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古代架空]——BY:龙五爷

作者:龙五爷  录入:11-04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不要相信眼前的幻象,醒过来!
  “你才是幻象。”沈长河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闭嘴。”
  “长河,你在跟谁说话?”李云凌抬起头来,柔情蜜意地伸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肩膀:“怎么啦?”
  “没什么。”沈长河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在她的惊呼之中走出屋门,站在了阳光底下。李云凌开玩笑似地抬手打了他一下,沈长河便笑了笑,垂下睫毛看她:“别闹,要谋杀亲夫吗?”
  “亲夫……?”李云凌明知故问地睁大了眼睛。沈长河弹了弹她的额头,微笑着:“不是亲夫是什么?”
  李云凌眨巴着眼,认真道:“是我最爱的男人呀。”顿了顿,她的表情变得有些疑惑:“你怎么哭了?”
  “爹~”小女孩也跟着跑了出来,拽着他的衣角:“小兰要出去玩儿,带我出去玩儿嘛!”
  太原午后的阳光之下,已为人妇的女子牵着玉雪可爱的孩子,而她们都是他最亲最爱的人、他的牵挂,也是他心中最后一点柔软的所在……
  沈长河向女儿伸出手去,想把她抱起来,可这一次他的手却径直穿过了她小小的身体。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回过头看向李云凌,泪水不可抑制地从眼角流了下来:“云凌,如果你还活着,我们其实本会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的,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呀,长河。”李云凌茫然地看着他:“你本来就是小兰的父亲,是我的夫君啊。”
  “对不起。”
  沈长河拭去脸上最后一点泪水,重新站起身来:“云凌,谢谢你……但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得回去了。”
  这样说着,他缓缓阖上了眼,任凭自己坠入黑暗之中。再次睁开双眼之际,第一个看到的人却是一个男人:“没想到你还能清醒过来,将军。”
  是高宸,但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大大咧咧的高宸。沈长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却冷不丁带出一阵金属相击的声音。
  真是……熟悉又糟糕的处境。
  见他不说话,高宸忽然冲他笑了笑——他生得极为英俊,五官棱角分明,是一种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美”,这一笑若是被女人看见定会夺去后者的三魂七魄。可惜沈长河不是女人,并且也对男人没有兴趣。他抬了抬胳膊,手腕上的精钢锁链在灯光下闪着冰冷锐利的光芒:“什么意思?”
  “将军恐怕还不知道,您在失去理智之时到底做了什么。”高宸谦恭有礼地解释道:“您先是袭击了谢小姐,随即又残忍杀害了赶过来的卫兵。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这样做,请将军务必谅解。”
  他的回答让沈长河脸色瞬间白了一白。半晌,后者才声音干涩地问道:“……小舟在哪里?”
  “她很安全,将军大可放心。”
  “让她来见我。”
  “可以。”高宸道:“只不过,将军需要先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这句话已经说的再明显不过了。沈长河不动声色地催动内力,却冷不防胸口一窒,痛得险些再次昏厥过去。高宸看着他皱紧眉头弯下腰去咳嗽,轻声道:“你刚刚喝过谢小姐的血,只是一介普通人类,兼之又被封住了肩井穴和膻中穴,内外功皆被锁死,就不要再心存侥幸试图挣脱了。”
  沈长河沉默片刻,才道:“你与叶遇川之间是什么关系?”
  “……”高宸似乎有些惊讶,可脸上还是很平静的:“不愧是沈将军,这都能猜得出来。不错,我是与叶遇川认识,但他只是为了自己心中毫无现实可能性的野心,而我不是,所以不要把我与那个蠢货相提并论。好了,废话少说,将军不想听听我的条件么?”
  他这句话生生把沈长河逗笑了:“喔,什么条件?”
  高宸正色道:“安德烈特使提到有关北鞑靼的那件事,将军此后有没有再考虑过?”
  “原来如此。”沈长河也敛去了笑容:“你是新党激进派的人?”
  “不错。”
  到了这种地步,高宸也不屑于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了:“我们知道将军戒心极强,可你防备谁都不会防备谢忱舟——因为你一向心软,而且你也知道,曾经以命赎罪的谢忱舟绝不会再背叛你。托她的福,我这个‘毫无背景’的人才能迅速取得你的信任,进而获得接近你的机会。”
  沈长河向后靠了靠身子,淡淡道:“是为了暗杀我?”
  “原本是这个目的。”高宸森然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是个杀不死的怪物!”
  他歪了歪嘴角,露出一个有些阴冷的笑容:“所以,理事会决定改变原有计划,让你活着。”
  至于活得像个人还是像条狗,那就不好说了。
  沈长河从善如流地勾起唇角:“如此说来,我反而还应该感谢你的仁慈了。”
  “也许。”高宸冷声道:“只不过将军若想活得舒坦一些,就得学会听话——比如,若将军能公开承认北鞑靼独立,那么不但你本人可以平安无虞地从这里走出去、接着做你的逍遥将军,谢忱舟以及其他你所在乎的人也都会安然无恙。”
  沈长河长眉一轩,幽绿的双眼斜睨着他:“真是太奇怪了!你们为何这么想把北鞑靼近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拱手送给基辅罗斯人?即便是新党激进派,也不会‘激进’到割地求荣的地步吧?”
  “基辅罗斯的亚历山大元帅能帮助我们彻底推*翻陈锡宁的暴*政、建立起一整套全新的社会*秩*序!”一说到“秩序”这两个字,高宸显然有些激动:“秦国已经落后挨打了太久,亟需破而后立;若不打破维新政府现在的腐*朽*统*治,秦国就没有未来可言!至于北鞑靼,反正那里全是大片的沙漠、人烟稀少且以鞑靼蛮子居多,早在五十年前就在事实上脱离秦国了,现在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什么魔鬼逻辑?
  “无论如何解释,这都是卖国。”沈长河叹了一声,反问:“秦国的未来为何要由外人左右?”
  “难道沈将军你就能代表秦国的未来吗?!”
  高宸冷冷截口:“你和基辅罗斯人、大洋国人或是雅利加人有什么区别!我大秦自古就是秦族人的国度,时至今日竟要沦于你这等混血蛮夷之手,何其不幸,何其悲哀!”
  向来能言善辩的沈长河,这次罕见的沉默了。高宸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重新恢复了冷淡的语调:“现在给我一个答案,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沈长河一言不发,缓缓摇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
  高宸冷笑着扳下墙上的机关,铁链随之“哗啦啦”地逐渐收紧,将沈长河双臂拉开至床头两侧、迫使他不得不以半躺半坐的姿势背靠在墙壁、床上,再也动弹不得。他踱着步子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容憔悴的男人:“我会杀了谢忱舟。而你,会永远被困在这里,生不如死。”
  “去做吧。”沈长河微笑着,笑容里是无所畏惧:“一切结束之后,我再去地狱里向她赔罪。”
  “……”高宸拧着眉头瞪着他,半晌才感慨道:“我为她感到不值。”
  这样说着,他拍了拍手,随即便有几个黑衣人拖着双眼紧闭的谢忱舟走了进来,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她掼在地上。这一摔让谢忱舟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然后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向在场的两个男人:“将军,你终于恢复了……?”
  “看好了。”高宸一把揪住她后脑的长发,勒住她修长的脖颈:“沈将军,替她选一个死法吧。”
  直到这时,谢忱舟才从懵懂中真正“醒”过来,也迅速明白了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仍处在迷药的作用下无力反抗,只能看着不远处的沈长河抿住嘴唇,嘴角缓缓流下一缕鲜血——
  “用我威胁将军是没有用的。”她在高宸的挟持下冷静开口:“我太了解他了,他绝不会为了某个人而牺牲大局,更何况这个人是我。想杀就动手吧!狭岛二十万东瀛小鬼子都是老子一个人杀的,不亏了!有种给老子一个痛快!”
  高宸终于愣住了。一个真冷心绝情,另一个也是真有自知之明——这两个人为什么都不按常理出牌?
  这样想着,他索性把心一横,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细而长的锥子对准谢忱舟的胸口,道:“沈将军,这把锥子原本我是打算用在你身上的,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不知普通人类能否忍受被利器活活贯穿心脏的痛苦呢,谢小姐?”
  最后一句话是对谢忱舟说的。后者脸色虽然瞬间转为惨白,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妈的,来吧!来啊!杀了我!”
  锥子刺破皮肤的那一瞬间,谢忱舟只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清脆的金属撞击和断裂声齐齐响起,下一秒,高宸的人已经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飞了出去,“咚”地砸在墙上之后又摔落在地,再无半点动静。与此同时,她自己则被一双并不强壮的手臂抱了起来——
  是将军救了她?
  可是明明刚才他还……
  望着仍系在他手上的、断裂的精钢铁链,谢忱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捂住伤口的手下意识地举到眼前,视线中映出一片沉重的猩红……这之后,她就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

  当然是原谅她

  
  小小姐,小小姐!快下来,太危险了!
  隐约听见下面传来仆人们大呼小叫的谢忱舟打了个哈欠,双手枕在脑后,并不肯睁开眼睛。阳光透过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叶缝隙照在她脸上,是星星点点的光斑,暖洋洋的。蝉在树上趴着,一边吱吱啦啦地叫个不停,听得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呼啊……呼~”
  “忱舟,别闹了,有客人来啦。”女人温温柔柔的声音在树下唤道:“快下来呀。”
  “……妈妈?”谢忱舟难以置信地猛然瞪大双眼,一个不留神就从树上栽了下来,疼得差点儿当场去世。女人惊呼一声赶忙抱住她,却冷不防被她反抱了回去:“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噩梦啊。”
  “这孩子,在说什么呢?”女人不解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妈妈一直都在啊。”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谢忱舟把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喃喃道:“我梦见你和爸爸都被洋人害死了,姐姐也被外国人杀了……我为了活下去,认了一个后来让我爱到死去活来的男人做义父,然后因为这份畸形病态的单恋,我差点害死了他。”
  “所以后来,我连唯一的‘家人’也没有了。”
  “我好像,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害怕的怪物。”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妈妈,我想你们,想姐姐了……我想回家!”
  在她的哭泣之中,眼前的场景逐渐坍塌、消失,最后化作一片虚无。又过了不知多久,没有边际的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内讧之后,听说新党理事会已经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韩清身上,下一步将取代韩清成为主席。将军,他们此举恐怕是在针对您的阴谋失败之后,准备跟韩清划清界限、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了。”
  熟悉的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此等阴险行径当不是韩清所为,我了解他。但无论是谁指使,若不正面回击,就太‘对不起’他们的‘盛情’了。”
  先前说话的人听着声音应该是张俭之。只听他继续道:“只是没想到将军您能因祸得福,真是太可喜可贺了。以您现在的能力,我们西南军政府就算把那帮阴险小人的老巢一锅端了也不在话下!”
  谢忱舟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但她也知道,张俭之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激动,甚至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而沈长河则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即使表达方式仍很冷静,但仍听得出来他是下了狠心的。
  ……他为什么愤怒,只是因为高宸那个奸细吗?
  耳边听见沈长河回道:“俭之,你把我的原话传给徐先生,她自会明白如何行事。筹备选举一事还要辛苦你和裴阁老了——去吧。”
  “是,属下遵命!”
  谢忱舟微微睁开眼,只见张俭之学着军人的模样冲他敬了一礼,旋踵而去。她正发着怔,长发及腰的绝色男子已转过头来,忧郁深邃的绿眸看向她的方向:“伤口还疼吗?”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谢忱舟却有些恍惚地答:“不疼……只是有点儿累。”
  手腕立刻被执了起来。沈长河左手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搭在她的腕上,脸色也随着间的推移而愈发难看。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手,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眼神里情绪复杂:“睡吧。”
  眼见着他就要起身离开,谢忱舟竟有些急了。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轻声道:“将军……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不会有事的。”沈长河飞快地回了一句,随即面露后悔之色,温声安慰道:“小舟,你不要胡思乱想,只是外伤而已。”
  “将军,就在刚才,我其实做了一个梦。”
  谢忱舟苍白着一张笑脸,轻轻说道:“梦里,我回到了父母还活着的时候……你知道吗?我的家人,包括我姐姐在内,全都是被洋人害死的。”
  “我本生于小康之家,父亲做些进出口的生意,虽非大富大贵、却也足以支撑起家里体面的生活。可是后来,洋人拿着官府发放的超国民待遇文证,要强抢父亲的产业……父亲性情刚毅,不愿就这么吃了哑巴亏,因此拒不接受洋人的要求。这之后,理所当然的,官府在洋大人的授意下,把我家里的产业‘充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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