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拉住梅小芝道:“人家借伞给你就得好好谢谢,去,从家里拿二两猪肉过去。”
梅小芝紧了紧手里的伞,她知道老爹心里在想些什么,虽不太想做这些低声下气的事情,只不过现在杨家确实惹人眼红,也只得收起心里那点不快。
今儿天气好,阿喜也上山去打些柴回来,他背着一背篓的木头从山上下来,知道是体力活儿,特意没有穿多厚上山,回来的时候背心还是打湿了,汗水挂在额头上头发也有些凌乱,刚到院门口就碰见了梅小芝。
他警惕道:“有、有事?”
“噢,我是来还伞的,那天谢谢你。”梅小芝来等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到杨晔,心下有些失望。
阿喜接过伞:“你太客气了,没事。”
梅小芝伸长脖子朝院儿里觑了一眼:“诶,杨童生不在家吗?”
阿喜皱了皱眉:“他上工还没有回来。”
“噢,那杨童生一般什么时候下工到家呀?”
阿喜直视梅小芝,当日杨晔那么对她,没想到她倒是反过头来关心起杨晔来了,昔日杨晔凑着对她好却不理睬,他也不知到底是人生性就不知好歹,越是对她不好越能放在心上,还是因为这阵子杨家在村里风向不错才这样的。
但是不管因为什么,他都很自私的不想梅小芝出现在杨家,她的秉性根本就配不上杨晔,倒是跟张釉蛇鼠一窝合适的很。
“怎么了?你、你找他有事?”
梅小芝察觉到阿喜语气里的防备,连忙把手里的肉提了起来,肉就穿了根棕榈叶,一路上大喇喇的过来,好些村民都看见了,肉虽然不多,可是村里能像这样大方送肉出去的恐怕也只有他们梅家了。
她道:“没有,我只是想当面谢谢杨童生而已,这是我爹让送给杨童生作为答谢的。”
阿喜瞧了那还没有两个手指头宽的肉,若说是换成以往在婶子家,他可能会多看两眼,但是自从嫁到杨家以后,杨晔时不时就从酒楼带些好东西回来不说,邢叔偶尔也会送点野味过来,他们家的生活已经不能更好了。
他倒不在乎肉的多少,只是从这二两肉里琢磨出不光是梅小芝,现在是梅小芝的爹也高看杨晔,有意套近乎,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有数。
“我、我会替你转达谢意的,肉就不用了。”阿喜敛着眸子:“我待会儿还要下地,就不请你进来喝水了。”
话毕,他便背着背篓进了屋,梅小芝急了眼:“喂!”
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院门就关上了。
“一个结巴神气什么劲儿,还真当杨晔拿你当宝啊,那也是我不答应杨晔的婚事退一万步娶的你!”
梅小芝前阵子的气一并也上来了,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张釉凶巴巴的对她,现在连个结巴都欺负她了,她气的直接在院外大骂。
刘婶儿在自家院儿里见着梅小芝提着肉耀武扬威的经过,这朝出去打猪草,瞧着小丫头提着肉在杨家门口大骂,她好事儿道:“哟,这不是小芝吗?咋得在外头就骂上了?”
梅小芝气恼的跺了跺脚:“干你什么事情。”
刘婶儿脸一黑:“嘿,你这小丫头咋说话的,一点儿礼数都不讲!”
梅小芝不理会,拎着肉气鼓鼓的就走了。
第23章
第二日,梅小芝提着肉上杨晔家讨好,被阿喜拒之门外的事情有声有色的在全村传了个遍。
刘婶儿逢人便说,闲话越传越离谱,转了一圈儿到杨晔耳朵里已经成了梅家回心转意看上了杨晔,带着肉去修好,想重新结亲,阿喜为此十分生气,给梅小芝一通脸色把人给赶走了。
当杨晔问起这件事的时候,阿喜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没有料到事情会传成这个样子,其中夸大的成分很多,但是也有那么点事实在里头,见梅家来讨好,心里确实是不高兴了。
他怕杨晔因为梅小芝生气责怪,小心翼翼的看着杨晔神情。
“她真来过?”
阿喜点点头:“来还伞的,我、我只是没有要她的肉而已,借一下伞没、没必要要谢礼。”
“嗯,下次我要没在家她还借着小事儿的由头过来,你就不要给她开门了。”平白惹人厌烦。
他如此一说,阿喜颇为意外,梅家有意结交,大有希望重新求娶梅小芝,他闹不明白杨晔为何要这么做。
于是硬着头皮小声问道:“你还在为之前梅家推、推了求亲的事情而生气吗?”
杨晔眉心一动,他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对梅小芝死心塌地的书生,自然是对梅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凭借这些时日对梅小芝的了解,觉得梅家着实不怎么样,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点心思倒是会使,不光对阿喜使坏,那日借了伞之后竟还去给周师傅说他们不回村了,让师傅别等他们。
“我没因为那事儿生气,只是不喜欢那个小丫头片子做事而已。”
阿喜心里紧缩了一瞬,鬼使神差问道:“你、你的意思是不喜欢她了?”
说从来没有喜欢过自然是说不过去的,这件事确实复杂,杨晔只好应了一声。
阿喜手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心里在强烈的期待着什么他自己明白:“为、为什么,突然就、就放下了。”
话里带着颤音,杨晔意识到阿喜情绪的变化,他抬起眸子便看见少年的眼睛有点红,本只是闲谈,没成想却问到了这上头来,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突然,只是他一直都如此罢了。
可他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此时阿喜在追问什么。
他还没有想好如何答复,阿喜倒吸了口气,终究还是问了自己最想问的话:“是因为我吗?”
杨晔静静的看着少年,眼前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对待阿喜的感情是什么,若说只是怀着对待亲近的人一样照顾,他觉得又好像要多一些,若说是真的动了心,那么为什么一想到相伴一生他就又开始产生久违的不适感。
他眉心一紧,胸口逐渐起伏的厉害,面色也不太好,为避免发生更加不快的事情,他骤然站起身:“我出去一会儿。”
阿喜看着疾步出了门的人,慌忙跟着站了起来:“杨、杨晔.......”
他上前追了两步杨晔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惶然顿下脚步,曲紧了手指,所以新婚那晚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他过一辈子即使他亲口承认不喜欢梅小芝了也不会喜欢他。
是啊,他是个结巴,书生怎么会喜欢上他呢,一早就给了他忠告,偏是不听乱动心思,如今的试探无疑算是撕破了那张美好假象的纸,恐怕是再没办法粘合了,他就不该.......不该问的。
阿喜眼睛模糊,眼泪滑到了下巴上。
此后的几天,杨晔过得颇为折磨,他不知该怎么面对阿喜,然而阿喜却比他更担心怎么面对彼此,早饭避开他吃,晚饭则一言不发,沉默的像一盏昏黄的灯。
阿喜这样,他没觉得好过些,反而更为难受。
他知道,那日选择离开,伤了阿喜的心,可是他自己也乱成一团麻,根本无从给出什么安慰。
又过了几日,忙的腾不出脚的杨成来了趟家里,腐竹的名声打响之后,来求秘方的,想要入股的人不计其数,杨成一一都回绝了,这些事儿他做着主,一直没来找杨晔,只不过前两天赵勇也来找他了。
“入冬了大家都想找点事情做,赵勇也来了几趟,上回我们一道去走货腐竹卖的多好也是知道的,现下他来找我说想从我们这儿进货去县城周遭的小城镇去卖,你看这事儿可成?”
“小城镇卖也抢不了我们的生意,他和大哥那么多年的交情,想进货就拿给他吧,按照两根腐竹三文钱的价格算给他。”
杨成见杨晔答应,心里挺高兴的:“好,那事情就定下来。”
片刻后杨成又道:“你最近是怎么了,瞧着怪沉郁的,可是酒楼那边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没有,一切照旧。”杨晔淡淡道:“不过是入冬了,心情不如晴朗的时候宽敞。”
杨成拍了拍他的肩膀:“都多大个人了,还因为时节变心情。”
杨晔只笑了笑,没答话。
赵勇来进货之后,制作腐竹更忙了一些,男人上工的上工摆摊儿的摆摊儿,腐竹的制作就是吴永兰和阿喜在干了。
有时候新的一批腐竹制作好了之后,吴永兰便会跟着杨成一起去县城摆摊儿,一来是可以去县城走走,二来杨成忙不过她也能帮着收收账什么的,两口子倒是很乐意做这些。
阿喜瞧着两人合拍,心下除了羡慕也别无他想了。
“今日我又要和你大哥一起去县城里,这等了好些时候赵勇都没有来取货,我们怕去晚了耽搁,要是他待会儿来了,你把家里的十斤腐竹给他。”
四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吴永兰的精神气头好的很,麻利的上了马车对阿喜说道。
阿喜把背篓放到牛车上,同吴永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赵勇这阵子隔三差五就会去杨家取腐竹,进进出出的,阿喜也跟他混了个眼熟,走货的健谈,偶尔也会跟他搭上几句话。
阿喜往家里走,吴永兰交待要等赵勇来取货,他也不便出门去,干脆把院子里的柴给劈了,小院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劈柴的声音,今日二十七了,转眼就到了月末,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下午些时候,杨晔叫了黄进对账本儿,两人对了接近一个时辰才算完,两人收拾账本的间隙,小六来喊了一声:“杨先生,邢猎户送野味来了,叫你去结账呢。”
邢槐去了好几回酒楼,大伙儿都知道两人认识,倒是连带着对邢槐也挺客气的。
杨晔到后院儿瞧了一眼送来的猎物,都是些小东西,但是有四五只,他按照酒楼的价结了一两银子给邢槐:“今儿的货不少啊。”
“入冬不如以往了,这攒了些时候的,恐怕今年再送上两回就差不多了。”邢槐在后院儿里洗了个手,又道:“我留了只野鸡给你,下工的时候记得带回去。”
杨晔道:“好生生的怎又送这些贵重的东西?”
“今天不是阿喜的生辰嘛,秋荷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们就不过来了。”
杨晔恍了一瞬的神,他竟是一点不知阿喜今日生辰,只知阿喜年岁,一直不知确切的日子,若非邢槐提起,他怕是要糊涂过去了。
送邢槐走后,他正要去找黄进,没料到黄进先道:“下午要先走是不是?”
杨晔无奈道:“偷听谈话可没礼数。”
“得了,你去吧,换我有这么好看的夫郎在家里,我才舍不得出来上工。”黄进好笑道:“你是不知街角那个姜老爷,花了大价钱接了个小哥儿进门,那小哥儿生的水灵灵的,姜老爷欢喜的是日日都要人陪着,结果前阵子去外县做生意,也不过十几天的功夫,小哥儿竟然跟别人跑了。”
“你可要把你家里那小哥儿看紧些,别教哪日回去找不着人了。”
杨晔撑了撑眼皮,他才懒得和黄进在这里说人笑话,别人不知现在他有多着急想回去。
这些时日他和阿喜有诸多不快,阿喜处处躲着他,往日里下工就迫不及待想回去的小家现在变得十分冷寂,他早不想再这般磨搓下去,现下只想买些好东西回去,借着生辰哄哄阿喜。
“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先走一步。”
他匆匆收拾了一下,提着邢槐送的那只野鸡往一品香去,阿喜爱吃甜食,糕点很合他胃口,可又怕贵总是叮嘱他不让买,今儿要是能吃到准会高兴。
第24章
阿喜劈了一上午的柴,午饭吃了后,瞧着赵勇还没来取腐竹,估摸人是不会来了,刚把屋门锁上,背着背篓出小院儿又瞧见赵勇来了。
“得亏我跑的快,不然你就不在家了。”
赵勇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倒真像跑着来的。
阿喜客气了声把人请进院子,没让人跟着进屋,倒了杯水让赵勇在院儿里歇息,他进去取腐竹。
十斤的腐竹不重,但是量看起来多,方才劈了柴,院儿里横竖着不少碎木头,他小心抱着腐竹没注意脚下,一脚下去踩到木头上滑了一跤。
赵勇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水杯过去扶人,阿喜眼疾手快先把腐竹塞到了赵勇怀里,自己赶紧爬了起来,腐竹没摔坏,倒是他的手被木签子划了一条口子。
“阿喜,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你看看腐竹有没有坏的,坏了我跟你换。”
赵勇不甚在意腐竹,放去了一边的凳子上,转头瞧见少年修长的手指上划拉的口子冒出了血,他惊了一声,干忙从身上掏出一条手巾。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快,我给你包扎好。”赵勇说着大大咧咧就去拉阿喜的手,阿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躲开,赵勇只抓住了衣袖,袖子宽大,拉扯之间就滑到了阿喜的手肘处。
常年不见光的皮肤又细又白,衬的小臂上那颗红色的孕痣是越发的绮丽惹眼。
阿喜慌乱之中推了赵勇一把,赶紧把自己衣服扯下。
赵勇目光痴愣,他第一眼瞧着阿喜便觉得他漂亮的不像个乡下小哥儿,如今近距离接触,那白皙的皮肤,骨形好看的十指更是让他心跳不已,乡野人家哪里生的出这么好的小哥儿来。
这些年说亲的人不少,一直没有他瞧得上眼的,好不容易看上个小哥儿却是嫁了人的,他为此还懊恼了许久,即使成了有夫之人,但并不妨碍他上杨家取腐竹时看见阿喜的高兴劲儿,如今阴差阳错之下看见象征哥儿贞洁的红痣还在,他一时间心里起伏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