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语笑阑珊

作者:语笑阑珊  录入:09-11

  厉随冷冷瞥他一眼。
  潘锦华只觉脖颈一疼,识趣闭嘴。
  厉随收回视线:“垂柳书院只是一个联络点,张参最近被泡得奄奄一息,更是做不成什么。”
  潘仕候听明白了,试探:“所以贤侄的意思,是要我们盯着这头,而你就去追武林盟的队伍,去查尚儒山庄?”
  厉随站起来:“我会留五个人在城中,你若有事,随时去闻书客栈找他们。”
  “哪里还用住客栈,家中这么多空的客房,我这就差人去洒扫整理。”潘仕候对他向来慷慨周到得很,说完又问,“不知贤侄打算何时动身?”
  厉随道:“后天。”
  “那明天中午不如来家——”
  “没空。”
  “……”
  可能是觉得这小老头太卑微可怜,厉随难得解释了一句:“我要去绣球谷。”
  潘仕候受宠若惊:“哎,是是,那里最近风景好,花开得旺盛,你是该去散散心。”
  厉随大步离开天蛛堂。
  花开得旺盛。
  ……
  祝燕隐躺在床上问:“有多旺盛?”
  江胜临一边替他按揉穴位,一边随口道:“整条峡谷都是,粉粉白白,蝴蝶乱飞。”
  一听就很适合让厉宫主表演打拳,再当场拔出湘君剑舞一十八式。
  另一头的厉随:后背发麻,想杀人。
  但赤天并没有主动来白头城让厉宫主杀的高尚觉悟,此时还不知道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魔教的探子倒是依旧兢兢业业黏着祝府钱庄,但又太傻了,比那雪白一蓬的傻子还要傻,不值得一杀。
  想起雪白一蓬,厉随脸色更阴三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或是被江胜临下了蛊,不然怎么会答应去峡谷里打拳,说出去颜面何存。
  江胜临威胁:“你要是跑路,我以后就天天往你的药里加苦胆。”
  厉随:“……”
  或许是因为君子一言九鼎,又或许是因为苦胆,反正厉宫主最终还是如约出现在了绣球谷中,一身黑衣,你们都要死。
  祝燕隐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出家门,他没有带祝小穗,也没有带家丁护卫,坐着江胜临拉药材的小马车就进了山。绣球谷的风景果然极好,不仅有粉粉白白的花,还有潺潺流过的水,蝴蝶飞得漫山遍野都是,花香阵阵。
  祝燕隐远远看着溪边站着的厉随,心情比较激动,而且因为有江胜临在身边,所以也没有像前两回那么害怕,只悄声问:“厉宫主打算何时开始打拳?”
  “马上,就现在。”江胜临寻了块干净平整的石头让他坐好,见厉随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在老僧入定念什么咒,于是就过去催促:“你还需要一点锣鼓掌声?”
  厉随看了他一眼:“四周都有人。”
  江胜临微惊,也屏住呼吸细听片刻:“……多少?”
  厉随答:“三四十。”
  江胜临松了口气:“三四十,问题不大。既然对方一时片刻不打算动手,不如这样,你先给祝公子演示完拳法,我好尽快送他出山。”
  厉随与他对视:“对方有弓弩。”
  “有弓——”江胜临反应过来,魂都吓飞了,转身就要去护住祝燕隐,半山腰却已经有一片闪着银光的箭雨划破长空。祝燕隐背对着山坐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就算他面对大山,也根本来不及反应。看到江胜临突然大惊失色地开始狂奔,祝燕隐也被吓了一跳,刚想从石头上站起来,就又有一片黑影飞掠而至。
  “啊!”
  厉随将他单手抱在怀中,迅速离开巨石,另一手凌空拔剑出鞘,金属撞击的“叮当”声不绝,若换在夜里,该打出漫天烁烁火光。
  祝燕隐毫无防备,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全靠江胜临方才那花容失色……医容失色的一跑,才勉强推断出或许又有杀手埋伏,于是立刻腿软。
  不过倒不影响什么,因为现在他整个人都被抱着,挂在厉宫主肩头,不需要亲自走路。
  弓弩一共只来得及弹射两拨,湘君剑就已经逼至眼前,来不及装填新的暗器,对方只得放弃机关,纷纷拔剑抵挡。
  厉随对虎啸峡中的那一呕实在印象深刻,于是在动手之前,先看了眼怀中人,冷冷道:“在等什么,还不快点捂住眼睛?”
  祝燕隐尚处在“有杀手好可怕我要反复去世”的阶段,大脑空白,上下牙打颤地问:“啊?”
  厉随落在平地上,占用了一点宝贵的杀人时间,耐心搞教育:“捂眼睛。”
  祝燕隐“哦”一声,僵硬而又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陷入黑暗的厉宫主:“……”
  耳畔风声呼啸而至。
  厉随侧身一闪,将祝燕隐的脑袋一把按在自己肩头,右手反挥湘君剑,漆黑锋刃在日头下散出微弱华光,几乎不可见,速度却极快,顷刻便已经架在了偷袭者的脖颈上。
  想了想,又调转剑锋,用剑柄将对方敲了个脑骨碎裂。
  埋伏的三四十人其实已经算是高手,也都抱着殊死一搏的决心,不过在厉随面前,依旧比最脆弱的蝼蚁还不如。钝而重的剑柄似一把重锤,夹裹着千钧内力贯透脑髓,他们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一命呜呼。
  死得极快,也极干净,再不会飙出漫天血雾,吓吐娇生惯养的读书人。
  江胜临站在溪畔,仰头看着,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场暗杀就已经偃旗息鼓,只留下许多滚落山谷的倒霉尸体。
  厉随抱住祝燕隐,稳稳落在地上。
  江胜临跑上前:“都死了?怎么也不留个活口。”
  厉随合剑回鞘:“不必,我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江胜临追问:“谁?”
  厉随没回答他的问题,左手拎起祝燕隐,皱眉:“你又要吐?”
  江南阔少脸色发白,站立不稳。
  江胜临赶紧扶住他,埋怨厉随:“你杀人就杀人,怎么不先把祝公子送回我身边?”
  讲道理,这种事有什么必要强迫他飞来飞去的,全程参与到尾?
  厉宫主极不负责任地回答:“懒得再下一回山。”
  江胜临被噎得说不出话:“你是不是又想喝苦胆了?”
  厉随大怒:“我已经捂住了他的眼睛,还用剑柄敲爆了那些人的头,连血都没有见,这样也不行吗?”
  祝燕隐脸色煞白。
  哦,敲爆了头。


第18章
  江胜临驾起马车,把受惊过度的祝二公子送回府中。
  厉随则是独自去了天蛛堂。
  潘仕候正撸高袖子,在院中专心修剪着一盆宝塔松,看起来分外轻松悠闲。一撮细枝长得蓬勃端正,却有半根斜里伸出来的,他屏住呼吸,刚把剪刀瞄准伸过去,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于是手受惊一歪,“咔嚓”一声,整株都齐根断了。
  “……”
  潘仕候恼怒地转过头,看架势是准备训斥下人,却没料到来人是厉随,脸色顿时由阴转晴,殷勤笑道:“贤侄怎么现在来了,没去绣球谷赏景散心?”
  “绣球谷中埋伏着四十名杀手。”厉随道,“现在已经全部死了。”
  潘仕候闻言大吃一惊:“那里怎会藏有杀手,该不会与当日虎啸峡是同一拨人吧,背后是尚儒山庄还是焚火殿,你可曾留下活口?”
  厉随声音里浸着凉薄寒意:“不必留。”
  潘仕候糊涂地问:“为何不必留,莫非对方自己亮明了来路,还是你已经查到了什么?”
  厉随与他对视:“知道我今日要去绣球谷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五个。”
  潘仕候先是皱眉,反应过来之后,顿时错愕万分,急急道:“贤侄该不会在怀疑我吧,我天蛛堂向来光明磊落,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生怕会出错,况且贤侄的武学修为,我又不是不清楚,怎会派区区四十个人就去搞暗杀?”
  厉随截断他的话头:“你儿子呢?”
  “这……”潘仕候脸色发白:“锦华他一早就出了门……不会的,我自幼就教导他要以贤侄为榜样,他如何会做出这种糊涂事,万不可能。”
  一盏茶的工夫后,潘锦华被下人从茶楼里喊了回来。他进到前厅,见厉随也在,眼神不自觉就闪躲到一边。
  潘仕候急忙问:“你跑去哪里了?”
  潘锦华答:“八仙茶楼,今日约了几个朋友,在那里看戏听书,新来的班子,唱得倒还不错,下回若是奶奶嫌家里闷,倒是能——”
  还没“能”出后半段,一把寒凉长剑已经架上他的肩头。
  “贤侄!”潘仕候惊得声音都变了,赶忙握住厉随的胳膊,“贤侄切勿动怒,锦华或许当真是在听戏呢,先容我把事情问清楚。”
  潘锦华也僵着脖颈不敢动,只咬牙道:“你要干什么?”
  厉随冷声:“与魔教勾结,只有死路一条。”
  听到“魔教”二字,潘锦华眼中慌乱更甚,却仍态度强硬:“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怎会与魔教扯上关系?”
  潘仕候抱着厉随的胳膊,也连声道:“是,是,锦华他虽不成器,却也不至于黑白不分,还请贤侄不要冲动行事啊!”
  “有与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厉随的语调和剑锋一样冷,“我不听废话,所以你要么承认,要么死。”
  “贤侄!”潘仕候站立不稳,浑身颤得快要筛出糠。
  潘锦华狠狠道:“我没有!”
  厉随剑锋微错,一道血痕立刻印上对方脖颈,鲜血在流淌之前,就先被湘君剑的寒气冻到凝固。潘锦华牙齿打颤,脖子僵硬得如同被套上冰套,半边脑髓都麻痹了。
  潘仕候哆哆嗦嗦滑坐在地,看那架势,估摸是以为儿子已经死了。
  潘锦华喉结滚动,想干咽一口唾沫,却发觉舌根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血液里像是游走了数千数万根冰针,带着锥心的痛苦与滔天恐惧。他惊慌地看着厉随,丝毫也不怀疑,自己要是再不承认,便会被对方活活切断气管。
  “是……”他拼尽全力,从嘴里挤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是我。”
  厉随合剑回鞘,潘锦华向后倒在椅子上,双手握住冰凉脖颈,狼狈地呼吸着。
  而潘仕候此时的脸色也并没有比儿子好到哪里去。虽然已经被厉随从地上扶了起来,儿子也没死,他却依旧嘴唇发颤,不可置信地问:“什么叫,什么叫是你,你当真与魔教有来往?”
  “是……不是,不是,我没有。”潘锦华说得颠三倒四,嗓音嘶哑干裂,“他们找了我许多次,我都没有答应,只是这一回,这一回——”
  厉随替他说完:“这一回你恨我入骨,便与焚火殿勾结,想要置我于死地?”
  潘锦华眼底遍布血丝,加上鬼一样白的脸,狰狞怨恨。他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像是憋了许多话要吼,却又被屋中浓厚的杀意笼罩着,最终全咽了回去。
  潘仕候抬高手,狠狠一个耳光打在儿子脸上,气急败坏:“你是不是疯了!”
  潘锦华脸颊迅速红了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声音里也带上恨:“若不是你一直拿他与我比较,我如何会被焚火殿收买?”
  “混账,你还敢找借口!”潘仕候震怒,看着也是气昏了头,在屋中没找到称手的东西,到门外拿了把笤帚进来就开始责打,嘴里连骂逆子,院外家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这阵仗,都吓得纷纷不敢说话。
  厉随起身向外走去。
  “贤侄!”潘仕候丢下笤帚,赶紧追上前求情,“锦华我定会好好教训,再详细问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还请贤侄高抬贵手,放他一条活路。”
  厉随心中清楚,对方刚才的打骂都是做给自己看,却也不想多做追究。至于潘锦华,与魔教来往已久也好,还是真如他所说,是一时冲动只交易了一次也好,都已经暴露了身份。成为弃子的人,对自己、对赤天都没有太大价值。
  ……
  日头渐渐下山了。
  祝燕隐正坐在桌边,手边摆着一盏冷茶。
  和江胜临预想的不同,他虽然害怕,却并没有怕到腿脚发软,需要家丁背回卧房。相反,祝二公子是自己走回去的,虽然脚步还是很飘,但脸上已经回了血色,被祝章与祝小穗问起时,也能情绪稳定地回答一句,嗯,我去城外散了散心。
  江胜临不懂他这突然的镇定是从何而来,便试着问,二公子不怕了?
  祝燕隐“咕咚咕咚”,一连灌下三杯凉茶,才惊魂未定地说:“我怕,但万一被章叔知道,又要念叨许久,以后还会多雇几十名护卫跟着,不如瞒过去。”
  江胜临竖起拇指:有勇有谋,有勇有谋!
  祝燕隐这回虽然没见到乱飙的血,但厉宫主那句“还用剑柄敲爆了那些人的头”依旧十分吓人,偏偏外头天色还转阴了,黑漆漆一片像是要落雨,或者闹鬼。
  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不再梦到狂野爆头的厉宫主,他主动问江胜临要了一盒助眠药物,还有几滴调制花油,洒在枕头上能安神,又问:“我最近是不是要多吃一些小米粥、金银花茶、牛乳羹与绿豆,用来安神静气?”
  江神医倍感欣慰,不愧是江南祝府出来的公子,果然机智聪慧,多么让大夫省心。
  相比来说,另一个病患简直令人头秃。
  江胜临命小童取来药箱,从中翻找了一些花油出来。祝燕隐见里头还装着几个蓝瓷小瓶,便随口问:“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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