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君侯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仙气十足

作者:仙气十足  录入: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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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阳帝的寝殿灯火通明,染红半边天的却不是长廊上的宫灯。
  擐甲持戈的玄袍军士明火执仗,立满了殿前长径。火把映着两侧繁茂林木,宛若红花开满树。
  寝殿内匆匆跑出一名年迈的老太监,只要是宫中老人,便无一不对他恭敬半分。这是伺候了靖阳帝二十余年的刘总管。
  刘总管见到来人,“扑通”一声跪在玉阶前:“殿下,万万不可啊!”
  赵启邈自长径尽头走来,一步一步踏上长阶。他侧过头,俯视着这位跪在地上的老太监:“劳烦刘公公禀报父皇,儿臣担忧父皇龙体抱恙,此番是特地入宫来请安的。”
  刘总管看着密密麻麻站在殿外的太子府亲卫,牙齿禁不住开始打颤。入宫之人皆需卸下佩剑,太子殿下违抗禁足令不提,还带着披坚执锐的精兵就这么闯入宫中,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刘总管颤颤巍巍地抬眸远眺,却迟迟不见羽林卫的身影。他把心一横,爬到太子的身前使劲磕头,面上早已涕泗横流:“圣上亲眼看着殿下长大,疼殿下得紧。还望殿下莫要做出后悔莫及之事!”
  赵启邈眸底一片冰凉,听到此话却笑了:“我今日入宫,不过是来向父亲问安,顺便讨个恩典罢了。是刘公公多虑了。”
  语毕,便径直绕开了挡路的刘总管,大步迈入了寝殿。
  赵启邈走入空荡的大殿,看见躺龙塌上消瘦枯槁的身影,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意。
  他走到靖阳帝身前,用手轻轻抚过老人鬓角的白发:“父皇,儿臣前来请安了。”
  靖阳帝盯着眼前明黄色的身影,捂住胸口猛咳了几声,哑然出声:“殿外全是你的人?”
  赵启邈淡笑:“儿臣提心吊胆那么多年,总该有些自己的人马。”
  靖阳帝紧紧皱起了眉头。
  “父皇可知,延东军今日大早便已入了琊山。”
  靖阳帝身子一僵,半晌后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望向眼前的太子:“你要延东兵权?”
  “儿臣若真想要天下兵马,父皇又会心甘情愿给我么?”赵启邈自嘲道,“父皇如此偏心,恐怕巴不得都给老五吧。”
  赵启邈见自己已戳中了父皇的心思,眸中浮上凉意:“儿臣自知比不上老五在父皇心中的位置,但父皇如今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父皇不如与儿臣做个交易,如何?”他微微向前倾身,凑近了靖阳帝的耳畔,“儿臣知晓母后想致父皇于死地,父皇若将左虎符交给儿臣,儿臣今后便保父皇做个安安稳稳的太上皇。”
  靖阳帝扬起手,一掌甩在赵启邈脸上。他大口喘着气,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赵启邈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竟也不恼,只是嘴角带笑,冷眼看着塌上躺着的垂暮老人。
  太子府精兵站在寝殿阶下,正与闻风而至的羽林卫遥相对峙。羽林卫副都督见寝殿内迟迟没有动静,正欲破开玄袍阵势入宫救驾,却见太子从殿内从容走出。
  副都督扬声低喝:“太子殿下,违抗禁令擅闯皇宫,此乃宫中大忌。”
  赵启邈环视了一圈大殿四周,看着辉耀火光中剑拔弩张的太子府精兵与羽林卫。
  他理了理身上的明黄衮冕,举起手中令牌:“左虎符在此,羽林卫听令。”
  *****
  闻雪朝后来隐约记得,宫中大太监前来诏狱宣读圣上旨意,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
  幸得五殿下暗地照拂,在诏狱关押的这段时日,他并未受过多少刑罚之苦。但因背后有伤,在榻上躺了数日,不知狱外都发生了何事。狱丞换了一批又一批,口风也越来越紧。他虽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已对京中的风声鹤唳隐有所觉。
  直到那日下午,五殿下并未如约而至,等来的却是靖阳帝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宣读圣谕,闻玓叛国通敌,罪不可恕。三日之后,城北街市,秋后问斩。
  宣读完毕,大太监朝闻雪朝弯腰作揖:“前路漫漫,还望大人好走。”
  闻雪朝默然片刻,笑得苦涩:“那便多谢公公良言了。”
  太监走后,他并没有回到塌上,而是撑着残壁,一步步走到牢门的栅栏前。诏狱内暗无天日,唯有一道微光透过窗台的缝隙,斜斜地洒在石阶上。
  外患未除,内忧未解。凤徽还未长大,他还未坐拥江山。
  唯愿与君长相守,奈何此生尘缘尽。
  闻雪朝靠在牢门栅栏前睡着了。
  梦中的五殿下是个少年。他纵上冰饕,将醉酒的大少爷拢入怀中。抱着从树上摔下来的泥猴飞上钟楼,并肩眺望广阳都的万家灯火。秋猎遇袭后,任着受伤之人咬破他的右臂。征战东海前,披着星月走进下雪的庭阁。
  后来,五殿下成了玉树临风的将军。他说,今后我挡在你前面。
  他说,我与闻大人共守河山。
  他说,我就这一颗心,再装不下旁人了。
  他狠狠侵入他的身体,亲吻他的神魂,撕裂他的全部。
  往昔虽好,终有梦醒之时。
  打破闻雪朝梦境的,是长廊外急促的脚步声和繁杂的人声。
  “你听说了吗,太子殿下逼宫,将皇上挟持在垂拱殿中。”
  “怀王起兵了!”

第59章 诉衷情【十六】
  广阳之围后, 镇北军组建雁北驻京大营,屯扎在琊山十里外的皇家校场, 防患胡人再次伺机京城。
  夜风清瑟,山林沉眠。校场外不远处传来萧萧马鸣, 急促的踏蹄声沿山外而来。一行人在营外翻身下马,为首者面色冷冽,全身上下透着肃杀之气。
  整座雁北大营从俱寂中苏醒, 大帐前接连燃起熊熊火把, 映亮了湖光秋林。
  “翟将军,怀王殿下下令拔营出兵, 率镇北军连夜入京!”传令官奔入翟墨帐中,急声说道。
  翟墨正身披外袍, 坐在案几前。他熄灭帐中灯烛:“随我去面见殿下。”
  他率众副将走出大帐, 果然见赵凤辞束冠戴甲, 佩剑立在校场外。翟墨神色倏地凝重起来:“殿下是要……”
  赵凤辞言简意赅:“救人。”
  军中早些已收到太子夜闯皇宫的消息, 近两日皆在营中严阵以待,以防京城徒生变故。五殿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要点兵入城, 此中意味让人不敢细想。
  从前在镇北府时, 他曾同大帅抱怨:“广阳那太子胸襟如此狭隘,待来日坐上那位置,想必会将殿下视作眼中钉。”
  泾阳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老翟, 辞儿有他自己的想法,容不得我们这些老东西再说三道四了。”
  翟墨声音抖了抖:“殿下可想好了,若真率雁北大营入京, 今后便没了回头路。”
  皇子私自率军入城,与储君正面对峙,谓之夺嫡。胜则称帝称王,败则死无葬身之所。
  赵凤辞翻身上马,将手中令牌扔给翟墨:“我不悔。”
  从皇帝下令处斩闻雪朝那时起,他便没了回头路。
  雁北大营两万驻军兵马倾巢而出,大张旗鼓地朝广阳都进发。翟墨策马跟在五殿下身侧,只觉得殿下今日格外沉默。
  他心中突然想起,殿下不是在广阳有个心上人吗?那姑娘家可知殿下今日欲与太子拼个你死我活?
  “大帅日日在我耳边念叨,还未见过殿下心上人的模样。”翟墨踌躇了一番,仍想劝殿下莫要太孤注一掷,“待殿下大胜而归,便带京中那小娘子给大帅见见吧。”
  赵凤辞笑了下,眼中的冷意消散了些许:“好。”他顿了顿,又道:“待此事了,若他愿意,我便娶他过门。”
  翟墨见提到那姑娘家,殿下眼神渐渐柔和起来,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殿下在这世上还有牵挂,胸中便已有丘壑,不会万事不管不顾,一心赴死了。
  雁北大营行军至城门数里外,便见远处镶着银边的军旗迎风招展,已有大批兵马在城门前列阵。城门口的兵马见镇北军从琊山浩荡而来,立刻支起了枪矛,两军开始无声地对峙。
  赵凤辞骑马走到队阵前,城楼下的军士见到赵凤辞,渐渐骚动起来。祝梁挥挥手,制止了身后的喧闹人声,拱手扬声道:“五殿下,许久未见了。”
  赵凤辞看着眼前熟悉的延东兵马:“祝帅,别来无恙。”
  祝梁叹了口气:“林副将接替殿下掌管西翼军,如今可是将西翼军打理得好好的。”
  “多谢将军照拂。”赵凤辞深深望了祝梁一眼,拱手道。
  “没料到有朝一日,延东军也会成这天家纷争的棋子。”祝梁苦笑一声,“祝某奉太子虎符令,严守广阳城。殿下此番若是要率镇北军入城,祝某今日便只能得罪了。”
  听到此话,延东军又陷入了嘈杂之中。许多将士都是几年前跟着五殿下在东境出生入死的老人。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如今却要兵戈相向,岂能不让人心凉。
  身后镇北军的长剑皆已出鞘,寒光对准了延东军的盾牌与枪矛。
  半晌后,只见赵凤辞缓缓开口:“赵启邈是持左虎符下令,命令延东军死守城门,不让雁北大营入城?”
  祝梁垂眸不语,算是默认了此事。
  赵凤辞从袖内取出一枚弦月形的玉牌,摊在手心:“祝帅,左虎符在此。”
  祝梁死死盯着赵凤辞手心的玲珑月牙,心神俱震。五殿下这枚玉牌莹润光亮,与太子手上那枚的成色不相伯仲。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枚左虎符?
  “殿下,太子所持左虎符是圣上钦赐。”祝梁沉声道,“末将如何能确保,殿下手上的这枚不是赝品?”
  赵凤辞握从衣襟处扯出了一根红线,解开了红线下挂着的香囊,从囊内取出了另一件月牙形物事。他在众目睽睽下,将两枚月牙形的玉牌相扣。月牙首尾相连,紧紧砌合在一起。
  上弦阴,下弦阳,阴阳易位,君弱臣强。
  左右虎符独一无二,双玉合璧无瑕,是真无疑。若左虎符的确是在五殿下手中,那太子手上那枚,便是赝品了。
  祝梁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喉头动了动,半晌才开口道:“殿下曾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护祝容周全,如今这话可还作数?”
  赵凤辞看着眼前的白发将军。祝家千金身为太子妃,若太子一朝成事,祝梁明日便能成为大芙的国丈。然而令祝梁心中长久有愧的,便是为了延东军饷,将女儿嫁入太子府之事。他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为皇家当了一辈子马前卒,如今不求其他,只愿女儿万事顺遂,不受牵连。
  “叔公放心,祝小姐定会平安无事。”
  祝梁仰头长叹一声,摘下了头盔。
  “持虎符者如君亲至,延东军听凭殿下差遣。”
  *****
  赵启邈立在阶陛前,望着大殿上的镂空龙雕。
  他已让靖阳帝拟好禅位诏书,再过三个时辰,待文武百官入殿朝拜,他赵启邈,便是大芙名正言顺的新帝。
  “殿下,怀王带着雁北大营入京了!”玄袍侍卫匆匆走入殿中。
  赵启邈转过身来,神色冷极:“祝梁三万人马守城,连个赵凤辞都拦不住?”
  来人脑门上全是汗:“怀王刚入城,便带着兵马直接朝大理寺去了。”
  “大理寺?”赵启邈幽幽开口,眯起了眼眸。隔了半晌,他面上露出一抹恍悟神色,冷笑出声:“看来故人心易变啊。”
  侍卫只觉太子殿下的笑诡异而可怕,身上汗涔涔往下流。
  赵启邈面色阴沉:“马上派人去诏狱,将闻雪朝带入宫来。”
  宫中来了个大太监,手持圣上谕令,说是要提审罪臣闻玓。
  众人都知道宫中生变,这谕令自然是太子的意思。狱丞不敢擅自违抗,便立刻将闻雪朝从狱内放了出来,让大太监带走了。
  大太监一路上一言不发,闻雪朝开口问了几句,太监皆以沉默作为回应。入宫后,那太监将闻雪朝带入了垂拱殿,便随即转身退下。
  闻雪朝看着立在垂拱殿上的人,晃了晃脚上脚镣:“太子殿下,好哥哥,可否先将我这脚镣卸下,实在是沉得紧。”殿上人转过身来,缓缓走到了闻雪朝跟前。
  被赵启邈就这么直直盯着看,闻雪朝颇有些不适应。他眨眨眼别过头,不去看赵启邈的眼睛。
  “吃里扒外的滋味好过吗?”他听到赵启邈问。
  还未等闻雪朝回答,赵启邈便蓦地伸出手,狠狠扼住了闻雪朝的喉咙,将闻雪朝抵在壁上提了起来。
  闻雪朝双脚离地,一时间难以呼吸,开始剧烈地干咳。赵启邈眸中闪过狠戾之色,掐在他颈上的手越握越紧。
  太子想杀了自己。
  闻雪朝不停地挣扎着,心中闪过一丝念头。
  赵启邈咬了咬牙,不知为何,想起了二人幼时在宫中玩耍的情景。
  他自幼便是储君,除了闻雪朝以外,宫中人人敬他怕他。从小到大,阿谀奉承者数见不鲜,他却一直只有闻雪朝这一个朋友。
  朱太傅教他为君之道。威仪正气,谨言慎行,气魂寰宇,莫与小人同流合污。
  闻雪朝却对此不屑一顾,带着他偷御膳房杏仁膏,下太液池潜游,追着老太监养的猫满殿跑,两人将整个皇宫闹得鸡鸣狗跳,不得安宁。
  十岁时,他第一次为了不受罚,向太傅拱出了闻雪朝的名字,害闻雪朝被闻相打了二十大板。从那以后,闻雪朝性子便收敛了许多,见到他时亦是毕恭毕敬,与旁人再无异。
  后来他害死了宫中女官,走投无路之下找闻雪朝替他销毁罪证。闻雪朝只是垂下眼帘,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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