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缺钱?”叶煊挑眉看他。
谢玉舒摸了摸鼻子,笑,“左右设了这一局揽客,去凑个热闹不碍事吧?”
听起来对免单胸有成竹。
叶煊看了看他,信了姜鹤说他腹黑的话。
他们找船家租了一条船,谢玉舒亲自撑杆渡过去,有鱼从水里掠起,溅起一身水。
八皇子顿时被吸引了视线,一双眼睛瞪圆了往水里敲,试图透过水的波纹瞧见底下畅游的鱼。
叶煊提醒他小心掉下去,便抬头看去,他发现,谢玉舒说的那家酒楼还挺受欢迎,不仅门外围满了书生文人,还有不少如同他们一样撑船来猜灯谜的,也有些姑娘小姐们来凑热闹,坐在船上往这儿瞧。
“呀,是谢三郎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姑娘们全都喧闹着探头来往,岸上的人也注意了过来,有人往楼上喊,“沈娘子,谢三郎来了!”
“听见了听见了。”三楼的窗户支棱起来,漂亮的老板娘倚在窗口挥着手帕远远招呼,“谢三郎,你又来我这满香楼砸场子来了。”
听起来还是个惯犯。
谢玉舒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拱手道,“承蒙大家厚爱,谢某便来挑战一番。”
这脸皮厚的,叶煊自叹不如。
他打了袖子上前,不出片刻便摘了三张灯谜,并给出了正确答案,周围惊叹,都说“不愧是谢三郎”。
老板娘哼笑了一声,突然扬声喊道,“谢三郎,可瞧见我手上这对镂空血玉珠了?今日谁若答对一百题,这对价值一金的血玉珠,沈娘子我双手奉上!”
众人皆哗然,有了这个彩头,都是跃跃欲试。
叶煊闻言跟着抬头看去,那对血玉珠模样精致小巧,成色上好,雕工精湛,若是真的,确实值一金,若不是真的,也值百十两。
无本万利。
叶煊心头一动。
恰巧谢玉舒转头看见了他这番神色,当即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眼尾的红痣像是烫灼在叶煊心上。
少年豪爽的承诺:“想要?我赢来给你。”
叶煊眼底荡气一番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叶煊:男人,是你先撩的,你要负责。
谢玉舒:明明是你想太多!
#此处应该艾特曾经承受太多的姜某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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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说我太慢热了,我寻思了一下觉得有道理,所以推翻重写了。
撩起来!谁也不能阻止我疯狂开撩!
第14章
叶煊从未想过自己会看一个人看到失神,盯着他在人群中穿梭,仿佛像是一束光,将周围旁人全都衬得黯然失色。
偏偏头脑一片空白,只看着他停驻在灯前敛眉沉思,片刻又恍然洒脱一笑,漂亮修长的手指挑起灯笼下挂的荷包,往身后跟着的小二的托盘里一放,胸有成竹的道,“我晓得了,这一题的谜底是貔貅。”
“呀!可不就是!”
答案出来,周围人再去看谜题,便觉得字字都精妙,不由惊叹,纷纷道,“我连题目都没看完,他就晓得了答案,不愧是谢三郎!”
而谢玉舒已经移步到了另一盏灯笼下。
有老板娘的血玉珠做注,不少人跃跃欲试,却大多两三题就不行了,倒也有厉害的,猜了十来题,用时久了些却都是正确的,还来不及沾沾自喜,抬头一看,发现人们的视线都在谢三郎身上。
他不服气的凑过去,就见那小二的托盘里满满当当放了一沓从灯笼下取下的荷包,边上一直看着的人都迷糊了,“86还是87了?”
“87,现在是88了。”说话间,谢玉舒又从容的猜出一个谜底。
那人瞬间自惭形愧,默默隐匿了身形,走的时候还慌不着路的撞了叶煊他们这张桌子一下。
桌上的酒水撒了,叶煊皱了皱眉,将埋头吃东西的八皇子拉起来。
等跑堂的过来把桌子收拾好,他又迫不及待般的抬头,视线一直落在那人群中心的青衣少年身上,就这么看着他一路不停歇,摘下了最后一张谜题。
这时他才恍然惊觉,八皇子吃饱了看累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饭菜已经凉透了,他却连筷子都没拿起来。
叶煊看了看八皇子已经空掉的碗,又看了看自己面前满满的根本没动的一碗饭,在心里道了一声抱歉,便动起了罪恶的手,全都嫁祸给了睡着的小弟。
小二清点完托盘里的荷包,也不知是惊惧还是讶然,宣布的声音有些发抖,“一百张整,全正确!”
酒楼内外霎时掌声雷动,没有人觉得这长达两个时辰的猜谜枯燥,一个个看的无比振奋,文人墨客们对这位十五岁六元及第的谢家三郎的推崇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谢玉舒脸上看不出骄傲,依旧温和恭谦,对着刻意搬了椅子坐到二楼包厢里凑热闹的老板娘一拱手:“沈娘子,承让了。”
“是谢三郎的本事。”老板娘爽快的让人将那对血玉珠呈上去,没有一丝不愉快。
确实,谢玉舒这一茬,可给她酒楼带来了不少盈利,而且后续影响绝对可观。待明年春闱,必定会有不少人冲着今日一战来入住她这酒店,这带来的价值,可是一对血玉珠的百倍收益。
老板娘一开始就打的是这种心思,如今成了自然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谢玉舒再度道谢,这场个人秀圆满落幕。
“七……七公子,给你。”
叶煊看了谢玉舒一眼,接过那对血玉珠,一入手叶煊就知道,这玩意儿是真的。
指甲盖大小的一对血玉珠,雕成镂空花球的样式,花纹繁琐精密,而且是一个套一个,晃一下还能听见最里面的小球发出撞击声响。
就这出挑的雕刻手段,一金不亏。
叶煊倒是不缺配饰,只是唯二两次得到的真心准备的礼物,爹都出自眼前这人的手。
他攥了攥掌心,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真给我?”
谢玉舒点头,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你要我才赢来的,我本只想赢一餐吃食作罢。”
像到他这种程度的读书人,都是不缺钱的,就算不当官,也多的是世家大族请去当先生幕僚养着,更别说他出自新贵谢家,便是宫里流水般的赏赐俸禄,也足够他挥霍半生了。
谢玉舒可从来没缺过钱,也没缺过东西,自然大部分世人留恋的金银珠宝在他眼里,不过尔尔,有时候还不如一餐饭食令他见猎心喜。
一金的东西,还是猜谜赢来的,给的也不心痛。
叶煊想了想,鬼使神差的分出一颗给他,镇重且不容反驳的放在他掌心里:“一人一个。”
谢玉舒顿了顿,笑着收了,“多谢七公子。”
“是我要谢小先生才是。”叶煊垂着手,攥紧了手中的血玉珠,仿若攥紧了绝对不能松开手的光一样。
他难得主动的伸筷子给谢玉舒布菜,“这血鸭粉丝汤还温着,你先凑合喝两口,我让小二把其他菜热热。”
“不用,我都可以。”谢玉舒好养活的很。
他吃着吃着,就有书生来给他敬茶,他几句打发走了,也架不住人多,茶喝的都烧脸,才终于作罢了。
叶煊就托着腮看他忙活,时不时给他夹两口菜,气氛甚至和谐。
吃完了饭,两人也熟络了不少,酒楼也散场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客人。
谢玉舒将八皇子抱起,给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单手托着他大腿,稳稳当当的将他抱在怀中,另一只手自然的朝叶煊伸出。
叶煊不明所以的看他。
谢玉舒:“天色已晚,商家们都打烊了,黑灯瞎火,可莫走丢了。”
“……我又不是老八。”叶煊咕哝了一句,反手扣住谢玉舒的手,抢过了主动权。
谢玉舒少见他这种幼稚的小孩心思,闷笑出声,还将八皇子给震醒了。
八皇子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睡意的含糊,“先生比完了?”
“比完了。”谢玉舒点头。
“赢了吗?”八皇子最关心这个。
谢玉舒又点头。
八皇子嘿嘿一笑,小手抱着谢玉舒的脖子,小脸重新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又闭上了眼道,“我就晓得先生那么厉害,一定会赢的。”
叶煊点头应和,“小先生才情绝佳,世间少有。”
谢玉舒被这兄弟两一唱一和夸的脸颊发热,赶紧道,“猜谜罢了,可莫要取笑我。”
两人沿着护城河边走,夜风一吹,八皇子脑子就清醒多了,挣扎着下来,一左一右的分别牵着他家先生和他兄长。
黑夜中,感受到手中触感变了的叶煊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手指,“你到那边去。”
八皇子仰头有些懵懂,“为什么?”
叶煊一本正经,“我们一左一右保护好先生。”
八皇子瞬间眼睛一亮,“七哥说得对!”
然后蹬蹬蹬跑到了谢玉舒的另一边牵住他的手,严肃正经的保证,“先生,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谢玉舒看着他才到自己腰间的身高,觉得窘迫又好笑。
叶煊面无表情的重新抓住谢玉舒的手。
八皇子突然奶声奶气的道,“先生长得可真好看,方才猜谜的时候,七哥一直盯着先生目不转睛的,我叫了好多遍都不理我,连饭也不吃。”
叶煊脚步乱了一拍。
谢玉舒惊疑不定的扭头看他。
叶煊稳住,看向那小萝卜头,语气装的极其平淡的反驳,“八弟睡糊涂记错了,方才饭没吃完就睡着的是你。”
八皇子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吃完了!”
叶煊反问,“真的吗?”
被这么一问,八皇子本来就不清醒的脑子卡了一下,语气一弱,“真、真的吧……?”
叶煊看向谢玉舒,语气坚定断言,“看,八弟睡糊涂了。”
谢玉舒:“……”忽悠,你接着忽悠。
作者有话要说: 叶煊:是你是你就是你,听我的,就是你。
八皇子:原、原来浪费粮食的是我吗QAQ
谢玉舒:……殿下,下次别这样了。
(以为说自己的)八皇子:QAQ先生对不起……
叶煊:(*^_^*)下次一定。
#光明正大的犯人#
第15章
此时天色已晚,谢玉舒只将他们送到了正午门口,叶煊牵着八皇子往里走。
宫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叶煊忍不住回头往了一眼,黑夜憧憧,高耸的城墙和宫门被夜色渲染的更加幽森密闭,光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就连天空颜色都仿佛被切割成了两块,宫外有繁星万千,有自由,有人间烟火。
有谢玉舒。
那个笑容温柔缱绻,待人恭谦有礼,惊才绝艳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小先生。
脑子里恍然出现对方指尖挑起灯谜,抿唇浅笑,胸有成竹的眼尾泪痣都晃人的模样。
叶煊攥紧了掌心的血玉珠,指腹在上面一次次抚摸过,感受上面镂空的花纹,闭上眼,安抚心内再度破土而出渴望自由的种子。
这次的情绪和上次不同,隐约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叶煊猜不明白,便暂且放下,他知道,这种情绪是他对谢玉舒产生的,只要多接触,他以后总能知道那是什么。
“七哥?”八皇子眨了眨眼,疑惑的看着看着宫门久久不动的叶煊。
叶煊收敛尽表情,好心情的牵起他的手,“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然而叶煊只送了几步路,便听见黑夜中悦耳清晰的音乐,八皇子惊喜的喊了一声,“是娘亲!”
琴音戛然而止。
叶煊抬头看去,前方灯火盈盈,一行三人候在亭子间,掌灯的宫女探头看了看,冲着亭子里高兴的喊,“娘娘,殿下回来了。”
丽美人立刻起身被搀扶着走出来,妖艳的笑容在如豆灯火中逐渐明晰。
八皇子高兴的一蹦而起,也不瞌睡了,撒丫子跑过去,中间还踉跄着摔了一跤,身上蹭了些灰。
许是兴奋还未褪去,他也不觉得疼,仰着脏兮兮的小脸就往她袖子上蹭,“娘亲!”
“瞧你,都脏的跟小花猫一样了。”丽美人亲昵的捏了捏他的脸蛋,顺便将他身上的灰尘拍掉。
这位东瀛舞姬虽然长得艳丽些,性子却较为怯懦胆小,八皇子长相性格都随了她,不怎么爱出风头,也生怕自己做错说错被人抓了把柄,连累亲近喜爱之人。丽美人不过二十出头,一身的素净打扮,脸上妆容不重,刻意遮掩了几分五官。
她并不爱皇帝,也是被迫承宠侍寝,从这些年她一直蜗居自己的一方小院从不出头,安静的仿佛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死了一般,若不是还有个活蹦乱跳的八皇子,宫中众人包括皇帝,都要记不得还有这样一个人了。
这并不少见。皇帝只有一个,宫中嫔妃却无数,光是封妃的就满打满算六个,底下还有无数的嫔妾贵人,多的是一辈子得不到恩宠的女人。
甚至还有不少羡慕丽美人的,位份虽低,好歹还有个皇子,住的地方都因为这个孩子也就比妃嫔们差一点。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叶煊眼中,一个女人,如此大好的年纪,却在这深宫中围困,守着注定寡妇一般的命运,这是大不幸。
叶煊谢绝了丽美人安排要送他的宫女,只拿了灯笼就扭头往完全相反的洛华宫方向而去。
今日着实有些晚了,文渊殿人手不够,守夜也只在内宫门口,半夜院里向来是无人的,若是泰安没回来,他怕是把门敲破都没人会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