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古代架空]——BY:Dagger

作者:Dagger  录入:10-04

  “你的手,唉,我又忘了你内力不济……”话方出口,又觉得这般直白过于伤人。
  “我们焉支山门人又不习内力。这本是应有之理。”庄离瞅了一眼沈放的神色,见其愧疚之意不似有假,又道:“反正我也咬了你一口,就当扯平了吧,别让我赔药钱就好。”
  “药钱?又是药钱,他和他师父应是真的很穷……”沈放瞥了一眼少年面前的碗,余下几根面在清汤中孤零零飘着。
  有多穷?在这么一个冷夜,只能吃一碗阳春面。此时庄离纤细的四肢,还有比沈放矮了小半个头的身体,简直都在朝他诉苦。
  “那,你现在吃饱了吗?”
  庄离一怔,瞥了沈放一眼,“怎么,沈少庄主要请我吃饭啊。”
  “江湖之大,我们阴差阳错能两次遇到,也算是缘分。”沈放伸出一根手指,触及碗壁。“更何况你这面也冷了。”
  庄离又翻了个白眼,冷漠道:“沈公子这些话还是留给小姑娘家吧,请吃饭就请吃饭,何必这般磨磨唧唧。”
  沈放蹙眉尴尬道,“这……是委婉。”
  庄离若有所思道:“委婉?别这样,我吃不消,有话直说就好。”
  沈放愕然,索性道,“我看你穷,只是想请你吃个饭,没有别的意思。”
  庄离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孺子可教,我很欣慰。还有,我真的没开玩笑,我就是在这里专程等你的。对你来说是缘分,对我来说可不是。”
  沈放倒水的手停在半空,抬眼正色道,“专程等我?”
  庄离笑着眨了眨眼睛,沈放则猛地侧过脸去,不敢再与他对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敢看我的眼睛了。”
  沈放神情已变,沉声道:“方才我同阁下说笑,是想着阁下本性不坏,我这次下山是有要事在身,阁下该不是要与我拥霞山庄为难吧。”
  “一会喊我庄离,一会喊我阁下,沈放,你可……”厅堂内兀自喧嚣了起来,庄离下意识收住了口,一扭头,看见白马镖局的镖师各自整顿后,从楼上楼外涌回了厅堂。他略微奇怪,只觉这些人动作也过于整齐划一了,简直就是安排好了一般。
  赵任重在离二人最远处的一桌入了座,那桌上还有两位正闲聊的两名年轻镖师。原来零零散散的几桌客人本就吃得差不多了,也陆续离桌了。
  店小二忙前忙后,不敢有丝毫怠慢,很快就把沈放一行人的茶水和菜上齐了。伺候沈放这一桌的,是一模样乖顺的少女。
  沈放拿起竹筷,夹起一片羊肉,正要放进嘴里,就听庄离压低声音道,“菜里有毒。”
  “啪”地一声响起,却不是沈放弄出的声响,二人身后正要离开的少女霎时间僵在原地,一张俏脸惨白,双手紧张地绞在了一起,脚边躺着一对她刚从桌上撤下的竹筷。
  沈放神色如常,对庄离淡淡道:“少侠真会说笑,存心不让我好好吃菜了不是。”
  庄离不言,伸出两根手指点向沈放的茶碗,沾了沾茶水,兀自在案上写起了字:一横一竖,一飞瀑一高崖——十九。
  他的指尖刚离开桌案,沈放已然出手。有一物什堪堪擦着他的额头飞过,身后的墙上赫然多了一柄短剑。庄离忆起了那日在拥霞山的比斗,嘴角微微抽搐,转过头,面不改色道,“现在你该总算相信了,我确实是专程在这等你的吧。”
  沈放不动声色,“你想做什么?”
  “和你一起去洛阳。”
  “笑话。”沈放嘴角微扬,眼神却没有半分笑意。“你师父这次不派你来偷东西,倒光明正大来抢了?”
  沈放后半句故意说得大声,霎时间,满堂十几双眼睛同时射向他们二人。
  沈放又朗声道:“不赏脸,就莫在此碍眼,还不滚去本少爷看不见的地方?”
  庄离眸中闪过一丝困惑,思忖片刻后,目光扫过身后那批不掩敌意的镖师,终究是站了起身。他拔出身后墙上的短剑,放到沈放面前,同时弯下腰,凑到沈放耳边道:
  “我知你为何背两把剑,也知那荒雪剑的前任主人死得很惨,你若不想像他一样身首异处,就带上我去洛阳。”
  沈放恍若未闻,不以为然地夹起方才那片羊肉,递进口中。
  庄离脸色陡变,低骂了一声,又道:“罢了,口渴了,就记得喝茶。”
  说罢,他蹬蹬瞪上楼回房去了。沈放则以食指轻扣茶碗外壁,一股水柱飞出,落在了案上,将方才庄离书写的水迹掩去。
  一尾随庄离去了二楼的镖师返来,低声对赵任重道:“那小白脸住沈公子隔壁的房间。”
  沈放听到此,转过身,朝众人咧嘴一笑,“各位,那人原是我山庄一名弟子,后因偷盗被逐出了山庄。方才只是言语不快,一时起了冲突,不用放在心上,哈哈哈。”
  众人陪着干笑了几声。
  唯一没有笑的人是赵任重,他淡淡道:“话虽如此,但沈公子的半点闪失都是我们白马镖局的失职。我们还是得派个人守在长廊上盯梢。”
  沈放点点头,“赵镖头这般靠谱,我也放心。”他转身朝后厨喊:“方才那姑娘呢?”
  只听后厨内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尽是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方才的少女颤悠悠地走了出来,像个待宰的羊羔。
  “这这这这位客官有事吩咐我?”
  “你怎么还结巴了……”沈放言语调笑了几句,见她都要哭出来了,便不再说笑,拽住她衣袖,将她拉到身前——让厅堂内其余人看看不见她的脸。
  从众人的角度看来,这女子俨然被沈放以膝顶住不得动弹,实则,二人衣衫都未相触。
  “今夜快逃。”沈放这一声说得极低极轻,但确信那少女听见了,紧接着恢复正常嗓音道:“钱你拿好,和你爹替我去镇上棺材铺买一个棺材,多的钱就自己收着。”
  “!”少女一脸错愕,场上人人皆是震惊不已。
  “棺材是留给方才和我一桌那少侠的。傻站着什么,还不快去?”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沈放安然不动,一边吃一边琢磨起庄离留下的那句嘱咐他喝茶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色身幻影,是即风里杨花”
出自《小窗幽记》

  ☆、第九章 夜半生变

  
  辛时,沈放来到二楼东边长廊尽头的房间,回头看了一眼在冷月清辉当中兀自空明的天井小院。带着隐隐的不安,他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床前,将那一包细软置于枕头下。
  紧接着,他将这一路用左手托着的茶盏置于屋子正中间的木案上。茶盏方离手,指尖便流淌出丝丝白烟。他只是握着走了这短短一段路,便不得不用内力驱掉指中渗入的寒意。仿佛他托着的并非热茶,而是一杯幽寒足以透骨入髓的潭水。
  他对着手掌看了几秒,接着取下荒雪剑,坐于桌前,低头端详着剑身。
  今日他用陆英的风铃暂时压制住了荒雪剑的杀伐沉重的剑气,好避免在赶路途中引起高人的注意,此时的荒雪剑安宁如沉眠。然而,沈放还是不能让两剑相近太久。
  荒雪剑和乙未剑虽同根同源,相知相识百年有余,然而剑终究是杀器,难免在不知不觉中以各自剑气对冲来一较高下。
  乙未剑一向狂洒桀骜,沈放只怕它染了荒雪剑的萧瑟悲戚,从而浊了自己的剑心。
  ——想来,这也是剑在以自己的方式,提醒用剑之人:不要让仇恨蒙蔽了心。
  这般坐了一炷香后,后院马厩响起两串脚步声。虽然足音的主人已经尽量放轻步子,暗夜依旧静谧得无声无息,但在沈放听来,一人脚步声沉重蹒跚,另一人则是轻盈慌乱,身份不言而喻,正是客栈的父女俩。
  待那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弱,直到完全听不到时,沈放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睡着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楼下有人在跑动。
  一人、二人、三人……
  沈放皱眉数着,听出这些人脚步紊乱,□□,时不时发出压抑的□□。沈放此时也正感到肚子一丝不适,眉尾略挑,有些吃惊。
  “奇了,这毒,莫非只是泻药?”
  他忍了几秒,发现非人能忍,目光落在那杯茶水上。庄离的意思很明显了,这茶水是他备给沈放的解药。沈放并没有动它,而是回到床前,从自己细软里摸出一巴掌大的玉瓷瓶,倒出里面的洁白药丸,服下了两粒。等了一会儿,他腹部的胀痛显然消停了下来。若不是有岐黄坊的珍药在身,他也不会莽撞犯险吃下那些菜。庄离的担忧虽是多此一举,在沈放看来,倒有些可爱了。只是,他不信任庄离,就像他不信任白马镖局一样。
  沈放负上两把剑,走到门口,龇牙咧嘴了半秒,松了松脸上肌肉,“吱”一声推门而出,用自己最大的嗓音咆哮道: “妈的哪个王八蛋在菜里下药了!”
  “沈公子!”“沈公子你也……”“这茅厕都挤不进去了……”
  回应此起彼伏。院内,楼梯上、厅堂内、二楼长廊上,全是捂着肚子眉头紧锁的镖师,见沈放也出来了,终于放开嗓门哀嚎。
  “赵任重呢?”沈放气得眉毛都吊起。
  镖师们见沈放神色不快,知他迁怒于镖头,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长的,倚在栏杆,粗声粗气道:“镖头方才就跑去茅厕了……那个,沈公子,这显然是那两个开店的下的药啊!”
  “我去找过了,老的小的都不在!”一人在暗处骂道。
  “一群没用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住个店也不知盯着别人做菜!”
  沈放懒得搭理他们,直接越过在他之前的数名镖师,朝茅房奔去。拦在后院与天井间的竹篱不知被多少人踢蹬过,已然坏得不成样子。见沈放抢入茅厕,众人敢怒不敢言。
  那个年长镖师训斥道:“你们憋不住就去外头解决啊,傻愣着。”
  “是是是……”
  上上下下的脚步声纷乱,沈放一时也听不清到底多少人在动,反正不少人在朝客栈大门外涌去。
  沈放没有去上茅厕,而是闪进后院角落,一方面听着前院的声音,另一方面观察着这院内的三个茅房。闭着的两间时不时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不一会儿,一间门打开,走出来一个镖师,不是赵任重。
  那人急急地走了。
  这么说,第三间是赵任重?
  沈放耐心地等到半柱香后,前院已无声响,人都走光了。
  “这……”
  沈放一时有点拿不准眼下的情况了,正想要不要回房间一趟,就见那门露出了一个缝,一个熟悉的黑影钻了出来。
  是庄离。
  沈放分明记得这人一口菜都没动,终于等不住了,起身出去道:“你怎么不在房间里?”
  “等你啊。”又是这糟糕的回答,对沈放的眼神视若无睹的庄离继续道:“怕你不肯喝我的解药,如厕的时候被人偷袭,死在坑里。怎么,我的‘灵光乍现’是不是立竿见影?”
  沈放没有回答,挑眉反问:“那会儿你怎么知道饭菜里有毒?”
  “我来的时候特意去厨房转了一圈,这小店什么食材都没有,而你一来,那几名镖师往厨房里走了一趟,就大鱼大肉上了桌,这还不够蹊跷?”
  沈放知其有理,点了点头, “我回房看看。”
  “回房?”庄离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震惊不已,“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没放在身上?”
  沈放面色凝重,没有回答。二人来到沈放的屋,沈放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关门,但是他也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里面还是整整齐齐的,可眼前这一幕显然是进了贼——床褥被掀开,枕头歪在一旁,细软已不见了。
  “唉,我可是一直在那茅厕里待着,这可不能赖我头上。显然是你出去之后,有人乘乱来了这儿。”紧张的庄离连忙撇清关系。
  “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他们的同伙。”
  “我?和他们一伙?”庄离一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外,但苦于找不到词自辨,气得干瞪眼。
  沈放却是没有再理他,推开窗户,一跃而下,落在深夜静悄悄的街道上,转身朝东奔去。然而顷刻之间,他身后就多了一道灰色的人影,是庄离追了上来。没有足音,唯有细碎的风声,仿佛在后头撵着沈放的步子。
  沈放骤然加快了步伐,庄离不费吹灰之力,再次追上,他此般速度,便需留神气息流转和身法,而庄离却是在始终保持着和自己半个身位距离的同时,还能时不时窜上道旁树梢和房顶。
  沈放再次确信,庄离的轻功远在自己之上,诡异得深不可测。更惊人的是,庄离嘴上居然还能喋喋不休。
  “唉,你怎么知道是往这个方向。”
  “若是错了,如何是好。”
  “我们要不要分头行事。”
  “这样好像也不太好,万一是我遇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你那寒潭影不行么。”沈放终于插上了一句话。
  “时灵时不灵。”庄离将自己功法弱点说得坦荡荡。
  两人已到郊外,借着月光寻路找人。那群镖师若只是找个解决腹泻的地方,根本无需跑到这种地方,再往前没多远,就要到黑黢黢的山林了。
  沈放急急一停,“看来是选错方向了。”见庄离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他又解释道:“这个小镇本就只得一条贯穿东西的出镇之路,我便赌了一把,今日运气不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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