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君侯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仙气十足

作者:仙气十足  录入:09-07

  怀行是他们一起为腹中胎儿取的名字。
  赵启邈目眦尽裂,他想冲上前将祝容推出垂拱殿外,奈何大殿内火势愈发汹猛,火舌舔着丹墀,已快要烧到堂上来。
  他看到明火点燃了祝容的衣摆,心里狠狠一颤,语中带上了一丝狠戾:“你大婚那日对我说,你心悦之人并非我,嫁进太子府不过是因父命难违。如今赵凤辞就在殿外,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自寻死路。”
  “赵启邈,我问你,我嫁给你几年了?”
  还未等太子开口,祝容便自答道:“五年来你对我从一而终,我是你的妻,为何不能陪你最后一程?”
  民间津津乐道的皇家逸事有不少,太子夫妇伉俪情深算是头一件。
  自永平二十七年迎娶太子妃后,太子府中再未纳过妾。太子妃身患隐疾,很难怀上龙子。太子便寻遍天下名医,日日为她调养身子。太子妃出身武将世家,不似寻常闺中女儿家娇弱,反倒独爱舞枪弄棒。太子不怕惹人非议,在府中兴建马场,为太子妃豢养了许多好马。还找了鼎鼎有名的刀剑匠人入府,为太子妃炼刀铸剑。
  祝容声音颤抖:“赵启邈,你起兵时可曾想过?若你一败涂地,来日待怀行长大,世人便会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是弑父弑君之人的儿子。怀行一生都要背负着你的骂名。”
  赵启邈眼中闪过痛苦神色,他捂住胸口,沿着廊柱缓缓滑落在地。殿檐上的斗栱从半空中掉落,淹没在火海中。嗓音已被浓烟呛到嘶哑:“容儿,你走,算我求你。”
  他手上沾了无数人的血,祝容是他的最后一片净土。
  垂拱殿外渐渐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赵启邈睁开干涩双目,模模糊糊中看到几个银甲银盔的羽林卫正往殿内奔来,为首者一身素黑,定睛一看,竟是赵凤辞。
  赵启邈见赵凤辞远远望向自己,挣扎着坐起身:“快将祝容带出去!”
  祝容的四周已被火圈包围,后殿已呈半坍塌之势,没有落脚之地。赵启邈见烈火烧上了祝容的衣袂,面上已显恳求之色:“救她……”
  赵凤辞的确是进殿来救祝容的。他允诺过祝帅,要保祝容平安无事。
  然而殿内火势极大,随时会有坍塌的危险。他轻功虽算上乘,但若此时莽撞行事,不但救不祝容人,还会让其他无辜的人陷入性命之虞。
  祝容却已抱着决然的意味,踏着烈火朝赵启邈走来。赵启邈见赵凤辞迟迟没有动作,以为他依旧犹豫未决,情急之下将身上的玄袍军令牌扔了出去:“赵凤辞,你救祝容出去,玄袍军可听你号令!”
  赵凤辞眸如沉渊。若持此牌号令太子藏匿在各宫的人马,火信子便不会被点燃,皇城亦能逃过一劫。他入殿本为救人,没想到歪打正着,拿到了挽救整座皇宫的筹码。
  赵凤辞让几名羽林卫往后退,他借香炉使力,脚蹬廊柱腾空而起,朝殿中的祝容疾掠而去。还未等祝容反应过来,赵凤辞的身影便跃至她的身前。
  他见祝容几欲挣扎,伸掌径直将祝容劈晕了过去,抗着人便匆忙往回奔。
  几名羽林卫候在殿外,见怀王与太子妃身上都着了火,匆忙脱下身上衣裳扑火。还未等二人身上的火星被扑灭,垂拱殿的主梁便砸落在殿前的丹墀上,发出巨木燃烧的“噼啪声。
  赵凤辞将昏迷不醒的太子妃轻放在地,这才发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已是怀胎数月之兆。
  垂拱殿在巨响声中轰然坍塌,太子的身影消失在了漫天火海中。
  祝容终还是没能见到赵启邈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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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诉衷情【二十】
  巍然屹立数百年的垂拱大殿, 在烈焰火海中轰然坍塌。
  赵凤辞将祝容交给匆匆赶来的太医令,顾不上被烈火灼伤的腿, 开始四处寻找闻雪朝的身影。他方才冲进殿内救人前,曾叮嘱闻雪朝站远一些, 以免被坍塌的木梁伤及。如今垂拱殿被大火夷作平地,镇北军与羽林卫都已先后赶去后宫救火,柱廊燃烧的“噼啪”声作响, 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
  一块烧焦的令牌从赵凤辞袖中滑出, 掉进满地余烬中。他伸手将令牌拾起,指尖倏地传来一阵灼烧的刺痛, 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子已经死了。
  皇城燃起的滚滚浓烟直达天际,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身后羽林卫牵来马匹, 赵凤辞用麻布绑住了膝上伤口, 咬牙翻身上了马:“走。”
  他得立刻持太子令牌去后宫, 制止太子安插在各宫的人马点燃火信子。
  至于闻雪朝,就算翻遍整个宫城, 也要找到他的去向。
  赵凤辞持太子令牌对幸存的玄袍军发出号令, 镇北军和羽林卫通力协作,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太子安插在各宫的耳目抓出了大半。他确认悦妃无恙, 刚走出仁明宫,便见白纨带着羽林卫来报。
  “殿下,中宫里发现的那具焦尸不是皇后。”白纨满脸凝重, “羽林卫称亥时有车辇自中宫而出,皇后恐怕那时便逃了。”
  白纨话音刚落,延东军的一名副将也在仁明宫前下了马,上前对赵凤辞禀报:“殿下,南城门守军来报,闻仕珍见太子事败,带着府中家眷及百名护院,杀了城门守卫,连夜逃出了城。”
  赵凤辞僵了一瞬,随即沉声道:“马上派人去追。”
  他顿了顿,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退下的副将:“若遇闻府家眷,无论男女,务必活捉。”
  “是!”
  他虽然知道心中想法太过荒谬,那一丝念头却总是挥之不去。闻雪朝凭空从宫城中消失,会不会是跟着闻家走了?
  后宫的火势渐渐得到控制,除去中宫及周遭几座宫殿被大火烧毁,其余宫苑大多因火信子发现的及时,并未受到波及。
  赵凤辞带着人马翻遍了宫中殿宇,四处寻找闻雪朝的踪迹。太监宫女们在廊前站了几排,战战兢兢地等着军士上前搜人。
  他们将目光悄悄落在不远处的怀王身上。这位爷胜了太子殿下,一夜之间成了皇城新的主子,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狂喜神色。全身上下散发着瘆人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赵凤辞没在后宫找到人,正欲带着人继续往前殿搜,却听白纨派羽林卫来报,说人找到了。
  有了闻雪朝下落,赵凤辞的心骤然落了下来:“他人在哪?”
  羽林卫垂首:“白大人说,公子在延福宫外的马场里。”
  *****
  闻雪朝与赵凤辞目睹祝容冲进垂拱殿,人影渐渐被火光淹没。
  还未待闻雪朝开口,赵凤辞便道:“你先去找白纨的人,莫要乱走动,我去救她。”
  此事情况紧急,容不得多做考量。赵凤辞站在昏暗的死角处,趁四周无人,伸手抚过闻雪朝的眼角,便带着殿前的羽林卫,径直向起火的垂拱殿冲去。
  眼尾还带着些许余温,闻雪朝低低笑了笑,转身朝阶下留守的羽林卫走去。
  白纨抽调了大部分羽林卫去后宫灭火,剩下的几名都是羽林军中武功佼佼者,留下来保护怀王安危的。众人见闻雪朝走了过来,纷纷颔首向他示意。他们并不知闻雪朝的真实身份,只知他是白大人派给殿下的贴身守卫。
  闻雪朝见他们几人正围作一圈交谈,并未上前打扰,而是静静立在不远处,将面容隐在了头盔之下。
  “白大人以前便说,太子一派已不成气候,跟着怀王殿下才能成事。”一名羽林卫道,“如今太子大势已去,上面那个位子,怀王殿下怕是稳了。”
  “那可不好说,”另一名羽林卫瞥了不远处的闻雪朝一眼,低声道,“今日入宫轮值前,父亲同我提及,明日早朝,二院阁老要联合六部弹劾怀王殿下呢。”
  闻雪朝皱了皱眉。羽林军多是武艺高的官宦子弟出身,想必这名羽林卫的父亲便是朝中官员。
  “怀王殿下手持左右虎符,行的是名正言顺,这有何好弹劾的?”又一名羽林卫插话。
  “你们没有听说?怀王殿下昨日率兵围了诏狱,放走了那位通敌叛国的闻大人。”羽林卫道,“闻右丞不是犯了死罪么,圣上颁了斩杀令,明日本该处斩了,谁知又出了这档子事。”
  “太子事败,闻家这回恐怕也要受牵连吧?”
  “岂止受牵连,闻氏仗着朝中势力,在广阳都作威作福了那么多年,早已成了大人们的眼中钉。”那羽林卫挑眉道,“你等着瞧罢,闻家这次怕是死罪难逃了。”
  几名羽林卫还在津津乐道地谈论闻氏与皇家的恩怨,并没有留意站在不远处的那名贴身侍卫是何时离开的。
  整个皇宫今夜乱作一团,自然无人往延福宫外的马场来。
  闻雪朝绕过路边小径,走入了马厩。月光洒在广阔空寂的草场上,将他的身影与夜色溶于一处。
  冰饕首先发现了主人的存在,它对走近的闻雪朝甩了甩鬃毛,颈前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闻雪朝借着窗外月色,解开了冰饕身上的桎梏。冰饕许久没有见到主人,垂下头,使劲用马首蹭闻雪朝的肩窝。
  “走吧,再带你跑一场。”闻雪朝摸了摸冰饕雪白的鬃毛,柔声道。
  自打入了中书省,他便整日忙于朝堂政事,已经很久没来马场跑过马了。闻雪朝翻身上马,拉紧了冰饕的缰绳。冰饕得到号令,如箭矢般冲入夜色中。
  身下颠簸咯到了后背的伤疤,闻雪朝微微有些吃痛。然而沿马场跑了几圈后,马背上的熟悉感便回来了。他渐渐忘却了后背伤痛,沉浸在驰骋天地间的自由中。
  秋风贴着颊侧呼啸而过,闻雪朝想起十五岁那年,自己使计将赵凤辞引至马场,缠着他跑马时的场景来。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冰饕撒开蹄子往前奔去,跑得十分尽兴。闻雪朝望着远处浓稠的黑夜,缓缓松开了持绳的右手。那年他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有赵凤辞从身后抱住。此时他身侧无人,若真的不慎跌落下马,也算是一了百了。
  恍惚间,他竟听到身后传来赵凤辞的声音:“闻雪朝!”
  闻雪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赵凤辞怎么可能知道他在此处?待他回过神来时,一声锐利的马鸣已撕破长空,赵凤辞骑着身下战马,疾速朝闻雪朝奔来。
  “你不要命了?”赵凤辞厉声低喝,随即倾身上前,一把拉住了冰饕垂落的缰绳。
  冰饕放慢了速度,与赵凤辞的马齐步并行。赵凤辞看着马背上的闻雪朝,见他嘴角扬起了肆意的笑,眼中星辉在月色映衬下炯炯发亮。
  一如少年时。
  赵凤辞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殿下,今日我可没饮酒了。”闻雪朝笑着说。
  “嗯。”赵凤辞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吻住了他。闻雪朝闭上眼睛,认真回应着他的吻。
  月色透过云端,洒在冰饕雪白的鬃毛上。
  “雪朝,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回家。”
  *****
  太子宫变事败,于垂拱殿中自焚而死。怀王起兵救驾,大胜而归。闻氏全族连夜潜逃,被镇北军在远郊尽数抓了回来。
  京城一夜之间变了天,中枢二院连夜发出代令,召众大臣入宫议事。朝臣们一夜未曾安寝,次日一大早便换上朝服,各怀心思地前往宫中上早朝。
  垂拱殿已在一片大火中被烧作灰烬,早朝改至集英殿举行。大臣们的车舆刚停在午门外,便看到宫道两侧烧毁的长廊,心中皆有些忐忑不安。
  怀王虽救下圣驾,但皇上如今只有一息尚存。今日早朝由两院阁老主持,怀王殿下也必定在场。不知这位如今存的是何心思,可对那九龙之位已有了打算。
  众人走进集英殿,便见怀王早已站在丹墀下,身旁除了一个带刀侍卫,再无旁人。大臣们不知如今该如何称呼他,只能纷纷叩首行礼,大呼“殿下千岁”。
  怀王让众臣起身,满脸波澜不惊。
  内藏库诸司使将宫中耗损拟成折子呈上,阁老们逐一查阅后,便交至怀王手中。其余大臣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垂首听着阁老们与怀王相谈。
  提及闻氏家眷已尽数抓获,怀王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朝身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名贴身侍卫倒是颇为尽责,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老夫有折要奏。”御史中丞突然上前一步,对怀王不卑不吭道,“御史台昨日鉴百官奏,联名弹劾殿下率军包围诏狱一事。”
  怀王显然未料到会被御史台为难,脸上神色冷了几分。
  “国有章法,堂有朝纲。百官启奏,殿下包庇叛国罪臣,已犯朝中大忌。闻玓身为闻氏余孽,祸国殃民,扰乱朝纲,还望殿下在此事上明断,勿以一己私情罔顾国法。”
  “望殿下明断!”殿内乌压压跪倒了一片。
  赵凤辞草草翻了御史台呈上的折子,心里已明了大半。参与弹劾的朝臣以众阁老为首,与闻氏多多少少都曾有过瓜葛。如今若不趁此良机将闻氏赶尽杀绝,这些人唯恐东窗事发,恐怕会日日睡不安宁。
  怀王冷眼扫过殿中重臣,目光落在白纨身上:“白大人也是这样想的?”
  白纨顿时有苦难言,他并未随众臣一起跪下,心知殿下这是在让自己站出来撑腰。于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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