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后,楚毓表情看不出什么大的波动,只吩咐下去,“你仔细查,无论什么事都有朕兜着。”
林寺卿松了口气,“多谢陛下!”
说完匆匆告退。
等他走后,楚毓才叫来夜影,“注意着市井的风头,若是出现什么刻意散布慧王之事的,一律迅速拿下!”
“是!”
打发走人,楚毓才靠着椅背悠悠笑了。
原来如此,倒是和他想象的也差不了多少。
“皇兄!”永乐公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失措,这是才刚刚听到消息?
楚毓收起笑容,坐正身体。
“皇兄,我听说二哥他……”永乐公主匆匆来到楚毓面前,双目仔细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楚毓无奈道,“不是我,我也才是今早得知的消息。”
“可是二哥已经这样了,有什么仇家还会去杀他?”永乐公主其实也不觉得是楚毓,但是她想不到还可能是谁,所以想要楚毓给她一个方向。
楚毓还能说什么呢,“你问我,我也不能明确地回答你,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想想,这件事发生,有多少人会和你是一样的想法?”
永乐公主一愣。
“或者你可以反过来想,这件事发生导致了什么样的结果,而这样的结果,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永乐公主隐隐摸到一点。
“皇兄的意思是,很多人都会像我一样怀疑你吗?”
楚毓笑了笑道:“算不上怀疑吧,如果传到民众耳,那怀疑肯定是少不了的,可是在朝堂之,那些人心眼比筛子还多,就算是亲眼所见,都会忍不住怀疑几分,何况是这样的漏洞百出。”
“可正如你所说,他们想不到别的人选,所以最终还是会给朕留下些印记。”
暗杀兄弟!
赶尽杀绝!
心狠辣!
这些词的印象会隐隐烙在他的身上,就算现在不爆发,日后总有会利用。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永乐公主惊得额头冒汗,实在不敢想象,那些人竟敢对皇室动。
“如果慧王是个普通王爷,他们当然不敢,可他是个罪人,还是个永远再也没有可能出头的罪人,那就相当于一个半死人,就算死了,也不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加之他甚至与朕不合,朕也不可能为了他的死而闹得天翻地覆。”
“所以,他们有何不敢!”
楚毓眸光深沉,虽说这件事他能解决,但是竟然这般明目张胆杀了皇室人……呵,当他是小猫吗?!
这不仅仅是威严的问题,还是安危的问题。
如今可以杀了慧王,将来是不是也能杀他?杀他宫里的人?
所以,这件事不可能像上次他上街钓鱼执法那次事件一样,轻轻放过。
他简装出行,去了案发现场。
提前得到消息的林寺卿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慧王的尸体呢?”楚毓掩了掩口鼻,他不喜欢血腥味,也不喜欢尸体的味道。
“已经被抬到了外面,仵作正在进一步检查。”林寺卿带着楚毓出去。
出去之前,楚毓看了那被血染红的地方几眼,皱了皱眉。
如今已非夏日,太阳不算很大,是刚好的那种,慧王被剥光了衣服,身上只有一层白布。
楚毓不是很想走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尸体,他忍着胃部的恶心,好几次都想吐。
他看到了慧王的眼睛是睁着的,他强撑着与那双眼睛对上,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有些别扭。
“他死的时候,坐着轮椅吗?”
“没有,是趴在床上。”
“既然是见人,那为什么不下床?”
“或许……他身体不舒服。”
楚毓冲着尸体嘲讽一笑,最终淡淡说了句,“或许吧!”
蠢货!
真是太蠢了!
***
“崔尚书,下官也想去看一看慧王的案子,可否一起?”谢奕问道。
崔尚书哪里想凑那个热闹。
昨晚他把女儿骂了一通,夫人却跟他吵了起来,一晚上才睡了半宿,又天不亮就爬起来上朝,还好出了慧王一事,早朝结束得早,这会儿就想偷个懒睡一会儿,这个谢奕,明明和他无关,凑个什么热闹?!
他对谢奕客气笑着道:“员外郎若是感兴,自行前去便是,此案已经交给了大理寺,与刑部无关,我实在不好插啊!”
谢奕心轻笑一声,倒也没勉强,“那便罢了,是我考虑不周。”
“哪里哪里,若是陛下得知员外郎如此关心案情,想必会很欣慰的。”
谢奕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崔尚书遇到谢相的时候,还恨铁不成钢地说:“瞧瞧瞧瞧,你养的什么好儿子,废你的人,夺你的权,如今更是什么都想插上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要辞官,他就要上位了呢!”
或许是在谢奕那里受到的刺激太多,如今的谢相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一切,对于崔尚书的话,他也只能道:“不会。”
“不会什么?你该不会还觉得你那个儿子不会对谢家赶尽杀绝吧?”崔尚书简直想撬开谢相这榆木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了。
谢相这才解释道:“我不会辞官,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上位!”
他当然知道,还有一种更好的办法——杀了谢奕。
可即便杀了谢奕,他又能找到谁做继承人?
他的那些儿子,可没有谁能比得上谢奕一半,即便他将家主之位传给他们,也迟早是被败掉的份儿。
谢奕再不好,他也是谢家人,代表着谢家,只要他还在,谢家就不会倒。
谢相现在已经转变思路了。
他已经不在乎谢奕要不要结党营私,左右谢家的根本不在于此。
他只怕谢家在谢奕之后无人传承。
所以,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给谢奕娶妻,让他延续血脉。
有了儿子之后,他就不信谢奕会一点也不为儿子考虑。
只要谢家传承还在,那谢家就不会覆灭,甚至因为谢奕,谢家或许还能改头换面,从一个仅仅是家族传承的世家,脱胎换骨成为大楚之骨血,成为历史传奇,成为天下人心的招牌和信仰!
思及此,谢相对谢奕也就没那么恨了。
崔尚书还以为他是负隅顽抗,只能哀叹出声,无言相对,感慨时代变了,他们老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老臣,总有落幕的那天。
***
回到宫,楚毓叫来暗卫道:“不用继续查了。”
暗卫一愣。
显然楚毓这命令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就不用查了?难道真是他动的。
或许是看出暗卫所想,楚毓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个蠢货,死就死了。”
为了给他制造麻烦,宁愿赔上自己的性命,这种愚蠢的家伙,有什么好查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奕:“听说我要被催婚?不可不可。”
楚毓:“没事,不结婚也能生孩子。”
谢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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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楚毓其实本来也不确定,但是见过了慧王尸体后,心里已经确定了大半。
难怪他会“回心转意”,出现在众人面前,就为了刷一波存在感,然后在死得轰轰烈烈,天下皆知!
皆知什么?
他这个皇帝派人杀他一个落难王爷吗?!
别说他现在有祖先托梦一事的光环,便是之前没有的时候,这一招也并没有多大用处。
何况是现在……
楚毓顿了顿,这才想起来,慧王托永乐公主向他求情的时候。可还没托梦这一出。
而慧王的计策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只能是提前计划好的,这个计划肯定在他制造托梦之前。
可那时便也罢了,如今怎么还继续用这计策?不知道它的作用微乎其微了吗?
慧王肯定是知道的,可他知道又如何?
他已经没什么能拿楚毓怎么样的办法了。
如今还拥有的,不过就是这条命罢了。
所以,他没有退路。
即便知道孤注一掷、以卵击石,他也只能这么做!
楚毓其实不太理解,那些愿意付出生命都要达成愿望的人是怎么想的。
难道不应该是有命才有一切可能吗?
不过,他虽然不理解,却也是知道这世上确实有这种人存在。
每个时代养育不同的人,就像现在,为了名声愿意去死的人很多,可是在后世,却极少有这样的人。
这是时代造成的思想差异,他不认同,却知道它的存在。
但是,仅仅是他知道慧王是自杀有什么用?
慧王的死,注定找不到凶,注定只能当成悬案,而他,也注定被这牵连上一点污名。
可是……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就要如了慧王的愿?
楚毓冷冷一笑。
吩咐暗卫道:“去,把上次琪嫔出宫见的那个道士给朕叫来,告诉他,若是他不来,朕就把他的道观给拆了!”
“是!”
***
另一边,林寺卿那边的调查还在继续,在审问了王府每个人,却都没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后,他决定拉长时间线,从最近慧王动态开始查起,重点调查慧王出府时和谁见过,又说了什么话。
却不想,这一查,却查到个大鱼。
***
“林寺卿是在询问下官?”谢奕诧异抬头,“奕好心来看看有什么忙可以帮,却不想竟惹了林寺卿碍眼?您若是看不惯,大可以让下官滚出去。”谢奕淡淡道,面上还露出些受伤的神色,活像被负心人所伤的模样。
“还请员外郎不要回避本官的问题,必要如实回答,昨日宴会结束后,有下人看到你曾与慧王一起同行,你们为什么会走在一起?!走在一起的时候又说了什么?!”林寺卿不习惯谢奕这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实话,朝堂之上还喜欢谢奕的根本没几个,就冲着他对自己亲爹和家族都能下,他们就完全喜欢不起来好吗!
谁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对他们下?他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可偏偏,谢奕今日惹上了麻烦,当然,或许他并不觉得这是麻烦就是了。
“林寺卿,您问问其他人,难道就没和慧王走到同一条路上过吗?那路就建在那儿,别人能走,下官就不能了吗?”谢奕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
“别想混淆视听,本官听说了,慧王主动找你搭话,若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为何他一搭话,你就听了?”林寺卿步步紧逼,面对谢奕这样一个扶,他其实很兴奋,因为他已经很多年没再有过这种感觉了。
“寺卿这可折煞奕了,奕自认自己回答得很认真,绝无半点隐瞒。”
“那你说说,慧王找你都说了什么?”
“唉,有什么可说的呢?不过是他见我袖摆乱了,特意提醒了一句罢了。”他就那么淡定地坐在那里,完全不怕他们审问或者查,倒还真像是被冤枉了的样子。
可若真是被冤枉了,他又如何这么淡定?
双方对峙,活像林寺卿才是被审问的那个,而谢奕,则是审问人的那个。
真是见了鬼了!
林寺卿心里暗暗吐槽。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没证据就是没证据,他根本无法耐谢奕如何!
谢奕看见这一幕,也不着急,淡定地回应着对方的话,十分配合。
然而最终仍旧一无所获。
即便林寺卿能肯定慧王对谢奕说的绝对不是那些没用的内容,可就是不知道具体为何。
***
“竟是谢奕?”楚毓挑了挑眉,可仔细想想,其实也并不意外,这个人就是爱在他的事上插一脚,似乎只要看他不好,他就很好了。
就是不知道,慧王的死上,到底有没有、有多少他的?
连皇室人算计起来也毫不留情,可见那人是多么心狠辣。
真是白瞎那张脸了。
“陛下有何打算?”林寺卿问。
楚毓指尖敲了敲桌面,终于还是道:“算了,放过他,你问不出什么来的。”
林寺卿皱了皱眉还想争取,“可是……”
“慧王一事朕自由安排。”楚毓开口道,“而且……朕可不觉得谢奕会明显插,他谨慎惯了,顶多也就是言语间诱导,慧王陷入绝境,只要语言得当,很容易就能上套,你把他扣再久都没用。”
林寺卿一想,还真是如此,便也不再多说了。
既然皇帝说他有解决的办法,那就随他去吧,左右他自己说受益的,省了不少麻烦。
***
永乐公主从看见慧王死状后心情就十分低落又糟糕。
她是习武之人,很轻易就能看出那刀是怎么插的。
如果是别人动,应该是刀口向上捅,可她看见的伤口,分明是刀口向下。
她心里隐隐不愿意去想什么。
可她却又忍不住不去想。
思绪如飘絮般乱飞,纷乱如麻。
直到王则虞找到了她,她似乎才有些许清醒,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外部世界。
“殿下在伤心?”王则虞问。
永乐公主看了他一眼,没多少表情,“我不该伤心吗?”
王则虞从怀摸出一方帕,将永乐公主捏紧的拳头展开,放在了她的心。
“殿下还是不要这样了,会伤到自己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王则虞劝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