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顺着这点苗头继续查下去,却扯出了一个人,让人意想不到,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的人。
那人叫常青,是昌安的一位官员,官位不算高,却也不是什么微末芝麻官。
当然,更加让人在意的却不是他的官职官位,而是他的另一个身份。
他是谢奕的弟子。
不是在书院里读书那种,而是他曾经收过的亲传弟子。
可就是这位弟子,却在私底下捅了谢奕的后背。
更恶心谢奕的是,他还正如楚毓之前所想,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敬仰恩师和陛下,以及诸位朝臣,这才想要结合起来写一本致敬的书籍,想向天下人广为传播他们的丰功伟绩。
他似乎忘记了这书的名字,也似乎忘了内容写的东西究竟是谁为之。
“启禀陛下,微臣写这书,有注明说此书为虚构,想必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微臣绝对没有挑拨之心。”
闻言。楚毓倒是想听听他的解释了,“那你在夜晚才将书扔到别人院子是因为……?”
“自是因为书籍贵重,购买不易,微臣想让大家都看到,又不愿意他们破费,更不想让他们觉得这书是白送的,心有不安。”
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简直是把所有人当傻子耍呢!
其言语尽是满满的毫不掩饰的目的与心思,嘴上却这样冠冕堂皇,可真够恶心人的。
楚毓有没有被恶心到他不知道,但是谢奕已经被恶心得无以复加了,他恨不得现在立马砍了这个家伙,也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会收这种人为弟子的,现在他只想戳瞎当时自己的眼睛。
连人都看不清,实在没必要要了。
楚毓收到了谢奕的示意,他大可以直接将人给杀了,可那样一来,看着就像是他在搞什么字狱,若是有心人一搅和,说不定还会还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于是他只是把这书销毁,并且将这叫常青的人给革除官职,贬为庶人,且家财产一应充公。
至此,这人算是彻底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了。
可当谢奕回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失策了。
常青正背着个干瘪的包袱,跪在谢家门口,见到他来,当即对着他磕头,随后抬头看向他道:“老师,常青错了,常青、不知道您不喜欢这样,可是老师,无论如何,弟子都不希望被您误解,弟子是真的崇敬您,想要让全世界都看到您的风采,只是用错了方法,弟子不求您原谅,但是弟子希望您不要误会。”
他双目澄澈地看着谢奕,而谢奕看着他这目光,却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心的怒火顿时喷薄而出!
他被气笑了。
看着对方,从对方拙劣的表演看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很好,那他成全他。
“来人!”他大声喊道。
谢家里面顿时来了几个身材魁梧的护卫。
常青瞳孔一缩,似乎不敢相信谢奕敢这样做。
他怎么敢……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
谢奕扬起笑容,用事实回答了他:“那又如何?”
哪怕有天下人看着,那又如何?
他既然敢这样做,就有做了以后挽回的办法。
人到了之后,谢奕毫不犹豫,指着跪在地上的常青道:“给我打!”
“老师!”常青因为跪着,轻易就被这群护卫给压住了,他固执地看着谢奕,眼隐隐有着威胁。
谢奕冷笑出声,不为所动,“给我打,我说停才准停!”
常青还想说什么,然而谢奕却堵住了他的话头,“你不是说让我不要误会吗?你让我打一顿,出口气,我就保证不会误会了,你觉得呢?”
他顿了顿又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你来道歉是假的?否则怎么会这么没诚意?负荆请罪听过吗?你虽然没有负荆,可为师不在乎,为师有啊。”
他笑了笑,那些人就开始打人了。
看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几眼,他一句话也没解释,因为根本没必要。
以他如今的名声,哪怕他当街打的是个勋贵,别人也只会想定是那勋贵做了错事。
所以常青所想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毁他名声?果然是离开盛京太久了,他也根本不知道,如今的局势变化。
他就算死了,又有谁会在意呢?
果然,谢奕当街打人的事还没传开,那边的澄清就已经传开了,将谢奕洗成了一个一心忠君爱民的人,哪怕是自己弟子犯错,也绝不偏袒姑息。
闻言,被打了个半死,还躺在客栈里面养伤的常青差点儿没吐了一口血。
他对于自己没能完成任务,甚至还起了反效果的事心懊恼自责。
这才发现谢奕的难搞之处。
他放出信号,晚上,便有人来到了他的房间。
“是常青无用,没能办好主子的吩咐,任凭处置。”
“主子知道了,没有怪你,都是那谢奕太过狡诈,让你好好照顾自己,等你伤好就会有人接你回去。”
常青眼迸发出无数惊喜与感动,流露出来的感情毫不掩饰,他控制不住道:“那、那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主子?”
“放心,只要你听话,会见到的。”
“好好好……我听话!”常青忙不迭点头,眼有着诡异的狂热与执着。
若是楚毓见了,绝对能看出来,这是像现代进了传销邪教的人一般的表现。
可惜他没看到。
倒是谢奕,已经让人着查这件事背后了,倒不是追着常青继续查,而是着重查谢父留的那些旧人。
父亲啊父亲,死了都不清净。
若是你知道了你赋予希望的那些人,现在最想做的是把他拉下去,甚至不惜毁掉谢家,你在地下,可否安息?
作者有话要说:楚毓:“唉,无论书里书外,我仿佛都是个配角?”
谢奕:“……那把它改成《帝王传》,把你我名字互换如何?”
楚毓:“算了算了,我以后还有传记,就不抢你的了。”
谢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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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谢奕不惧鬼神,他领着人来到谢氏祖坟,望着那一座无名坟茔,冷着声音道:“给我挖!”
下人们有些犹豫,“郎君……咱们真要挖吗?这……”
谢奕只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对方顿时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于是纷纷开挖,最后将棺木撬开,他们本以为自己能够看到一具枯骨,谁知里面空空如也。
谢奕看着眼前这一幕,也缓缓笑了,果然多年的想法如今被证实,她没死,而他也终有一天会与她见面,两人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今日这一行为并未掩饰与收敛,有人就知道了谢奕让人挖了一个无名之人的坟墓,众人纷纷在猜测那人是谁。
而有人却瞬间就猜道了。
远在庄子上的谢嘉莹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谢!奕!”
她被关在这庄子上,谢奕甚至完全没有把她嫁出去的想法,嫁了人可不就解脱了?不如一直放在庄子上养着,对外放出她身患恶疾的消息,就不会有人再多过问。
谢嘉莹一直乖觉,没敢做什么动作,可这次谢奕的行为却让她怒不可遏,并且认识道,自己若是再这样颓丧下去,谢奕就再也不会有人可能阻挡。
这一天,她打听好日子,偷偷贿赂了门房,让对方放自己出去一会儿。
而她在离开庄子后,便悄悄来到了万国公府。
“姑娘快走吧,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
谢嘉莹忙道:“我想求见大长公主,还望帮忙通报,就说我是谢家人。”
***
楚毓正在看书,他闲了下来,就得自己找事做,看书是最能打发时间的了。
稍后,楚如玉便带着一本书过来,“父皇不妨看看这个?”
楚毓看了看,是本诗集,其的诗词水平还不低。
“怎么了?”
“父皇不想知道这是谁写的吗?”楚如玉卖关子道。
楚毓挑了挑眉,却知道楚如玉带着这本书来找他,绝不是只为了让他猜一猜这书是谁写的。
“直说吧。”
“是沈先生。”
沈,楚毓第一反应是沈循,可是沈循此时被下放到地方,还要一年才回来,“沈静姝?”
这么想想,他也只能想到她了,也就是这先生的称呼让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静姝是才女,和她父亲一起在书院教学,并且在几年前已经嫁给了同在一起教书的一位书香门第家的嫡次子,每日上下班都一起,夫妻俩日子过得很不错。
楚如玉狠狠点头,“沈先生说,她以后想再单独开一所女子书院,不知道父皇您有没有兴插一?”
因为过去的几年里她们常出宫,且常去书院大比上围观,因而认识了不少人,沈静姝因为性别原因,是其和她们关系最好的,这几年也一直有书信往来。
“这是她自己问我的,还是你主动找来的?”楚毓看着她道。
楚如玉讨好笑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父皇,沈姐姐其实没有让我们做什么,只是我们觉得,这件事若是有父皇参与,恐怕会方便许多。”
女子书院开设何其艰难,要知道,哪怕如今民风已经比以前开放不少,可民间大多数人还是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准则,不允许家女子抛头露面。
然而这件事楚毓还真不能插。
“玉儿,你知道我唯一插过的书院是哪里吗?”
“太学?”楚如玉想了想道。
楚毓点头,“还有地方官方学院。”
“而这些,都是公立书院,其他,哪怕是你谢老师开的书院,我都从未插过。”
“沈静姝想开的,是私人书院,而我若是插,它地位看似高了,却会被更加排斥。”
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想要被自己所属的群体排斥,很容易,只需要特别、与众不同,就会变成其的异类。
女子书院本就别具一格,特立独行,可若是楚毓直接抬举,它的处境就会更艰难。
就算楚毓真的要开女子书院,那也多半是开皇家女子学院,且其录取的也只能是地位高的家族的女子,平民女子是进不去的。
改变需要一个过程,或许以后可以,但是现在不能,因为这触犯到了许多人的特权。
沈静姝能够敢于迈出这一步,他佩服她,却不能相助,最多,也就是让楚如玉姐妹俩或者荆管彤去几次表示支持,再多也就不行了。
得到了答案,楚如玉有些失望,不过聊起其他之后,心情又好了起来。
“对了父皇,今天贤母妃来了,说是想接小弟去一天。”
楚毓拒绝了,其他孩子都能和母亲住,只有小儿,他明令禁止了谢嘉容带着孩子去她宫,更遑论留宿。
她可以每天来看孩子,但是不许把孩子带离他的视线。
实在是,不得不防啊。
谢家的洗脑能力实在厉害,谢嘉容如今在宫都过了这么多年,却似乎半点改变的迹象都没有,让他完全不敢让她过多接触孩子,若是将还小的孩子给教歪了,他哭都找不到地方。
楚如玉轻叹一声,正准备离开,楚毓却敏锐听到了她这声叹息,以为她这是心不满,于是将她叫住。
“玉儿,你是不是对此有别的想法?”
楚如玉看了看他,缓缓扯动唇角,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觉得小弟有些可怜罢了。”
楚毓想了想,无法反驳这句话,心却也只能无奈,他何尝不想好好的,让他能什么都有,可这些年他也明白了,这天底下的一切,都可以去争,去抢。
唯有这出生,只能看命。
命好就能有爹疼有娘爱,命不好的……看看他那外甥就知道了。
与其让孩子以后被伤害和摧毁,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亲缘淡薄的人天下不知凡几,大家也都这么过来了,想必他的孩子也可以。
只是,他抬头看着楚如玉,问道:“如玉,这些年父皇一直防止你们与你们母妃接触,你有没有怨过父皇?”
楚如玉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楚毓会突然问这个。
但是一直以来,她都知道,父皇不喜欢藏着掖着,他喜欢有什么说什么,哪怕有些话听起来不那么合时宜。
可正因为如此,想知道他的想法的话,也根本不需要猜,只需要主动问,他就会与你说真心话,不会做什么试探或者怀疑。
“父皇怎么突然问这个了?”她不解道。
楚毓抿唇无奈,这不正巧赶上了吗,而且,他也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如今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自我认知,也是该问问了。
这几个孩子,只有楚如玉,前几年的经历让她早早懂许多事,在他建朝阳宫时,她都已经懂事了,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婴儿。
于是楚如玉就认真想了想,最后也只能诚实地回答道:“抱歉啊父皇,我也忘记了。”
“忘记了?”这算什么回答?
楚如玉无奈笑笑,“是啊,或许小时候有过?因为我觉得应该有吧,但是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所以是忘记了。”
小时候,哪怕再想要父皇的关注,她心最亲近的也还是母妃,不能长时间和母妃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过怨怼的情绪,可随着时间推移,现在的她早已经忘了小时候的那点芝麻大小的心思。
何况,她如今也早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作为一个独自被母妃教养长了几年的女儿,她其实可以不用再这样硬生生被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