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上[古代架空]——BY:半缘修道

作者:半缘修道  录入:09-29

  言恪拿来一卷书,搬了个圆凳坐在他身边,温声念起诗文。
  容商进来便瞧见这样一幕,他负手站在阳光下,洒下一片阴影,言恪似有所觉,抬眼看见他,动作慢了一瞬方才起身行礼。
  容商挥挥手,言恪躬身退下了。
  容商走过去,坐在躺椅边上,道:“成日里不是吃就是睡,就不怕胖的不能见人了?”
  明川睁了睁眼,又懒洋洋的闭上了:“朕不胖。”
  “不胖?”容商手伸到明川腰间捏了捏,道:“今春的衣裳是年前预备下的,到现在腰间就得放些了,还说不胖?”
  明川皱眉,伸手到腰间量了量:“真胖了?”
  容商便笑了,笑够了哄他:“没有胖,只是比去年冬长高了些。”
  “当真?”明川来了兴致,想起身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长高了。
  容商摁下他:“真的高了,其他的衣服不明显,朝服却精准。针线上来人说你的朝服得重制了,可不是长高了?”
  明川又歪回去:“夏天的朝服本就笨重,又何必那么精准,倒不如做得轻薄些,免朕罪受。”
  容商笑笑,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雕花盒子。
  “去岁除夕礼佛,顺道请无世大师在佛前供了一支金项圈。明日就是春分,便拿来与你带上。”
  容商打开盒子,拿出一支金镶白玉的璎珞项圈,白玉雕成祥云状,白皙通透,其中有一抹翠色,浑然天成,似有生机无限。
  明川抬起来对着太阳看了看,项圈迎着日光,熠熠生辉。他道:“小时候戴也就罢了,这都大了,再戴这个像女孩子家。”
  容商拉过他的手抚摸,道:“戴在衣裳里面,旁人瞧不见。无世那个老东西,时常说你命数不好,我虽不信,但好过有个万一,这项圈好生带着吧。”
  明川点点头,很乖巧的样子。
  容商蹭了蹭他的侧脸,道:“你这二年,性子乖顺不少。”
  明川道:“朕性子一贯好,小时候也很听你的话的。”
  “这么说,还是我将你逼成那样了?”
  明川不答,容商提起这些事至今心里不痛快。他伸手捏了捏明川的脸。冷笑一声:“气性不小。”
  长春宫在皇城的西南边,太后同静华长公主住在这里,素来是个宁静的地方。这里离御花园也近,太后同静华长公主趁着天好,来御花园里走走。
  走累了捡了个亭子坐下,宫女太监散在外面,不让人打扰了太后的兴致。
  “你同我说说,恩荣宴上,你看中了哪个?”太后拉着静华的手。
  静华道:“是今次春闱的榜眼,名叫张书,字心远。”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情如何?”
  静华道:“他年纪样貌都不差,才学也很好。自他进园我便暗中悄悄看着他,那样的场合,他看上去淡然处之,行事稳重,没有错处。”
  太后点点头,道:“陛下如何说?”
  “皇兄说我眼光不错。听人说,这个张心远入了皇兄的眼,恩荣宴上皇兄赏赐给他亲笔抄写的《孟子》,这可是独一份的荣耀。还听说,他的职位是皇兄亲自指派的,想来皇兄也很看中他。”
  太后心下稍安,道:“改日我让我娘家兄长打听打听。”
  太后的父亲早已去世,家中止有一个兄长还在朝为官,时任礼部尚书,娘家侄儿外派为官去了金陵。太后一家在朝中是少有的中立党,不与国师作对,也不偏帮小皇帝。
  捡了个天好的时候,明川带着言恪出宫了。他不知道张心远家住何方,只好去东岳楼碰碰运气。
  东岳楼里冷清的很,也不见多少文人。明川心下稀罕,莫不是都已经返乡了吗?
  明川招来伙计问道:“怎的今日你这楼里如此冷清?”
  伙计道:“这几日正赶上斗茶大会,他们都去看斗茶了。”
  明川便问:“何为斗茶大会?”
  伙计道:“每年新茶下来的时候,文人墨客都会聚在一起,品茶斗茶,兼以写诗著文,文人之间互相交流。今年偏巧赶上春闱,更是热闹空前啊!”
  明川这才知道京中还有这样的活动,他问道:“这斗茶大会在哪里举行?”
  “便在前门外承天街头朱雀楼上。”
  明川谢过伙计,同言恪一道往那走去。
  朱雀楼是个专用来举办盛会的地方,楼里不作他用,一楼偌大的空间全供斗茶之人展示,楼上有雅间,设计的极为巧妙,可以畅通无阻的看见楼下的情形。朝南面向大街,是个极大的露台,于其上可纵观长街景象。
  自恩荣宴后,不少人都见过了明川,故而这回明川要了个楼上的雅间,放下围子,外边人瞧不见里面。
  明川坐下来,慢悠悠往外瞅,只见楼下各人都有一张案,上头放着各色茶具。外行看热闹,明川看不懂,便叫言恪下去问问这斗茶有何门道。
  言恪下去了,明川捻了块糕点咬着吃,外头的围子忽然叫人掀了起来。明川回头望去,只见徐成玉拎着包东西站在那里,面上难掩惊讶。
  伙计追在后头,道:“徐公子,这地儿有人了,您换个座吧。”
  徐成玉才回过神,对伙计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伙计下去了,徐成玉连忙拱手行礼:“臣拜见陛下,失礼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明川摆摆手:“无碍。”
  明川又问了两句,才弄明白,原来这个雅座一贯是徐成玉的专属,只是今日朱雀楼多,徐成玉又迟迟没来,伙计以为他今日不来了,才让明川二人坐在这里。
  明川道:“徐公子一道儿坐吧。今日人多,怕是没有别的位子了。”
  徐成玉也不推辞,拱手道了声失礼,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陛下···”
  明川打断他:“出门在外,就不要叫我陛下了。”
  徐成玉从善如流:“公子。”
  明川笑着应了。
  徐成玉问道:“公子一个人出来的?”
  明川摇摇头:“带了人的,只是我对这斗茶大会不太明白,叫他去打听打听。”
  徐成玉便笑道:“徐某不才,也参加过几回斗茶大会,不妨叫徐某给公子说说。”
  “那最好不过了。”
  徐成玉道:“春三月里,正是各地春茶盛产的时候,各地的茶商都会将最好最新的茶运来帝京,斗茶之风由此而盛。”
  明川点点头,徐成玉接着道:“茶道精深,茶叶,水,器皿,甚至煎茶的火候都有讲究。像这文人用的茶一般是中等的蒙山茶,茶汤碧绿清澈如翡翠,有个俗名叫火前春。”
  “火前春。”明川笑道:“不俗,很雅。”
  徐成玉也笑:“文人喜欢的东西都带着几分文气。”
  明川问道:“只是为何要用中等的茶?”
  徐成玉笑了:“因为最好的茶都是贡品,能喝者非富即贵。平常百姓家没有那么多讲究,他们惯常喝的都很普通。这些次一等的茶,富贵人家看不上,平常人家喝不起,就只好卖给文人,附庸风雅。”
  明川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只是徐成玉话里话外,总觉得嘲讽文人似的。
  明川目光转向楼下诸人,忽然问道:“怎么徐公子不下去与众人比试,附庸风雅一番?”
  徐成玉看了眼楼下,道:“我当然也去了,只是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他指了指楼下中间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这是当世大儒,也是茶道之中造诣极高之人,李先生。他说我泡的茶,除解渴外,别无他用。”
  明川笑问:“这是什么意思?茶不用来解渴,还用来干什么?”
  徐成玉想了想道:“病可令起,疲可令爽,吟坛发其逸思,谈席涤其玄襟。”说罢他笑了:“徐某俗人一个,无法参透其道。”
  明川想了想他说的话,觉得这个人可真是很有意思。
  那边徐成玉看着楼下诸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若是公子不嫌,可以尝尝我泡的茶,虽然我对茶的精气神一知半解,但是我有一样和茶很般配的东西。”
  “什么?”明川问道。
  徐成玉点了点他进门就放在桌子上的纸包。
  “这是什么?”
  “百味居的香辣板鸭。”


第7章 会画画的小皇帝
  徐成玉叫来伙计送上来一套茶具,想了想,去楼下李先生那里借来了一包茶叶。
  徐成玉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是标准的宫廷贵族们惯用的泡茶手法,三息顷,定其浮薄,倒出来的茶汤乳嫩清滑,馥郁鼻端。
  他将茶奉到明川面前,伸手解开纸包,将板鸭分开来放到明川面前。
  板鸭是熏烤出来的,上面还带着炭火气,依稀有着果木香。这烤鸭味道极辣,咸香非常,让人欲罢不能。
  徐成玉示意明川喝茶,就着满嘴的荤腥,喝下一口热茶,茶香解了油腻,只觉嘴里的辣味更加迸发出来。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明川才依稀想起了容商的禁令,他放下筷子,又喝了一口茶。回过神来只觉得好笑,那茶配上荤食,谁见了也要说一声无礼。
  对面徐成玉不以为耻,将自己的板鸭吃了个干净。末了收拾了残羹,端起一杯茶,又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他抿了口茶,道:“百味居的板鸭最是好卖,去晚了要排很长时间的队。今晨我等了足有一个时辰,若非如此,也不能晚来这朱雀楼。”
  明川笑道:“那这板鸭还是我二人的缘分了。”
  说话间,言恪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碟果子,进来看见徐成玉,也面露惊讶,躬身行了个礼,站到明川后面了。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去后厨要了些新鲜果子,耽误了些时间。”
  明川点了点头,道:“好在遇见了徐公子,这斗茶大会,他已讲给我听了。”
  言恪道:“徐公子知道的自然比我打听到的详尽。”
  徐成玉忽然出声:“看来这斗茶大会已分出胜负了。”
  明川被他吸引向楼下看去,只见李先生停在张心远桌案前。张心远端坐椅上,身姿挺拔,从洗茶,煮水,投茶,煎煮,分酌,品饮,动作规范而严谨。他起身,将第一杯茶奉与李先生,余下分给诸位同仁。
  各人品尝完毕,相互交流,观那模样,是对这茶极为满意。
  李先生尝罢,问道:“煮茶的水是什么水?”
  张心远拱手拜了一拜,道:“是旧年梅花上的雪水,张某远行至京城,别无长物,随身携带一罐雪水,权当惦念故乡。”
  李先生点点头,极为满意的模样。
  徐成玉瞧见了,不由得叹道:“似张兄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爱茶之人。”
  “何以见得?”
  徐成玉笑道:“张兄家境贫寒,父母早逝,家中没有旁人,他若要这雪水,必得雪后未化之时亲自收集,能为此费心费力,必然得是非常喜爱了。”他想了想道:“若我要这些东西,大概就吩咐下人去办了。”
  明川疑惑:“你跟他很熟吗?”
  徐成玉笑了笑道:“我二人同争会元又同争状元,如此有缘,我怎能不与他相识一番?”
  明川道:“他为夺会元故意制造流言诬陷你,你还与他相识?”
  闻言徐成玉忽然收了笑,正色道:“我不知公子为何如此笃定,但徐某可以担保,先前流言一事,绝非张兄所为!”
  明川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不是他?”
  徐成玉道:“此前我曾与张兄见过面,也看过他的诗文,他心性耿直,为人赤诚,见识独到且有高瞻远瞩,绝不会做如此小人行径。”
  明川问道:“可他实实在在得了好处。”
  徐成玉摇头,不赞同的样子:“这算什么好处?得了会元,失了状元,怕不是有人故意害他。”
  明川觉得好笑:“你觉得你的状元之位来路不正吗?”
  徐成玉想了想,意有所指道:“我父亲在国师未入朝前便对他大加赞赏,这些年来,他二人私交甚笃。”
  “在我面前说这些,你倒真是不怕。”
  徐成玉笑了:“也是有些害怕的,但我父亲说,陛下是仁君。”
  明川笑笑,略过了这个话题,目光转向楼下的人,忽然问道:“你可知这张心远有没有婚配?”
  徐成玉奇怪,但还是依言回道:“张兄并无妻室,家中只有一位将他养大的乳母。”
  明川点点头,吩咐言恪:“去吧,将这斗茶大会的魁首请来一叙。”
  楼下张心远看见言恪,面露惊讶,言恪侧了侧身子受了张心远的半礼,将人请了上来。
  张心远进来,徐成玉起身与他行了个对礼,又拱手面向明川:“不知陛下在此,怠慢之处,还请赎罪。”
  明川摆了摆手:“无妨,坐吧。”
  张心远撩开衣摆坐下,明川道:“方才我们还在说起你,说你真心爱茶,难能可贵。”
  张心远比上一回拘束了很多,道:“不敢,陛···公子见笑了。”
  明川放下茶杯:“其实我今日出宫,是专门过来找你的。”
  张心远面露惊讶:“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明川笑道:“只是想起当日张公子说要光耀门楣,如今金榜题名,也算对先人有个交代了吧。”
  张心远拱手:“盖因公子垂爱。”
  明川又道:“这业已立,张公子可想过成家的事啊?”
  只见对面张心远沉默良久,才拱手称罪道:“若是陛下今日为安国公府做媒,那还请恕臣难以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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