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身体的温度,透过顺滑厚重的皮毛,传递出来。
陶陶难得对他如此亲昵,楚尧眼里笑意一闪而过,冷眼看向良图。
楚尧问道:“他为何还未康复。”
他记得,郁陶到达皇宫的第二日,便生了病。怎么过了许久,还未好。
良图低着头,“主子身子一直不好,一路上奔波劳累,便病了。张太医说了,主子许是伤了根本,是以才一直身子未见好。”
说到后面,良图声音低了不少,还含着丝沙哑。
主子哪受过苦,来大楚一趟,什么苦都受遍了。
这次病重,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
良图红了眼眶,不敢再想。
竖着耳朵,郁陶悄悄听着良图的话。
开始还忍不住在心里反驳,他哪有一直身子不好,那不过是幼时罢了,长大后他身体倍棒!
郁陶撇了撇嘴,听到良图声音中的沙哑后,愣了。
郁陶转身,湛蓝大眼睛看着他。
见他眼眶通红,郁陶知道,他是在心疼他。
郁陶凶巴巴叫了几声,眼巴巴望着他。
“喵喵喵——”
本殿下不难受,也没事,你不用担忧……
当然,也别哭!
你一哭,本殿下也想哭了。
郁陶鼻尖一酸,扭了扭身子,爪子踩在楚尧手臂上,就要往下跳。
楚尧眉头一皱,大手卡在猫儿腋下,抱着他,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郁陶:……
四肢耷拉在身侧,郁陶蔫巴巴地垂着头,冷嗖嗖的目光直往楚尧身上瞟。
狗皇帝!
放开本殿下!
控制住猫儿,楚尧道:“宣太医。”
刘方应下,就要离开。忽然,离开的脚步一顿,问道:“陛下,是请张太医还是许太医?”
楚尧:“都请来。”
不多时,两位太医都赶了过来,相继替少年诊了脉。
楚尧询问:“可有什么办法,让五皇子尽快康复痊愈?”
郁陶支楞着耳朵,探出脑袋,盯着张太医许太医,目露希冀。
两位太医医术高超,一定有办法!
自打一开始,便是张太医替少年诊治,向来用的都是温和滋养的方子。想尽快医治好五皇子,需得用猛药。
张太医思量再三,道:“陛下,这办法倒是有,但……对五皇子身子伤害较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为好。”
许太医赞同道:“张太医说的对。”
两位太医一应一和,郁陶低下头,心头盘旋着失落,趴在楚尧胳膊上,瘪了瘪嘴。
楚尧冷眼扫过他们,“没有其他方法?”
许太医踌躇,与张太医对视一眼,道:“微臣有一套祖传金针,平日里施针,再辅以汤药,定能让五皇子康复的更快。”
郁陶耳朵动了动,蔫巴巴看了他一眼,别开视线。
有用又怎样,坏了身体根本,得不偿失。
许太医沉吟一会,又补充道:“对身体几乎没有伤害。”
郁陶:“喵!”
真的?!
郁陶不由睁大了眼,扒拉着楚尧胳膊,探出身子看许太医。
心头失落瞬间消散,湛蓝色猫儿眼里满是喜悦。
楚尧护着猫儿,“按爱卿所言诊治。”
有办法医治主子,良图脸上满是喜悦,真诚谢恩,“谢陛下!”
郁陶眼睛一亮,“喵~”
谢谢你,楚尧!
软软的叫了一声,郁陶蹭着楚尧手背,亲昵的不行。
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楚尧捏了捏猫耳朵,“回养心殿。”
“喵~”
郁陶浑身冒着喜悦,对着良图挥了挥爪子。
本殿下明日再来!
明天见!
阿焱甩着尾巴,迈开腿跟上。
抱着猫儿,楚尧迈步,朝御撵走去。
郁陶趴在楚尧怀里,扒拉着他衣衫直起身,爪子搭在他肩膀上,往后看。
张太医与许太医似乎在叮嘱良图些什么,良图脸上带着喜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郁陶咧了咧嘴,从毛茸茸的猫脸上,都能看出他的高兴。
开心的晃着尾巴,郁陶心里美滋滋。
忽然,他一顿,想起了一件被他下意识遗忘之事。
他变成猫,玄之又玄。
尽管张太医、许太医医术高超,活死人生白骨,对他……
应当也是无可奈何罢。
耷拉着尾巴,郁陶泄气的靠在楚尧肩膀上,失落之情显而易见。
“哎!”
郁陶叹气,变猫容易变人难。
太难了!
阿焱亦步亦趋跟在楚尧身后,仰着脑袋,吐着舌头。
听到猫儿叹气,阿焱问道:“陶陶,你不开心吗?”
郁陶有气无力瞅了他一眼,“没有。”
本殿下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他是高兴的,只不过没那么高兴罢了。
踏上御撵,楚尧将猫儿放在腿上,垂眸看他。
猫儿变脸如翻书,方才还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现在却活泼极了。灵动的猫眼环顾四周,观察着这陌生的地方。
趴在楚尧腿上,郁陶看看这看看那,觉着什么都好奇。
探出爪子,踩了踩坐垫,嫌弃的撇撇嘴。一点都不软,比不上父皇赐他的御撵。
按一按靠背,郁陶哼了哼。一点都不精美,比不上他大哥送他的。
郁陶环顾四周,勉强点了点头。
这御撵就只有一点好,比较大。
猫儿的动作,楚尧都看在眼里,心下好笑。
这猫儿,真是……
欠教训。
郁陶打了个滚,脑袋在楚尧腿上蹭了蹭,一骨碌翻身坐起,直直撞入一双黝黑的眼眸。
眸子神色冷淡,瞧着吓人。
郁陶呆呆地仰着头,心头无端升起了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感觉。
楚尧生气了?
本殿下、本殿下应当没做什么……惹他生气吧?
郁陶也不确定,不安的踩了踩脚下肉垫,往后缩了缩,眼神乱飘,就是不敢与楚尧视线对上。
左看看又看看,郁陶扭头,一人一猫短暂对视。
郁陶:……
果断低下头,看着脚下外衫上精致的龙纹,郁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方才、是不是踩了楚尧好几脚?
悄悄抬头,郁陶不着痕迹地看向楚尧。
四目相对,被抓了个正着。
郁陶:“咪!”
慌乱环顾四周,郁陶瞅准了方向,往外一跃!
“咪咪咪!”
阿焱!快过来!接住本殿下!
郁陶闭着眼,无所畏惧的跃出御撵帷幕。预想中的疼痛,亦或是着阿焱驮着他奔跑时微风拂面的感觉,一个都没有。
反倒是有一种凌空的感觉。
……还有种被抓住的感觉。
郁陶睁开一直眼,扭头往回望。
楚尧:“想跑?”
郁陶:……
郁陶果断认怂:“喵喵喵~”
没有没有,本殿下是看太阳晒,掀开帘子让你吹吹风!
郁陶理直气壮,你竟然误会本殿下!
狗皇帝!
哼!
假装生气,郁陶气鼓鼓地别开头,但那幽怨的小眼神却是直往楚尧身上瞟。
楚尧简直要被猫儿的先发制人气笑了,他还未做什么,猫儿倒是先生起气来。
托着猫屁股,楚尧不轻不重拍了拍,问道:“可知错?”
郁陶一怔,睁大了双眸,神色错愕。
“咪!!”
狗皇帝!你又打本殿下屁股!
不知道男人屁股摸不得嘛?!你倒是好,三番两次的打!
本殿下与你势不两立!
郁陶气的炸毛,挥着爪子,抓向楚尧的手。
让你打本殿下屁股,挠死你!
避开猫儿舞的虎虎生风的爪子,楚尧又打了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声音。
“啪!”
郁陶挥舞的爪子一顿,鼻子一酸,眼前瞬间变得模糊。
眸子里氤氲着雾气,郁陶眼睛一眨也不眨,不让泪水落下。
楚尧手指微动,放轻了手上力道,神情冷淡依旧,“日后不许乱跑,可知道?”
郁陶吸了吸鼻子,扭头不理他。
扯了扯猫儿眼角,看猫儿泪珠落下,指腹擦过,逝去猫儿眼角的泪水。
楚尧道:“也不许再犯。”
被迫落下的泪水,染湿了眼周的白毛,濡湿的白毛变成几绺。猫儿眼睛通红,看着可怜兮兮。
楚尧心神微动,不愿前功尽弃,冷声道:“若是再犯,犯一次关三日;犯两次关六日,依次累加。”
郁陶哼了声,白了他一眼。
本殿下是你想关就能关的?
待本殿下变回人身,看你还敢不敢关!
……看你还敢不敢打本殿下屁股。
楚尧:……
陶陶生气了?
楚尧伸出手,捏猫耳朵。刚靠近,猫儿就歪头躲开。
捏猫爪子,还没靠近,猫儿就藏起爪子,确保不让他碰到。
楚尧失笑,真生气了。
可……该生气的不应该是他吗?
罢了,他与猫儿置什么气。
楚尧掀开帘子一角,吩咐道:“让御膳房备一份银线鱼鱼干。”
刘方应下,转脚往御膳房走去。
走在宫道上,刘方摇了摇头,这次进献的银线鱼,都进猫儿肚子咯。
各宫主子可是一条都没分到。
刘方感慨,忽然忆起一件事……太后娘娘似乎也爱吃银线鱼吧?之前进献的银线鱼,大多被她要到了她宫里。
今年,陛下因陶陶爱吃,都留了下来,太后那一条都没捞到,竟没甚动静,实在反常。
刘方暗自感慨,忙把这些个有的没的驱出脑海,往御膳房赶去。
管太后做甚,他妥善完成陛下吩咐之事就好。
那厢,郁陶支楞着耳朵,余光瞥着楚尧。
狗皇帝这是在……讨好他?
郁陶回头,光明正大看着楚尧,仔细打量他神色。
……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郁陶气呼呼的扭头,望着外头。
楚尧:“陶陶……”
郁陶凶巴巴,“咪!”
不许叫本殿下!
楚尧:“想吃鱼吗?”
郁陶气息弱了些,“咪咪!”
不想!
狗皇帝,别想诱惑本殿下!
本殿下有尊严有底线。
楚尧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挠了挠猫耳朵,在猫儿躲开前,又捏了捏。
捂着耳朵,郁陶皱着眉,狠狠瞪着楚尧。
不许摸不许捏,不然、不然本殿下就真的挠你!
本殿下超凶,爪子超锋利!
“喵呜——!”
威胁地低叫一声,郁陶龇了龇牙。
楚尧轻笑,把猫儿抱在怀里,轻抚着猫儿后背,顺毛摸。
郁陶气鼓鼓地抿着嘴,倔犟地站着。
然而,摸第一把,他身体一麻。
摸第二把,他腿脚发软。
摸第三把,他已经软软趴在了楚尧怀里。
郁陶低低叫了声,狗皇帝真奸诈!
被顺毛摸了一路,郁陶通体舒畅,脑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被楚尧抱回养心殿,放在桌子一角,闻着诱猫的鱼干味,郁陶耸了耸鼻子。
郁陶腿软脚软,站立不稳,软趴趴地往前走了两步,卧倒在盛着鱼干的碟子前。
郁陶自诩不是爱记仇的人,不计前嫌地看向楚尧,“喵喵喵~”
楚尧,来吃鱼!
快来呀!
郁陶无声的催促,见他不动,伸出爪子勾了勾。
楚尧无奈,夹了鱼干,送到郁陶嘴边。
嗷呜一口吃下,郁陶满足眯了眯眼,长大了嘴。
又一条小鱼干投喂入嘴,郁陶心满意足,全身心都舒畅了。
把碟子往楚尧身前推了推,郁陶端坐着,“喵~”
楚尧,吃小鱼干。
在猫儿期待的目光下,楚尧夹了条小鱼干,送到猫儿嘴边。
郁陶:……
爪子按在楚尧手背上,郁陶往里推了推,示意他吃。
楚尧:“给孤吃?”
郁陶点头,“喵!”
给你吃。
本殿下够大方吧?
楚尧顿了顿,吃了小鱼干,脸上表情一僵,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
“好吃。”
郁陶喵喵叫了两声,催促他再吃一条小鱼干。
楚尧:“……孤不吃,都留给陶陶。”
郁陶:“喵?”
郁陶歪头看着他,心头一股名为感动的情绪缓缓溢散,胀满了心房。
第一次真情实感道:“楚尧,你真好。”
吃完了一碟子小鱼干,郁陶鼓着小肚子,瘫在桌上。
“嗝~”
.
慈宁宫
偏殿,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菜香四溢,诱的人馋虫都跑了出来。
太后扫过一桌子的菜,眉头微蹙,“没有银线鱼吗?”
俪人暗暗瞧了眼太后阴沉的脸色,忐忑道:“御膳房管事说、说银线鱼只有陛下身边的刘公公才能取,其他人……一概不允许。”
俪人话音越来越低,太后的脸色愈来愈沉。
“本宫也不行?”
俪人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许久才恢复如常,“他不是不爱吃鱼吗?”
俪人咽了咽口水,“奴婢听说……是陛下养的那只猫儿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