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可以,多谢……”一句“管家哥哥”卡在喉咙却说不出口,从前在府上照安的一应穿着都是管家打理,照安也从不挑剔,现下他的心思也不在此。只是一路上照安环顾了下四周,以前向冰总是和管家形影不离,可是从回来开始,没有见到季青,也没有见到向冰,他问道:“季青哥和向冰呢?”
管家提着灯笼,笑道:“季青被殿下外派出去做事了,算起来已经好些日子了,由此殿下身边缺了贴身护卫,向冰便被提去了,可能今日有事,还没回府。”
照安闻言,反应了片刻,眼里却有了一丝光,也就是说殿下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向冰的武功他自信早已碾压,虽然还打不过季青,但向冰比季青更是相距甚远,向冰都可以护卫凌煜,自己当然也可以。
管家自然不知道照安心思已经想得这么远了,还絮絮叨叨地关心着他早膳想吃什么,就像关心依旧是那个还没长大的少年。
照安随口应着,满心想着的都是真正去到凌煜身边,了解他的一切,帮凌煜成就大业。
第35章
翌日照安醒来吃过早饭便想去书房找凌煜,可是却没能找到,一连几日,凌煜皆是早出晚归,照安连面都没能见到,这让他愈发烦闷。
这日他又从书房折回,仍旧没有见到凌煜,转过湖心亭时,远远就看到亭中坐着紫色衣衫的瞿禾和小小的幼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瞿禾手中还捧着个碗,像是在喂着孩子吃什么,昨天那个小孩子显然不想吃,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小小的脑袋扭来扭曲地躲着送到嘴边的勺子,张着手臂想让瞿禾抱, 而瞿禾一脸笑意在那里耐心地拿着勺子劝着孩子喝着。
这让照安觉得瞿禾真的变了好多,也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样子吧,殿下……一定也是个好父亲吧,心中一阵酸涩难平。
他慢慢走近,凌飞稚嫩的声音渐渐清晰,仰着头张着手:“抱抱。”
瞿禾把勺子凑到他嘴边:“药药。”
凌飞不想喝药,又惧着对于他的小短腿来说显得有些高的凳子,想让瞿禾抱他下去,但却只有带着苦苦气味的药一勺勺地送到嘴边,他偏过头拒绝道:“不要药药。”
瞿禾坚持道:“药药。”
凌飞扭来扭去:“不要药药。”
“药药!”
“不要药药!”
瞿禾眼珠一转:“抱抱!”
凌飞依旧摇头拒绝:“不要抱抱!”说完之后却有半分呆滞,不确定地重复道:“要……要药药。”
一时间瞿禾嚣张的笑声充斥着凉亭,而已经被“药药”和“抱抱”搅昏了的凌飞含着两包眼泪求救无门。
凉亭外听清楚瞿禾在干什么的照安更是满心无语。刚才自己真是想多了,真是狗改不了吃……算了别把自己骂进去了。
瞿禾逗完了凌飞,扭头看道在外边的照安,问道:“照安你干嘛呢?”
照安走了过去,看到凌飞委委屈屈的样子,对于瞿禾十几年如一日捉弄人的恶趣味更是无语,道:“我想问殿下去哪儿了?”
想着昨天白日凌飞有些咳,等让他快点把药喝了,待会冷了不好了,瞿禾搅了搅手上的药,随口道:“我不知道啊,可能去上朝了吧。”
照安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提高了声音:“今天休沐上什么朝?”
“那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瞿禾说着趁凌飞不注意把勺子挨在凌飞唇边,猛地给他喂了口药,苦得凌飞皱紧了小脸。
照安这下坐不住了:“他是你的夫君,他做什么你都不上心吗?你难道不希望能帮他一把吗?”
瞿禾终于从凌飞那边回过神,抬眼望着他道:“啊,我以为我不出去闯祸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了。”
唔,好像是这个道理,被噎了一下的照安无言以对,但看着瞿禾无知得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心里又有点生气,直直地杵在边上。
瞿禾也不懂照安为什么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真是在外面翅膀硬了,一点都不可爱,她给了块糕给接连被喂了好几口药的凌飞又把他挪到了一边,指着身边的凳子道:“坐下。”
照安没好气道:“干嘛?”
“叫你坐下就坐下,哪来这么多为什么?”瞿禾瞪眼,“手伸出来。”
在瞿禾的积威下,照安还是坐在边上,把手伸出了出去,而瞿禾温热的手指直接搭上他脉门,照安马上就想抽回手,但是却被瞿禾一把按住,抬眼看他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震得照安一下子忘了动作。
只一会儿,瞿禾便松开了手,却有些负气地拿过旁边合着的竹扇一下子打在照安毫无防备摊开的手掌上,啪得一声,力道十足,听着都感觉疼。
这让照安蓦地变了脸色,挨了打的他嚯地站起了身,抿着唇像是受了愚弄般看着她。
在他眼中瞿禾永远都是这样,就算是当了殿下的妻子还是这样,只会想着欺负孩子、捉弄别人还有闯祸。以前他还觉得瞿禾是天真随性,现在看来瞿禾只是随她高兴,永远只凭自己的心性做事,永远也学不会当一个贤内助,也根本不会想着帮助殿下去筹谋。
照安皱着眉厌恶自己的模样瞿禾怎么会看不到,但是她已经不想争辩什么了,刚才短短一会儿,瞿禾就确定了照安是那个中毒的人,那药用来就是给照安解毒的。照安离开这段时间府上的人都担心他,特别是当凌俨只身回府前那段日子,凌煜总是不经意间带着愁容,而后却态度大变频繁进宫,别人都说清冷高贵如三皇子还是向承帝低了头。可虽得承帝重用,瞿禾却知道这并不是凌煜的计划,现在看来所有的变故应该都是为着照安。她不问不代表她不关心,她只是不想再给凌煜添乱。而这次照安回来却性格大变,更让她觉得有些阴沉,这让瞿禾也十分不悦,一去七年未回只言片语,回来还一副谁都欠了他的样子,殿下迁就他,但是瞿禾不会,瞿禾淡淡道:“真的是对你太好让你找不到北了。明明才是惹了麻烦的人,还有脸嫌我烦。”
“你什么意思!”照安一下子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掌,心中无名火气,“我为殿下做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从他回来开始,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向他释放一个感受,那就是自己回来就好,就像自己在外面是艰难的,是不应该的,而自己在外面的厮杀拼搏,为了殿下的付出他们根本不知道就这样评判自己。现在的瞿禾更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之前的离开就是在惹麻烦。照安眼睛都红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凭什么这么说,她什么都不做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只是一味地想表现着自己,从不尝试着理解别人,抛开痴长的岁月,瞿禾突然觉得照安依旧是个任性而倔强的孩子,感到有些心累的瞿禾转身抱起努力吃糕的凌飞,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凉亭。
照安也抿着唇在凉亭中站了良久,也负气地回到了小院,对着管家领来的裁缝也是没有好脸色,耽于衣食,能成什么大事,二话不说直接就轰走了,连带着一向好言好语的管家都吃了闭门羹。
不到中午,还在户部处理加急公务的凌煜便知道了照安和瞿禾在凉亭中发生了争执,以及照安在府中轰走了裁缝的事情,微微皱着眉头。
向冰面有难色地说道:“夜里我听管家说,照安这次回来生疏了许多。他和皇子妃都是性子傲的人,小时候就吵吵闹闹的,但总归是和好得快的,兴许在府上多待些日子就好了。”这些年在凌煜身边他也看到了很多,对于照安的任性,他也有埋怨,但现在照安回来了,他和管家、瞿禾、季青都是无比宽慰的,更不必说凌煜了,此次回来照安的心性终究是有些变化,向冰也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让照安能够真正地回到府中。
凌煜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照安终究是坐不住了,他压一压照安,也是想把事情一次解决。
第36章
照安晚膳依旧没有出来吃,瞿禾已经不想理他了,只有管家急得团团转,好在凌煜带着向冰回来得早,这才让他心安下来。
凌煜带着食盒敲开照安的房门,熟悉的一幕,入眼却不再是当年闹着脾气的小小少年。打开房门的照安眉眼疏离,恭敬行礼:“殿下。”他这几日都找不到凌煜,倒是和瞿禾吵一架凌煜便来找他了,他心下酸涩,便克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凌煜也一时无言,只是道:“有什么话,先把饭吃了再说。”
依旧是照安喜欢的菜色,只是他吃得食不知味。
婢女进来收拾完碗筷,关上门的时候漏进一缕夜风,烛火微微,随风浮动。
凌煜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放在桌上,对着照安说道:“把它吃了,可以解你月夜噬心之毒。”
照安一滞,殿下知道自己中了毒。
本想着凌煜找自己是为着瞿禾……却不曾想是为了谈自己的事情来的。
他直直地看着凌煜,自己的命都是眼前着这人的,没有怀疑便直接瓷瓶中药丸仰头吞下,他现在只想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殿下是天心阁的主人吗?”
凌煜也不隐瞒:“是。”既然要解决问题,有些事情不可尽言,有些事情却不能不说。
“那日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因为她想绕过我杀一个人,而我不允许。”凌煜垂眸说道,“至于那个人是谁,你现在不需要知道。”
“那阁主现在在哪里?”
“在她该在的地方,她需要禁足反省一下自己。”
“殿下你在生她的气吗?”
“她瞒着我把你带走,这是她的不对。也是因为她在你身上下的毒,迫使我迟迟不能把你接回来,这是她应得的。”
竟然是因为我吗?照安一愣,原以为凌煜提起阁主时总显得有些冷漠是因为前面她背着凌煜擅自暗杀一事,但其实不是的,他有些不安道:“那殿下也生我的气吗?”
凌煜面上仍旧是春风化雨,心中却五味陈杂,最终还是摇头说道:“不,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
照安平复心绪,下定了决心般,认真道:“殿下,天心阁是我自愿去的,因为当年明白自己很弱小,不够资格帮助殿下,天心阁给了我机会,让我学到了很多,请殿下相信我,我……”
不说这个凌煜还能保持一丝冷静,提及细节起来凌煜便有些心绪难忍,带着一丝强硬拒绝道:“可我也说了,你不必参与这些。”
照安被他突然变化的语气镇住,他习惯凌煜对他的温柔,却一下子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有些陌生的拒绝。
凌煜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对照安造成了影响,他不愿意照安身处危险,也不想照安再谈到离开,即便是为了自己他也不想再让照安离开自己分毫。他软下语气,像哄着以前那个喜欢炸毛等着自己去安抚的少年一样,轻声道:“上次季青说你好像不太愿意去校场,刑部明镜司那边有时候调查些案子也很有趣,如果你喜欢,也可以让你去那里。”少年人心性好胜,如果校场太过于平淡,明镜司已是他最好的安排,饶是如此,都是有些冒险了。
照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没想过绕了一圈仍旧回到了这个问题,自己和剩下所有人一样安安稳稳度日,任凭殿下一个人在诡谲地朝堂挣扎,这就是殿下晾了他这些日子所给出的答案?
照安看着眼前的人,语气里带着些痛苦的嘲意:“殿下是在问我的想法吗?我可以告诉殿下,我不愿意。”随即他敛了失意,未等凌煜开口,直接说请求道:“殿下,我已经能做很多事了,让我帮殿下吧。”
照安的眼睛充满着光,就这样满怀希冀地看着他从小爱慕着的人,他想成就的人。这是照安回来后第一次正式开口提出要帮凌煜,在外奔波厮杀的七年是他的底气,他不想去深究凌煜到底知道多少,他只想知道他现在能帮凌煜多少。
室内一片寂静,凌煜偏过头,叹道:“你不能跟在我身边。”照安的意图凌煜是知道的,可是他现在没有两全的办法。天心阁和三皇子府的利益纠葛照安想知道他都可以如数告诉照安,可是有些事情他不能说。
有的事情谁都可以去做,唯独照安不行。
照安不能展露自己,也不能去参与到兴奈的争斗中,一旦有心之人挖出招安的身世,三皇子府和照安便都有了危险。
照安并没有想过自己仍旧会被拒绝,愣在了原地,片刻后嚯得站起身,激动道:“为什么!连向冰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能,他以前就整日想着在府中和管家在一起,根本就不思进取,现在连打不过我,为什么他都可以随时伴在殿下身边!瞿禾也是,诸事不理,我和她一般的话,谁又能帮殿下什么!”
“照安,你不能这样说。”凌煜皱眉,照安回来之后心事重重,对府中所有人都很不友善,府中众人这些年的担心从来不是假的,他不想照安寒了他们的心,和他们生分。而且自成亲以来,他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瞿禾,便劝道:“瞿禾这些年也付出了很多,你不能和她置气。”
照安心中难受,想到瞿禾现在的身份,痛苦道:“因为她是殿下的妻子吗?所以殿下总是觉得她委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殿下喜欢她,所以纵着她,宠着她,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殿下也觉得她辛苦了是吗!殿下你在朝堂如履薄冰,负重前行,他们却什么也帮不了你,可我是可以的,为什么不能是我。”那些日子的伤痛与磨砺、痛苦和思归是不是都没有了意义,就如同众人所想还给殿下添了乱,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不论怎样凌煜都不会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