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你......跟你相公还没圆房?”
最隐秘的事情被戳破,阿喜既羞愧又愤,恼怒赵勇一个大男人没羞没臊把这些话摊开来说,他冷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见突然发怒的少年,赵勇没生气,反而觉着是阿喜嫁给了书生过的并不好,当下硬着气道:“阿喜,不瞒你说,我打第一眼儿见着你就想娶你,但是知道你已经嫁人不敢逾越,不过我见你过得并不好,那书生娶你回来又不碰你,根本不懂得怜惜你,我不在意你嫁过人,你愿意跟我吗?”
阿喜错愕,他之前总觉得赵勇每次来取腐竹总是时不时的在打量他,带着些东西送给大哥大嫂,再借着由头分给他,当时他只觉得这人大方爽朗,没想到却对他抱着这门心思。
家里现在又没有人,他心里慌乱又害怕,板着脸做出很凶的样子,疾言厉色正要回绝之时,只听院门砰的一声响,阴冷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跟你走?你又是什么东西”
两人皆是一惧,回头便看见杨晔阴沉着脸站在门口,那双眼睛似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滚!以后别让我在杨家看见你!”
赵勇无端感觉后背一凉,当场被人撞见这种事儿,就是个大男人脸上也有些臊得慌,自知撬人夫郎理亏,灰溜溜的钻了出去。
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阿喜和杨晔两个人。
杨晔看着静默不说话的阿喜,心里乱七八糟一团,今天黄进的话突然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时还只当是笑话听了,要是今天真晚回来一步,他家里的人恐怕还真跟人跑了。
无声中他就是气,也就隔阂了几天,小朋友却连下家都找好了,他语气有些恶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阿喜捏紧自己的手指,他不知杨晔方才的那声厉斥,到底是说他还是说赵勇的,他张嘴想解释,可是看见杨晔那双冰冷的眼睛,心里也冷,既然不会接受他,又何必再管。
如今颇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情绪在里头,他干脆不解释,只道:“这重要吗?不、不是你一早就让我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吗?”
“我是说过。”杨晔眉心紧锁:“可是他不行!遇事就逃跑,能是真心对你吗?”
阿喜冷硬道:“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选择!”
杨晔被堵得哑口无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人忸起来竟是这般让人难以招架,他心烦意乱的很,一把扣住了阿喜细弱的手腕:“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阿喜不觉被紧紧抓住的手腕痛,心里的痛楚远超过皮肉,他红了眼睛,使劲去推杨晔:“你放开。”
“以后不准跟他再来往!不然就把你锁在家。”
阿喜被沉郁的吼声吓得颤了一下,他咬着下唇:“我、我讨厌你!”
杨晔心下一窒,片刻恍神之间,阿喜挣脱了他的禁锢拉开院门跑了出去。
入冬的风吹的人无端发冷,杨晔在院子里站了不知有多久,从来没觉得有那一刻像这么糟心,阿喜说讨厌他,想必是真的讨厌了,否则那么温顺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会咄咄逼人发那么大的火。
砰的一声,他把一品香的糕点砸了一地。
他也真是气疯了,恍恍惚惚的在屋里坐了两刻钟,时至今日,终于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失魂落魄。
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屋外的温黄阳光竟变成了灰沉之色,冷风裹藏着雨丝,吹进人后脑勺能让人打颤,杨晔醒过神来,顿感心慌,方才阿喜哭着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拎了把伞匆匆出了门,只愿阿喜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心间骤然间就落定了个想法。
阿喜原是要去山上拾柴火的,但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着,他漫无目的的走到山脚下,寻了块石板坐着,眼见着天色一点点变沉,心也跟着下沉。
冷丝丝的雨拍打在他的脸上,他清醒了很多,现下是彻底和杨晔撕破了脸,也不指望能够像前些天一样相对无言的过日子。
他也想好了,与其可怜兮兮的被赶走,倒不如回去主动收拾东西回婶子原来的房子住,虽然那边好些日子没人住过了,但到底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有落脚的地儿一切都好说。
早意料到会是回娘家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中途会那么曲折,他站起身,雨已经有些大了,寒气绵杂,打湿了衣服吹阵风十分的冷。
阿喜想找个地儿避避雨,但山脚下离村远,这边只有一户人家,是村里的一个地痞在住,那地痞早些年买了个小哥儿,日子倒是过得还像点样子,后来醉酒失手把小哥儿打死了,家里彻底没人操持后,现在已经很是破败了。
他也被卖过,不敢想若是被这样的一个人买去,是不是还能活到今日,每次上山经过这里他都觉得有些阴恻恻的,既觉得那个小哥儿命运悲苦,又怕撞上那地痞,好在他平日上山天气好,上下山的村民不少,来往之间也不必太害怕,还从未撞见过那个地痞,但若是要到那儿去避雨,他是万万不敢去的。
如今天下了雨,感觉时辰一下子逼进夜里了一般,这种时辰是没有村民会出门的,他瞧了瞧灰扑扑的四周,生出一股后怕意味来。
他加紧步子往村子的方向去,乌沉的的雨幕中,他听见噗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小路上滚了下来,跟着的还有哎呦声。
泥路被雨水泡湿以后十分滑脚,摔着是常事,阿喜正欲要去扶人时,一个酒坛子顺着小坡滚到了他的脚边,他定睛一看,魂儿差点飞了出去。
“看、看什么看?嗝~笑话老子摔了!”
阿喜肩膀瑟缩了一下,缓缓往后退去,惊慌的把头低下:“没、没有。”
地上的醉汉一骨碌爬起,踉跄了两步:“没有你他娘的跑,嗝~跑什么跑!”
眼见醉汉朝他过去,阿喜也顾不得什么了,掉头就往前疯跑。
“呸,他娘的!跟当年那贱□□一样,养不家的白眼儿狼,还跑,看老子抓到你不打断你的腿!”
醉汉一脚踹开酒坛子往阿喜追去,借着酒劲儿男子完全不顾路好坏,撒腿追着去,阿喜又惊又怕,就是跑的再快也没那发了癫的酒疯子快,穿过了一块荒地就被醉汉给拽住了衣摆,脚弯子上挨了一脚,摔到了荒草地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
醉汉按住阿喜,扯着他的头发把脸板正,对上少年那双愤恨的眼睛时,不怒反而笑得极其淫邪:“我当是谁,原来是村里的小结巴啊,往日里没正眼瞧过,这朝看着竟生的比那娼馆的头牌还好看些。”
阿喜结实的在醉汉肚子上踹了一脚:“你放开我!”
醉汉吃痛,反手甩了阿喜一巴掌:“狗娘养的,嗝~还敢踹我,今天就让你爬不出这荒地。”
言罢,醉汉一把扯住了阿喜的衣领子,埋头想要轻薄之际,一声闷响,醉汉脑袋一歪就栽到了阿喜身侧。
阿喜双眼已经失了神,杨晔拎着一伞的身影落进了眼睛里。
他眼睛一合,眼泪无声滚落而出,手里握紧的石头一瞬间松开了手。
杨晔的心像是被碾碎的沙石,一把扯开醉汉,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少年扶了起来,圈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阿喜埋在杨晔的身上,眼泪糊了一片,肩膀止不住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娘的,竟然敢打我!”醉汉脑袋沉了一下回过神来,气汹汹朝杨晔扑过去,杨晔拉着阿喜侧身躲开,抬手蒙住了少年的眼睛,操起地上一根手臂粗的木棒当头给了醉汉一棒子。
阿喜只觉得眼前一黑,眼睛恢复光亮时,他攥着杨晔腰间的衣服,躲在他的胸前看了地上的醉汉一眼,醉汉脑门结实挨了一棒子,血已经冒了出来,看着十分瘆人:“他、他会不会死了?”
杨晔恨不得将醉汉大卸八块,倒是希望他死了,他踹了人一脚,像条软虫一样的醉汉抽搐了一下,晃着脑袋大有爬起来的势头,他愤恨的又加了一脚上去。
“他死不了,别管他,我们回家。”杨晔脱下自己的外衣,拢在衣衫凌乱的少年身上,扶着人往回走,阿喜一只脚重一只脚轻,走的十分磕绊。
“脚伤着了?”
“崴、崴到了。”
“别动。”
杨晔矮身拦腰把人抱了起来,他第一次抱阿喜,少年清瘦,一把下去像是抱着一堆棉絮,轻飘飘的,且还是一团瑟瑟发抖的棉絮,他收紧双臂,将人贴着自己的胸膛,声音凝涩:“阿喜,我不会再放开你了,也不会让你难过了。”
.........
下雨的夜,天总是黑的要早些,阿喜坐在杨晔房间里的凳子上,神情恍惚,短短一天,可谓是惊心动魄,几件事情套在一起,着实让他吓了个实在,即使回到了家里,仍旧是心有余悸。
杨晔端着热水进屋时,看见少年满脸憔悴,不仅没了往日的神采,人还有些呆呆的,心下拧不禁的痛,轻声道:“先把衣服换下来吧,都打湿了。”
阿喜回过神来,起身想去接水,却被杨晔按了回去:“你脚不方便别乱动。”
他转身又去衣柜里拿了一套自己的亵衣出来,阿喜看着他拿出来的衣服脸有些后知后觉的薄红,自己就两套亵衣,一套穿着,一套洗了还没干,方才杨晔去他房间里拿衣物,恐怕是已经瞧见了。
“我的衣服有些大,左右穿着睡觉,先将就一晚上,好吗?”
阿喜微垂着头,轻轻点了点。
杨晔本想动手就帮少年把湿淋淋的外衣脱下来,但是想想少年今日的遭遇,想必一时间有人碰到他一定会很抵触,便问道:“我给你换衣服还是想自己换?”
“我、我自己来。”
“那小心点别伤到脚,要是不行的话就叫我。”
阿喜手脚都伤着了,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时间一长疼痛感倒是像发酵了一样,越来越痛,杨晔把门掩上后,他咬着牙把黏在自己身上的衣裤一件件换下来,又用热水擦拭了身体,平日里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现在做完竟然觉得十分累。
折腾了有一刻钟,屋外静悄悄的,也不知杨晔去哪了,他不知要不要开口叫他,几番犹豫后,他挽起又长又宽的袖子,正要下地去收拾一摊子的残局时,杨晔忽然又进来了。
跟着来的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面。
阿喜看了一眼面条,竟然是用一根盘的。
杨晔把筷子递过去:“肯定饿了,吃点东西暖暖胃。”
“长、长寿面?”阿喜恍过神来,是啊,今天是他的生辰,闹了这么一大出,最后差点忘了是什么日子,他还以为杨晔是不知道的。
杨晔深感抱歉,本来精心准备好的糕点要哄小朋友开心,现在却已经糊在了院子里,若是要做饭的话,时辰又晚了,只好做一碗长寿面将就一下。
阿喜捧着热乎乎的面碗,露出了个浅淡的笑容:“我、我以前听说在生辰许愿会实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杨晔温声道:“那你也许一个。”
少年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还真是像模像样的许了愿,这才动的筷子,杨晔一边看着他小口小口的吃面,一边给他擦头发,昏黄的灯光在夜雨声中摇曳,无人出声,却平添出一股温情的意味来。
“杨晔,你、你今天说的话是骗我的吗?”
阿喜咽下最后一口面,声线微颤的问。
如果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心碎的话,杨晔抱着他说的那句话无疑又把他的心黏了起来,如果只是随口说来宽慰他的话,他情愿杨晔从来没有说过。
杨晔顿住擦拭头发的手,忽然板正少年的肩膀,正视着他:“我没有骗你,是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心,再看到可能要失去你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让你难过了。”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因为你才改变的,当时我没有回答,现在我心里有了答案,是,就是因为你的善良温柔打动了我,让我改变的。”
阿喜捏着衣角,脸涨得通红,被抓着肩膀他无处闪躲,只好避开杨晔的眼神:“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你要怎么才相信?”
“如果要我相信的话,除非.......”阿喜顿了一会儿,声音小了下去:“除非你让我今晚留、留在你房间。”
杨晔眉毛一松,这是什么证明方式?
他轻笑,怎么都觉得小朋友是在撒娇,无关□□,只是单纯依赖的想跟他待在一起而已,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跳比往日更快了些。
阿喜见书生好一会儿不答话,心下着急,正要开口时,身体忽然悬空,旋即自己就落到了床上,这张床还是成亲那日他坐过大半天,此后再是没碰过一下,如今躺在上头,既紧张又别有一番感受。
杨晔看着躲在被子里的藏着自己的少年,无奈笑,侧身吹了灯扯下床帘,他俯身在阿喜耳边轻道了一声:“答应你了。”
上次在客栈里两人一人裹着个铺盖,各睡各的,如今却是在一床被子里了,杨晔心无杂念,但是更加坦荡了,他伸手就把身侧缩成一团的人捞进了怀里,果不其然,能抱着人睡确实比一个人睡还舒坦,特别是风雨交加的冬夜。
“阿喜,我喜欢你,我会一直对你好,乖乖待在我身边。”
杨晔吸了口气,莫名觉得脸有点痛,当初在这间屋子说出的不喜欢,现在又在这间屋子说喜欢,昔日觉得一辈子都不会给任何人的承诺,现在承诺了,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