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古代架空]——BY:Dagger

作者:Dagger  录入:10-04

  从她面前那一掌宽的缝隙中先是飘出几缕轻烟,几乎是片刻间,便是白色絮团状的水雾涌入,裹住了她的面容,又在刹那间散于脑后。
  沈放挡在南宫芙云身前,看向窗外。
  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遮蔽了包括天地在内的一切,往上看不到夜空,往下看不见地面,上下左右皆充斥着浓稠的雾白。街道、楼舍,河流、远山,都失去了轮廓。
  仿佛整座栖云楼,被笼罩了在了一座倒扣的白瓷当中。若不是确认自己身在一座万人城池的酒楼的客房当中,身边就站在另外两人,沈放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那种迷失在虚空中的噩梦。
  这时,在雾深处的各个方位,或远或近地传来几声喝令。侧耳一听,是巡逻的官兵在催促百姓回家。
  听了几句,沈放三人得知,今夜连云城突然实行宵禁。他一下子响起今夜东流对他说的话。
  “今夜,最好还是保持清醒得好。”“不管你对无相楼有何计划,不要在今夜行动。”
  “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沧州以外的地方也会起这么大的夜雾。每起夜雾,沧州就会宣布宵禁。”
  庄离说罢,抬手把窗关紧,眉眼带着警告意味道:“据说这些雾能卷走人的魂,还是不要开着窗了。”
  “沧州的夜雾?”沈放看向庄离,目露询问之色。
  “嗯,大多发生在冬天的深夜,我在沧州的时候,遇到了几次,不过,我倒没遇到什么大事,也是听沧州的老人提起,每逢夜雾,总有人丢了魂,失了踪,消失于世上。”
  “这般奇异,确实超出了我的现象。”
  庄离顿了顿,“据传,某种古老的人牲祭祀可以得到这种响应……不过,应当只是骗小孩的,不让他们随便上街。”
  南宫芙云神色有些凝重,只是盯着面前的空茶碗,似在思忖着什么。
  “这个大雾让我感觉有些不妙,有些事还没告诉你们,就长话短说了。”
  “大概是五天前,南宫负云返回无相楼中,如之前一样,带回来一件东西。他带着那东西进了最顶层的书房,两天两夜,没有出来。”她顿了顿,补了一句,“他身边与我私交甚好的一人告诉我,那是一本稀世剑谱,我本暗怀期待,希望他练功走火入魔。”
  “而这两天两夜里,就有三批不同来历的刺客潜入无相楼,攻向他的书房。”
  “可惜,他既没有走火入魔,也没有死在这三批废物手上。我亲眼见到那些人被抬了出来,不知送往何处。”
  “然而,第四日,南宫负云还是没有出来,我便打算实施我谋划了多年的计划,逃离那个地方。”
  她语气平淡,目光里却流动着不容被忽视的仇恨情绪。
  “可惜,我虽然设法离开了,但是没走多远,便发现有人在追赶……”她咬牙切齿道:“想来是他其中一个贱人告密。”
  “在逐鹿塬上追我的第一拨人,你们也见识到了,武功低微,不值一提。”她轻蔑道:“他也是念在血脉一场,想给我个机会。”
  “可惜,你没有替我除掉他们,而我那时也还不够信任你们。否则,留给我的时间会更多一些。”
  “而在那个车夫身上,他派来的第二拨人的能耐你也见到了,当你知道你为何而死时,你却已经是个死人了。”她顿了顿,“南宫负云为了杀人,不一定会亲自出手,他的钱总能买到这世间各类魑魅魍魉。”
  沈放忽地插话,“车夫之死,你知道动手的人是谁?我很好奇他的武学身法。”
  听到南宫芙云的话,庄离早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眼下听到沈放这样问,更是倍感诧异,心知沈放显然是话中有话。
  南宫芙云并没有察觉到异样,淡淡一笑,“看来拥霞山庄的少庄主对下毒这等卑鄙手法不太精通,不然是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下毒讲究的天时地利人和,再厉害的人,只要露出一丝破绽,便会丧命。”
  “沈公子。”她放缓了语调,婉转道:“话说的差不多了,我也知南宫负云偷的那剑谱就是你家的东西,眼下,二位有两个选择。”
  “第一,助我活着离开澜州,我用无相楼的秘密交换,也许可以让你顺利拿回剑谱。”
  “第二,袖手旁观,不过今日南宫负云已知道帮助我的人是你沈放,他既然拿了拥霞山庄的剑谱,难免不会顺手除掉你,以绝后患。”
  “而且,”南宫芙云有意无意地看了庄离一眼,意味深长道:“庄公子,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庄离一愣,“你说。”
  “你本是与无相楼无冤无仇,毫无瓜葛,只是南宫负云素来喜爱美人,他若是见到了你,就算不把你一并除掉,也不会轻易放你走。”
  庄离一时噎住,但是南宫负云并不在此,无人可骂。
  一旁沈放的眼神则瞬时变得危险起来。
  “总之,就算你们不愿意,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了,大雾里行船,可得当心。”
  “问题是,我们就算能护住你今夜,这距离出澜州也有好几日,有大把时间可让他们有机可乘。”沈放提醒道:“譬如今日那下毒的手法,实在是难防。”
  南宫芙云早就料到沈放他们会有次疑问,“这就涉及到无相楼的一个秘密。”
  “南宫负云他,若是想解决掉一个人,最多尝试三次,第三次若是失败了,他既往不咎。”
  她说完却见二人毫无反应。
  沈放冲她笑了笑,“只是做个应证罢了,听见你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还有,出了澜州,你有信心活下去?”
  “活一天是一天。”南宫芙云回答得干脆。
  庄离问,“你为什么那么恨南宫负云,毕竟,他是你亲生哥哥。”
  南宫芙云淡淡道:“你们应该也知道关于无相楼富可敌国的传言。”
  “南宫负云是个在生意场上翻云覆雨的聪明人。除了器物,感情、身体,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一切都可以拿来做交易。”
  “他买卖过的东西,像二位心地这般善良的正人君子,根本无法想象。”她语气微妙,“有时候作恶,并不需要杀人放火,□□掳掠。”
  “扯远了,”她笑了笑,道,“数月前他发现将我送给一个人对他甚为有利,为了摆脱这件事,我便决定鱼死网破。”
  “明白了。”沈放从容端起案上的茶壶,往三个茶碗中一一倒满茶水。
  他凝视着碗里的茶,轻轻道:“白雾茫茫,长夜漫漫。”
  南宫芙云和庄离见沈放慢慢饮尽了茶,各自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一口饮尽。
  

  ☆、第三十四章 各怀鬼胎

  连云城南门外百米,一辆马车徐徐停在了一棵高大的古树下。这辆马车本是寻常可见的原木色,然而,不知是因何缘故,木头的表面都染上了淡淡的黑漆,在夜里行走,车身融入暗夜,唯有马蹄阵阵和车轮滚滚昭示着它的存在。
  驾车的是个高大的紫袍男子,他的眉眼妖冶,一对眼瞳在无光处竟有青色的光泽流动。
  他赤脚踩在木板上,轻轻打起了拍子,一边专注地看着两匹马低头吃起了草,一边哼起了奇特诡异的旋律。
  看见北边天际的若影若现的白雾,他的瞳孔渐渐缩窄,最终变成了一道幽绿!
  半响,他的瞳孔恢复了正常。
  “罢了,不掺和了。”
  同一时间,车厢内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的细碎声,
  紫袍男子轻挥起马鞭,再次上路,没有选择入城。城南外的夜风刮过,他胸前的衣袍翻飞,□□光洁的肌肤、摇晃的骨链依稀可见。
  ……
  “你且说说看无相楼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沈放用手指刮了刮鼻尖,看向南宫芙云。
  南宫芙云凝眸望向案上跳动的烛火,“无相楼共有六层。四层在地面,两层在地下。每一层都有不同层次的高手的把守着入口和连通着上下两层的楼梯。”
  “而它的外观非常瞩目,一半涂着黑漆,一般半涂着白漆,恰好将楼身割裂成黑白两半,因此,一旦见到,便会认出来,那就是无相楼。”
  她顿了顿,见二人没有疑问,继续道,“而问题是,无相楼实际上是两栋楼。”
  沈放和庄离同时皱了皱眉。
  “两栋外表一模一样,内部装潢布置也一模一样的楼,南宫负云所有的藏品,都有两套,一套真,一套假,根据他的心意,随机放置于其中一栋楼中,不时会有调转。”
  “而两栋楼的高手和机关却都是真的,因此,就算有人做好万全的准备,除非他能分开两队人马,同时行动,不然,一旦选择错了,就给了南宫负云反扑和转移的机会。”
  “都是什么机关?”
  “是我们先辈凭借与上清观交情换得的一些奇门遁甲之术,那些机关是活的,因此,破解之术也是活的,只有到了那儿,才能具体知道怎么破解。”南宫芙云顿了顿,“我和南宫芙云在幼时一起生活受教,那些,还难不到我。”
  “上清观……”沈放轻轻念过这一名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鹤发童颜,面容慈祥的老者模样。
  他没想到,无相楼居然会与上清观有关系,南宫芙云与南宫负云的先辈与上清观有交情,那他们会不会也认识归墟子老前辈?
  沈放脑海中那个老者正是上清观观主归墟子,据传他年已过百,半脚踏入仙门。沈放幼年第一眼见到归墟子时,他在山庄一棵老树下,正与他爹沈昱诚相谈甚欢。此后连续数年的暮春时节,归墟子会突然来到山庄,又会在某日突然离去。
  在沈放看来,这位白胡子一大把的老爷爷并不像沈昱诚结交的其他门派掌门一样惺惺作态,而是颇为平易近人。
  也不知是哪一年开始,他不再来拥霞山庄。
  沈放问过沈昱诚,沈昱诚只是道归墟子是为了留在上清观看护一样东西。
  南宫芙云见沈放的反应,琢磨了一下,笑了笑,“看来你也见过归墟子道长。”
  三人中,只有庄离从没听过上清观,也不知道归墟子是何人。
  “接着说。”沈放不置可否。
  “我之前说过,南宫负云一般会待在无相楼的最上层,他在那的房间,除了他自己,或者被他带进去的人,不可擅闯,不可窥探。”
  “反正,如果你们剑谱真有那么宝贵,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在最上层了。”
  沈放点了点头,看向庄离,“要我跟你说说上清观么?”
  南宫芙云抢言道,“沈放,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沈放眨了眨眼,“护你今夜,加送出澜州,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南宫芙云秀眉微蹙,“你要坐以待毙?南宫负云可不会揣着剑谱来杀我。”她顿了顿,讥笑道,“你不会是怕了今夜这场来历不明的浓雾吧。”
  沈放咧嘴一笑,“坦白和你说吧,我从没下定决心要去无相楼。在车上那会儿只是随便一说,方才也只是出于好奇才问你无相楼的事情。而且,我拿不拿回剑谱这事,和南宫姑娘你没什么关系吧。”
  南宫芙云瞪着沈放,心知被沈放耍了一道,一时说不出话,抿了抿唇,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她低下头,在二人不可见处,眸光微微闪动。
  “我们之前遇到个高手,他劝诫我们不要小觑南宫负云。结合你们所说,和今日这一路的遭遇,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在今夜冒险去往无相楼。”沈放顿了顿,“这场诡异大雾,就算不是南宫负云弄出来的,那也不是对我们有利的。”
  南宫芙云复又抬起头,弯眉轻轻一挑,“高手?在这儿?”
  “是个刀客,曾在你哥手下逃脱三次。”
  南宫芙云眼珠缓缓转动,看向地面,似想起了什么。
  “你知道这人?”
  “略有耳闻,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在澜州。”南宫芙云不掩诧异道。
  “他为什么不能在澜州?”沈放和庄离异口同声道。
  南宫芙云看看沈放,又看看庄离,“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劝你们别问了。”
  庄离耸了耸肩,不屑地嗤之以鼻。
  沈放道,“我无意与那人有过节,若是南宫负云有脑子,他在今夜也该安分守己。”
  “你根本不了解南宫负云。”南宫芙云面无表情道。
  “若不是他杀了碧落刀的人,拿了那东西,我也并不想了解他。”沈放无所谓道,“总之,我们保证你活过今夜,若是他在这间屋子里,把你杀了,我沈放把头割下来给他当凳子。”
  这狠话一撂,庄离就要戏谑沈放几句 ,却见那南宫芙云神情古怪地看了沈放一眼,悠悠道:“突然就想死在他手上了。”
  “……”沈放心道:这女人真的不太正常,不对,应该说,也许兄妹俩都不太正常……
  此刻已过亥时,进城时满街的热闹无影无踪,整座城池陷入死一般的静谧,似乎所有喘气的生物都躲回了自己的巢穴,屏息以待着什么。
  月光下,唯有白雾无声无息的缓缓流动、缠绵,盘踞在街头巷尾。
  三人无言静坐了数秒,连一根针落在地上,仿佛都能听到。庄离率先站了起身,来回走动,仿佛是受不了这种面面相觑,目光无处安放的气氛,
  哒哒哒的足音在安静的楼中显得如此突兀显眼,令他不自觉立即放轻了脚步,藏匿了足音。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先躺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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