墙时重重落地,脚心在石子上磕出了血痕,顿时疼得五官都走了形。
池云非蹲在墙根咬着拳头忍了半天,才一瘸一拐朝白煌的卧室走去。
平日热闹的院落,此刻却空荡荡的,想来是以防节外生枝将院里的人暂时都调走了。
这更让池云非确定了心中所想。
他先摸去了卧室,卧室里燃着檀香,桌上还摆着茶和点心,屋里却没人。
他又转去了书房和后花园,依然不见人影。
难道不在院里?如果不在,那几个小厮守在门前做什么?
池云非脚疼得厉害,只得先在卧室里坐了,不客气地拿了旁边花瓶里的水冲洗了一下脚上的伤口。
他正“嘶嘶”地抽气,就听卧室角落里的博古架突然“嘎吱”一声,随即后面出现了一瘸一拐的踉跄身影,对方抱着几本书,单薄的里衣外披了件大氅,就这么走了出来。
两人猛一对视,彼此都没说话。
池云非还翘着个二郎腿,脚丫冲着男人,一手还提着个花瓶,里头的花枝散落一地。
男人怀里的书则一个没拿稳扑啦啦全落了地,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几下,尴尬又惊讶道:“云非?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
“我不是走了吗?对呀,我又回来啦,刺激不?”池云非接过他的话,探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哟,我倒不知道,原来你这卧室里还有密室?”
池云非后知后觉想起之前在白老爷子架古怪地响了一声,眯眼敏锐道:“是密室还是密道?白煌,你这葫芦里装得什么药啊?”
来人正是白煌,他回过神想弯腰捡书结果扯到了后背的伤,“嘶”了一声只得扶着腰慢慢走到桌前和池云非对面而坐。
“……你脚怎么了?”白煌看着他的脚皱眉。
“还不是为了找你?”池云非啧道,“我还以为你真死了呢,特意来白家想查个清楚。”
“……”白煌舔了下嘴皮,道,“你……你在意我死没死?你哭了吗?”
池云非额角抽了一下,恨不能给这小子一个过肩摔,又气又好笑道:“白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装死这事儿是你故意的?你知道那个凶手要来?”
“怎么可能?我能未卜先知不成?”白煌忙道,“我爹不放心我,来军营的时候就给了我一件金丝软甲,让我平时穿着防身,以免遭遇意外。”说着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也是关心则乱,我进军营就被分进了后厨,哪里会有危险?可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白煌指了指自己的背,解释:“伤是真的伤了,但没有那么严重,更严重的反而是他当胸踹我那一脚……”
他捂住缠着厚厚绷带的胸口,叹气:“断了一根骨头……”
池云非震惊:“那你还下床跑什么?!”
“……听说你来了。”白煌道,“我忍不住。这密道是建房时就有的,能一直连通爷爷的书房。”
池云非顿时沉默下来,这才明白白老爷子为何在书房提那么一句,感情是帮躲在书架密道后的白煌问的。他心情复杂,好一会儿才哑声道:“这次的事,谢谢你。但不要再有下次了,我也好,白家也好,都受不起。”
白煌欲言又止,最后露出个苦笑:“我知道,我都听到了。”
一条命都不能换来池云非的回心转意,他知道自己该放弃了。
“你是我的好兄弟,永远都是。”池云非严肃地看他,“我不希望你有事,你想想白老爷子,想想你爹你娘,别去军营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白煌没说话,片刻后摇头道:“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我就不能撒手不管。我想配合温将军,我想……参军。”
“你想什么?!”池云非瞪圆了眼睛,“为什么?你以前对参军毫无兴趣啊?温信阳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白煌皱眉:“他没告诉你?”
“我来不及问他。”
“……”白煌道,“应该由他告诉你,我说不太合适。”
“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白煌苦笑一声:“你得等我缓缓,说不好这兄弟还真没法当。”
池云非:“……”
池云非抹了把脸,一手撑了桌子,道:“好,好,那咱们交换信息,怎么样?我先说我的,我知道军营里有问题,你一个,柳家小子一个,这些人通过关系进了军营,要么是想攀关系要么是想当资历跳板,谋取更好的前程。这事我早就在让箫棠查了。”
“什么?”白煌愣道,“你让箫棠查什么?”
“最初我查得是收受贿赂的人,还有在军营里挑事的那几个刺头的资料。”池云非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池云非从怀里摸出名册扔到桌上:“收受贿赂大开方便之门的人一共六个,这四个是?收得比较多的,其中就有安排你进军营,并且把你放到最安全的后厨里的人。他们的人脉关系,家庭成员我都查清了,弱点也很明显。喏,这个,家里的长子嗜赌如命,在箫棠他们那儿欠了不少钱;还有这个,好男风又不敢和家里开这个口,在外头私养了几个男妾,花销大着呢;这个更绝,和自家亲妹搞到一起了,为了不让亲妹出阁,买凶把亲妹未婚夫给杀了,正背着人命官司呢,需要很多钱去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