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个白月光[古代架空]——BY:盗贼与玫瑰

作者:盗贼与玫瑰  录入:09-17

  霁晓听到此处,才开口问道:“那陆朝为何要将你关在此处?”
  “他?”荼锦脸上浮现出几分狰狞,咬牙切齿道,“他嫉恨我,初到时他便看不惯我,几百年前他化了形,便将我捉了去,关了起来,二十年前才将我移到此处。”
  “我知他如今当了人间皇帝,也是那时才知,他也找不到你,”荼锦冷冷笑道,“他也找不到你了……所以才要当皇帝,在这人间最显眼处,要你一回来便能看见。”
  他顿了顿,又是一笑:“谁知你竟全忘了……这便是报应。”
  他所说的这些事,霁晓大多已经没有印象了,只有一些能与他破碎的梦境片段重合,但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关于陆朝的记忆,却淡得几乎摸不着,仅凭着荼锦口中的蛛丝马迹,霁晓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和他的过去。
  荼锦一开始的激动劲过去,终于开始冷静下来,他想了想,忽然有些疑惑:“陆朝既然已经找到了你,又怎么会将你关到这里来?”
  不等霁晓回答,他便紧接着又开口道:“只有一个可能,他认不出你来……他是不是根本不相信你就是霁晓?”
  霁晓瞧了一眼这只举止疯癫、时而痴笑的狐狸,有些怅然,他答道:“应该吧。”
  “活该,那个混蛋……他活该!”荼锦边哭边笑,“他活该……我一嗅便知是你,即便你换了具躯体,魂灵的气味却是不会变的。他原来不过是个死物,这辈子也认不出你来的,况且他那般小心眼,钻进了自个的牛角尖去,你怎么与他说,他都不会信的。”
  与此同时,太师府。
  荧惑又下了界,想着这次无论如何要把少昊劝回去,不然若是叫天帝发现了,他们这几个帮着欺上瞒下的,定然也都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刚踏进姬羽寝室,便见他一脸忧心忡忡地在床前背着手踱步。听见动静,见是他,便立刻跑过来抓住他胳膊。
  “怎么了?”荧惑怔愣了半刻,疑惑地开口问。
  “今早宫里传来消息,说霁晓昨夜行刺皇帝被抓,如今还不知被关在何处,陆朝又要怎么处置他……”姬羽急得都快哭了,“我手上权利不够,想要救他难入登天,你快想想办法,若是不成,我立刻自尽,恢复仙身,拼了命也要救他出来。”
  荧惑反扯住了他的手腕,急道:“万万不可,你若动了他的命格,说不定是要反噬的,你自个就算不怕,但霁晓如今困于情劫,还是凡人之躯,他受的住吗?”
  姬羽眉头紧锁:“可我总不能坐视不理,他若被那陆朝处以极刑,便要受轮回之苦,却不知何时能度过这情劫了。”
  “你先别急,眼下霁晓性命无碍,”荧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此前在他的命石上下了封咒,能替他挡一次灾,若那皇帝真要处死他,第一次不成,封咒起效,我也能第一时间赶去,断不会让他死的,你且宽心。”
  姬羽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却仍是忧心:“即便陆朝不要他的命,他此时也是被关在哪个阴牢里受苦……你说他几时受过这种苦?”
  他只是想想霁晓可能处于那种不堪的情境,便觉得自己心疼的就快要死了。
  荧惑思忖片刻道:“不如这样,我先去宫中寻一寻他,若他无碍,我们便静观其变,若我下的封咒响动,我必能有所感应,到时候我便过去,不计后果带他走。”
  姬羽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点了头:“你寻到他后,若他在牢里,记得施个障眼法,叫他住的好些。这障眼法也动了不了他的命格,想是无妨的。”
  “知道了。”
  那暗室藏在地下,即便是把皇宫翻遍,也未必能寻到霁晓。但好在荧惑在他身上下过封咒,顺着味轻易便摸去了暗室入口处。
  他伸手捏了个决,想硬破了入口处的这道禁制,但术法却并未生效。
  荧惑疑惑地俯身,透过泥土去看躺在地下的那只小巧的石制八卦,顿时心里一紧,明白今日大概是见不到霁晓了。
  太师府的姬羽见荧惑去而复返,不过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心中也是一凉,上前问道:“是没找到吗?”
  “找到了,但没见到人,”荧惑苦笑了一下,“那入口处的禁制用的是相当古老的封咒,又被人私改过,我破不了,只用仙术也是解不开的,除非将封住那地牢的入口直接卸下来,但那样即便再用仙术拼回去,禁制也会失效,那人间皇帝必然也会发现,这样霁晓的处境也不见得会好。”
  姬羽沉默地走了回去,退到桌边落座,手中却捏紧了那装着滚烫茶水的茶杯,而后重重往地上摔去。
  “那狗皇帝算是什么东西?霁晓又欠了他什么?他凭什么这般对霁晓?我堂堂九霄少君,入了这尘网,竟连自己心爱之人也救不了!”
  荧惑却比他冷静得多,他相当了解霁晓,那人远比他们寻常看见的要坚韧,断不会因为这样的变故,就被打倒。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此次行刺,确是霁晓鲁莽了。说到底这是他自己命中劫数,在劫难逃,还需他自己去扛。”


第20章 灵安
  是夜。
  白日里落了一整天的雪,到了夜里,却不再下了。但这宫里却更冷了,偏殿的梨花上都结了霜,寒风打落了一地的白花瓣。
  而不详殿中燃了地龙,非但不冷,暖得还都快要赶上初夏了。
  陆朝在龙榻上辗转反侧,一闭眼便是昨夜王霁晓手拿尖剪立在床前,那双冰冷的眼;再闭眼又是梦中南天门前霁晓犹豫不过半晌,便将他抛弃了,那毫不留念的绝情。
  只是想想,便觉得肝肠寸断。
  他这一生,好像从没被谁“非你不可”过,从来不是谁的唯一,哪怕坐上这把人间至高无上的龙椅,他也仍然是孤独的一个人。
  陆朝推门而出,冷风贯入,他也不觉得冷,连外袍也不披,顶着冷风便走向了书房。
  守夜的小太监见了,立刻去寻了件狐裘,紧追着上去给皇帝披上了。
  书房中烛火未灭,点着两盏不明不暗的红烛,见陆朝移驾,宫人立刻俯身而入,将屋内各处的烛火点燃,不消片刻,书房内便亮堂起来。
  “皇上,可要奴才去备些暖身的姜茶?”
  陆朝轻轻一摆手:“不必,都退下吧。”
  宫人们即刻便退去了,只剩一个老太监,如一截笔直的枯木,一直侍立在陆朝身侧。
  陆朝望向墙上那幅丹青,时隔经年,画中人依然静静地站在那画里,微微垂眼,形容冷淡地漠视着他及这个世界。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脖颈上 缠着的纱布,在不知不觉中,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灵安,”他开口道,“取共映镜来。”
  老太监一俯身,应声退下了。
  片刻后,他端来了一盏方镜,这方镜不似寻常铜镜,能倒映出人的模样,而是通体漆黑,连半点光都不能折射。
  老太监咬破了食指,在镜身上画下一个血红的符号。
  不消片刻,那漆黑的镜中便映出了暗牢中的画面。
  暗牢中并无光源,但奇怪的是,在这样幽暗的环境里,霁晓的身上竟然浮动着一圈微弱的红光,能堪堪照清他的轮廓。
  想是暗牢中太冷,他裹紧了身上的单衣,缩在角落中,眼睫上仿佛结了一层薄霜,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灵安……”陆朝阖眼。
  老太监抱着那共映镜垂首,等待陆朝的指示。
  “派人送些被褥给他,别叫他冻死了,”陆朝道,“至于吃食,便每隔两日送一次,也叫他吃些苦头,长长记性。”
  “是,”老太监俯身退后一步,动作到一半,却又忽得停下了,“霁晓意图行刺陛下,乃是死罪,陛下为何不要他的命?”
  陆朝冷笑了一声:“那不过是无根佞妾的一条贱命,不值几个钱,寡人不想要。再者道,他那张脸生成那般模样,也算是他命好,叫寡人不舍,便留他这一命罢。”
  老太监顿了片刻,又开口道:“陛下不坦然,若昨夜是齐妃行刺,陛下定会将他株连九族。”
  “你放肆,”陆朝的脸沉了下来,捡桌案上的一块砚台,狠狠地砸到他脚边,“还轮不到你来对寡人说这些话。”
  老太监避也不避,顶着威压开口问道:“陛下,若此后仙君再不回来了,你当如何?”
  陆朝阴沉着脸:“他会回来的。”
  这话虽是脱口而出,但声音却低得几不可闻。
  “陛下应当很清醒,有些话既然连自己都骗不了,那自然也说服不了别人,”老太监叹息道,“此番执着于一人,既是折磨别人,也是折磨自己,陛下并非凡人,何以这般着相?”
  陆朝阖眼,不答。
  他的生命太漫长了,等待几乎已经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执念。而他每次脉搏的跳动、每滴流经血管的血液,都刻满了霁晓的名字,要是一次性连根拔起,那是会死的。
  他从来勘不破,也放不下。
  两人又静默良久,直到屋内的红烛中溢满了灯油,烛芯矮了,烛光也暗了些许。
  才听老太监再次出声。
  “老奴苟延残喘在人间这么多年,也不过只是为了等一个人,了一场执念,”老太监忽地跪地,朝着陆朝深深一拜,“而时过境迁,料想仙君不会再回来了,老奴熬不住了,再不要用那邪法续命了,如今老奴寿数将尽,此具肉身消亡之时,便是老奴离去之日。”
  陆朝眼睫微颤,按在桌案上的指节发白:“连你也要走。”
  老太监默然片刻,然后起身,又是一拜:“老奴心意已决,望陛下成全。”
  两人静默了好半晌,被陆朝按住的桌案嘎吱作响,终于,陆朝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好。”
  “好……”
  四更天,暗牢内。
  气温愈降愈低,暗牢算是一个几乎密闭的空间,到底在地下,冷是不及外头冷的,可也比不上烧了炭的寝屋。
  霁晓只着一件单衣,哪怕蜷在角落里,也冷得舌根发颤。
  狐妖荼锦灵力被封,对此有心无力,何况那铁链直接穿过了他的琵琶骨,稍一动弹便是钻心得疼,昨晚那番激动动作,已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如今只能靠在墙边,已然是动弹不得了。
  “别一直坐那,起来走走,”荼锦哑声道,“你如今肉/体凡胎,这样睡一晚上,是会冻死的。”
  霁晓昨夜是光着脚走来的,虽然蜷在衣袍中,但那单衣毕竟薄,他的双脚冻到现在已经失去知觉了,根本站不起来。
  “已经走不了了,”他说,“我有些困了。”
  从昨夜到现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
  “别睡,”荼锦道,“千万别睡……”
  霁晓把手缩进衣袍中,借着命石的温度暖手。
  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贴身带着的那块命石还发着微热,其他各处皆是凉的。
  而后霁晓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他偏头一望,看见了两个人,打头的那人手上提着一盏昏暗的灯,两人正一前一后地向这里走来。
  “魏小主子,”老太监在霁晓身旁站定,俯身将被褥和厚披风搁在他身边的地上,“牢中苦寒,这些可做御寒之用。”
  接着跟在他身后的影卫上前,在衣物旁又放下了一碗姜茶与白面馒头,而后便退走离开了。
  老太监接着道:“小主子可吃些垫垫肚子,往后宫人们两日才来送一次吃食,只要圣上不松口,想必您今后都是要挨饿的。”
  说完他看向靠在墙边的那只狐狸,受了百年不见天日、不得自由的折磨,原先那只俊美的狐狸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憔悴绝望的行尸走肉。
  荼锦也抬眼看向老太监,而后嘲讽道:“你都这么老了。”
  “我先天不足,灵根有缺,此世都与天道无缘,”老太监淡然道,“只是那时我父母皆离世,我将入狼口之际,却有幸逢霁晓仙君所救,我无处可去,他便收留我做道童,领我引起入体,可惜这么些年,我还是修不成什么,顶多比常人活的久些。”
  “如今老了,也是该的。”
  荼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彼时你总向着阿来,如今你还在为他当牛做马,你傻不傻?陪他这样耗着,又能得到什么?”
  老太监的目光始终淡然:“不为什么,只是在等仙君的一句话,我的命是他给的,没有他的吩咐,自然不能轻易去死。至于阿来……大概是因为……”
  他是阿来在这世上唯一的故友了。
  角落里的霁晓披上了狐裘外衣,轻咳了两声,而后看向那个陌生的老人,他唤道:“灵安。”
  老太监怔了怔,感觉心跳都要僵住了。
  “已经够了,”霁晓目光沉沉,“你的命一直都是你自己的,我那时举手之劳,不值得你这般放在心上。”
  “你……你是……”老太监混浊的眼珠子微动,滚烫的湿润忽然就溢满了整个眼眶。
  脚上有狐裘暖着,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温度,霁晓扶着墙根站起身,一步步缓慢地走到老太监跟前。
  这些日子里,这副身体又长高了一些,可以和老太监比肩了。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霁晓伸手,去碰老太监花白的额发,“但梦见过你的名字,记得你好像喜欢吃桂花糖,还总要蘸着蜜。”
  老太监眼里含着的泪终于砸落,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候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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