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渡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白宿儿

作者:白宿儿  录入:07-25

  眼前影像也一点一点散了开来。
  有冰凉的丝雨飞溅到他的身上,他听见一个极熟悉的声音。
  “我定是见过你的。”
  白发道者神情寡淡,便是听见武林盟主问话也只是兴致阑珊掀眸,冷白的指尖穿插在拂尘里,被白须搔得泛红。
  屋檐外细雨绵绵。
  锦衣青年发鬓潮湿,眉头因为长期紧蹙而染着皱,而此刻他却如同一个真正的少年一般,直勾勾地盯着白衣道者,似要寻求一个答案。
  白发道长唇角依稀上翘,食指点唇,双眼微阖,总让人想起悲天悯人的圣佛,追逐光影流云。
  “嘘。”
  青年噤了声,如同毒蛇被捏住了三寸软肋,乖顺地收敛尖呀,不吐露半个字,一双乌黑的眼像极了无妄山冬日上冻的河涧,唯独映照出白发道长犹带霜雪的面容。
  “我们确实见过,无论是前世,还是往后千千万万的轮回。”白发道长冲着他淡淡一笑,“正如雨季梅子逢黄时,贫道和盟主你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劫,逃不去,躲不开。”
  季舟悬浮在半空,望着白发道长心中猛然一动,无缘无故得慌张,似乎终于知道了什么这么多年苦苦思索的原因,又似乎情愿永远都不知道。
  青年人似乎对于道长的回答似懂非懂,烦躁地掀开酒壶,将里面的米酒往口中灌,直灌得满脸薄红,才伸手想要递给道长,附风庸雅地来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道长瞥了酒壶一眼,并未纠正他不合时宜的话,略有些兴致盎然地接过酒壶,轻声道:“这是江南的米酒?曾经贫道也喝过一次……”
  “只不过……”道长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质本劣难雕 。”
  青年人并不在意地取回酒壶,屈指敲击了壶身两下,发出咣当的脆响,他神情略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又恢复到了寻常人总能看见的温和,就如同带上了一张精致绘制过的面具一般显得不怎么真实。
  “你虽为天下第一,却负了天下之一的名。”他话语是坚定而惋惜的,“你造下杀孽,这些罪孽怕是你几生几世都难以偿还的。”
  白发道长瞥他一眼,笑了,“所以盟主此行是来杀我?”
  青年人指尖滑过玉勾带落在腰间金鞘上,柳叶眼锐利地轻眯起来,似乎总在追究探寻着什么极细微的事物,“可惜了这天下第一,可惜了你生的这副样貌。”
  道长问:“可惜?”
  青年囫囵将壶中米酒咽下肚,贪饮似的吮干最后一滴浊酒,酒气在他口腔中混淆不清,在唇齿间漏出几分,黑白对错也在他眼底却泾渭分明,总是虚浮得让人不欲深究。
  道长颦眉,似是不欲嗅闻世俗红尘味,甩着浮尘将酒意尽抛,而青年却笑得露满口森牙,饱含恶意地扯住道长衣袍,凑去用唇抵着道长耳畔,促狭地笑。
  他无不意外眼前人耳垂被吐息晕染胭脂色,正如从不意外四季更替,他眼眸弯弯,只是低声细语诉着情衷。
  “可偏生啊,道长您浑身上上下下每一处地方,生得都是合我意极了,让我忍不住动容,想要好好疼爱一番。”
  道长一贯听不得淫言浪语,只可怜守着他最后一点点尚未破戒道观清修的规矩,眉宇间泼墨般染着常年孑然一身的做派,隐忍而不耐,仍然是冷淡睥视着青年,嗤笑出声。
  “放荡。”
  青年人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满嘴荒唐言在舌尖打着颤,“我大字不识几个,还得道长亲身教一教,何为放荡。”
  道长用唇角抚过他眉梢,白森森的利齿陷入骨血深处,深深烙在他的眉尾,似乎要咬下一块肉来才罢休,泌出的血腥混在津液间顺着脖颈淌下,道长松了唇,眼底带笑。
  “盟主,你尝到血的气味了吗?”
  青年喉结滚动。
  “嘘……”
  血腥味会污染眼前人。
  他自入了武林盟那日就开始开始练剑法刀法,握刀的手很稳,在他手底下从来没有杀不掉的人。
  可以说武林盟下,没有他季舟不可杀之人,更没有刀下得以逃生的人。
  所以他此刻出刀也很稳,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寻寻常常地出了鞘,寻寻常常地出了刀,甚至连贴着腰际撕裂长衫也是寻寻常常的。
  就如同兴致阑珊地在拆一件已经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的礼物,所以轻车熟路到连半点激动的感情也没有在内心挑起。
  直到礼物最终被剥落时才发现远比意料中的美味有趣,兴致的焰影在眼底摇曳,欲望攀附上脊背,他的刀刃刺穿皮肉,深深陷入道长体内最温热最柔软的地方。
  湿黏的血淌落一地,道长挑起眉头,似乎有些超出他的预料,神情一如既往寡淡得失色。
  “超乎贫道的想象。”他笑了,“不是吗?”
  青年吻着他的闭上的双眼,如同对待一个极其易碎的玩具一般珍视疼惜着,有如对待耳鬓厮磨的恋人。
  青年忽而笑了,“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疯子,不是吗?”
  青年神情惋惜,“道长,你下一次可别让我太喜欢你啊……”
  他悠悠地笑了。
  “因为我盯着你呢,道长。”
  “你活一次,我杀你一次。”
  “你活百次,我杀你百次。”
  “别想逃。”
  道长睁开双眼,面色单薄而苍白,双唇依稀带着血成了水红色,显得绮丽而诡谲。
  他神情厌厌的,敷衍而不耐,刀剑抵住青年人的脖颈,笑得如同山野妖怪一般,揣测间带着新奇。
  “所以,你是来为贫道殉葬吗?”
  剑刃撕破脖颈最脆弱的皮肉,溢出血来,青年人似乎无惧疼痛,只是自顾自笑着,开着玩笑说,“武林盟主亲自殉葬,你觉得如何?”
  道长答:“不如何。”
  “在我看来是极蠢的。”
  满脸不以为然。
  ……
  季舟依稀从白雪间望见明晃晃的月色,一钩寒月冷翘翘得支楞在夜头。
  他胸口伤口钝钝得疼,心口血流干般止住了,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穷图匕见般露出尖牙,笑声一声比一声剧烈,笑得胸腔颤动,咳出满嘴红桂斑点。
  他纵然是欢喜的,被蒙在鼓里多年,竟然还是做了一场噩梦才梦见前因后果,更明白了这几年师徒情谊起于何处归于何处,竟然单薄得仅仅同一张白纸。
  哇哇哇  傻,自己是真傻。
  仅仅是师徒怎么能栓得住他呢?仅仅是空口白话口说无凭怎么能完完全全里里外外地占据那个人呢?
  他伸舌舔去满嘴血渍,卷入口中一阵铁锈气,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既然入了我的眼,又怎么会有能走的机会呢?”
  季舟神色淬了冰,笑意一点点淡了去,“毕竟,是你先招惹的我,也是你第一个先说要走。”
  我为你殉葬,我为你疯魔,我为你成佛。
  可这三样你都不要。
  他眯着眼望那满窗白雪,死死地盯着,似乎要从春花盯到秋月,透过青葱群山寻觅仙人故址,然后在其中捉出一个活生生的沈长楼来。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岂会这么容易便让你逃脱呢?”
  他呢喃,他低语。
  他神情既落寞又惋惜,指尖深陷入伤口,似要品一品血腥气。
  他悄然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佞骨篇了,要真正开虐了。


第22章 佞骨其二十二
  “狼是我见过最下贱的生物了,即使你好吃好喝如同对待一个祖宗般供着,它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脱并杀掉你,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偏偏去追求虚无缥缈的自由,从来不愿意听人半点劝告。”
  “父亲,他们都是那样,从来不愿意听别人半句劝告,对别人精心为他铺设的康庄大道视若无睹,从来不肯收敛自己的野心,剪掉自己的爪牙。”
  “狼是会变成狗,但可别忘了,在狼变成狗之前究竟咬死过多少只牲畜,杀害过多少人,野兽终究是野兽,即便你有心将他驯养成狗,你也无能为力。”
  银剪子剪短烛焰,火星坠在季谨之掌心,他神情在地牢的火光里曳开潮湿黏稠的影子。
  分明每一处眉宇都镌刻得温柔到了极致,唇齿间开合迸溅出极为阴冷的字字句句,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攀附脊背,将人诱拐拖拽入深渊。
  季子澜无端地有些烦躁。
  “为父自然明白。”季子澜神思浮动,眼底有一瞬松软,“只是……”
  “只是不忍心对吗?难道父亲还想着将我的盟主之位让我拱手让给我的好二弟吗?”季谨之步步紧逼,忽而笑了,“哦,我忘了,季舟他本来就不是我的二弟。”
  季子澜缄默地望着他,好像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地了解自己这个默默无闻的大儿子,一瞬间面容似乎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他唇颤抖了一瞬,许久才复于平静,紧绷成一条不近人情的直线。
  季谨之攒着眉头,眼底似乎是失望至极,却依旧是理解地笑了。
  “我明白……我明白,若是易作是我,即便那人做了再多不可饶恕的错事,养了这么多年总该有些情分。”
  “毕竟即使是养一只畜牲,再铁石心肠的人养了这么多年总该养出些感情来。”季谨之好脾气地为他圆场,“就像你与母亲,即便你成亲时再怎么不喜她,如今不是照样诞下了我码?”
  “……”季子澜道,“够了,别说了。”
  季谨之声音戛然而止,他噤了声,如同被擒住利钳的毒蝎,短暂地被抚慰至安静了下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季子澜的唇,似乎极力希望其中可以蹦出几个他想听见到词句一般。
  季子澜上牙敲打着下牙,半天却依旧没有说出季谨之所希望的应答,只是从牙缝间挤出一声苦笑,“我一直不明白,你是从什么时候对他有这么大敌意的?”
  季谨之神色闪烁,“因为一个梦。”
  季子澜不敢置信地看他,似乎觉得很荒唐,“就因为一个梦?”
  季谨之的指尖一下一下剥着地牢上锈迹斑斑铁栅栏,锈红色的斑痕在他指尖掉落,指尖因为长期过度清洗有着许多细细小小的创口,此时更是泌出了血。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些什么事,铁锈一不留神深陷皮肉,他痛得猛然惊醒,遮遮掩掩地回答道,“我梦见……嗯……他杀死了很多人。”
  季子澜哑然,似乎惊愕他的回答,说不上是哭笑不得多一些还是担忧多一些,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思虑过多了,不过是一个梦,怎么可以当真?”
  季谨之没有应答,心中暗自嘲讽父亲的愚蠢可悲,开始可怜自己,觉得自己当真可悲极了,自始至终噩梦纠缠的只有自己。
  倘若这场噩梦一直纠缠了他十几年呢?日日夜夜,每当困倦到难以再让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时,都害怕闭上双眼又陷入了那个噩梦,尸山血海,身首异处,到最后仅仅只有一张草席裹着尸体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有自己记得这一切,于是他开始厌恶黑夜将至,总将自己蜷缩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即使再困倦也要强撑着不必上双眼,细心聆听着打更声,在香火消减间寂寞的等待着晨昏交替,直到第二日阴云初霁,光线映入双眼。
  但是往往还是有撑不住睡去的时候,梦境陷入深渊里,腐烂身躯被蛆虫蚕食,千万只手攀附上他的脊背,拽他入烈焰焚烧殆尽,灵魂在焰火里疼痛的剧烈颤抖,好像张牙舞爪的影子。
  他能梦见的不多,反复交错的也只有那人面无表情睥睨着自己的神情,眼底没有半点人气似乎是心如死灰,就得如同看一只待宰的畜牲,商量着该用几钱来卖。
  那人背过身去,说,你该死。
  声音淡淡的,似乎在与人闲说家常。
  铡刀撕裂骨肉,每一寸骨骼都因为压力而层层崩裂,干涩的泪腺泌出痛楚的泪来,凌乱地沾满面容,他来不及嘶吼最后一声,声音断在喉嗓间分崩离析,铡刀再次抬起时猩红乱溅,他悄然无声。
  这怎么能让人不恨?
  但是还不行,他必须得抑制住想杀死那个人的冲动,一向心思缜密的他当然不能让自己深陷弑弟凶手的骂名,他日日夜夜将仇恨恐惧深埋骨髓,每当看见季舟无知无觉的笑颜,从灵魂深处不由自主地颤栗,怨恨张牙舞爪地在心底蔓延。
  他总是感觉自己脏极了,身上无时无刻都带着难以洗去的血腥气,只能一遍又一遍怀揣着痛恨重复清洗双手,压抑住自己的仇恨与恐惧。
  他开始让自己学习如何避免长久的睡眠,服用了半个月的清心散后,他变得彻夜难眠,但是难以避免的是身体每况愈下,乌发大批大批脱落,他开始咳血,大片大片呛咳,但他欣喜万分,庆幸自己拜托了噩梦。
  他望着季子澜眼中倒映的自己,双唇是蜕皮的惨白,卷起死皮翘边,眼底下乌青色深陷,影子在火光中焚烧,飞蛾扑火般自不量力的张牙舞爪,他牵起唇角难看地笑着,神情流转间犹如温柔的恶魔。
  他的神情无比温柔,犹如碧涧的泉水。
  “二弟在沈道长那里呆了这么久,是时候得送回来给他接风洗尘了。”
  “还请父亲到时候别再阻挠我。”
  季子澜哑然,许久没有说话,半晌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我阻不了你。”季子澜道,“你来见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决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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