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白孤生

作者:白孤生  录入:11-21

  程知节粗声说道:“圣人英明,确实有一事。不过此事与虞公也有关。”
  原本虞世南就只温温坐在边上,听得程知节提及他,这才开口说道:“不知卢国公所言何事?”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精瘦的身躯笼罩在宽大的衣罩下,颇有大家风范。
  在程知节时不时被几位各执一词的老国公打断的阐述下,圣人与虞世南总算是了解了来龙去脉。
  圣人抚掌而笑,对虞世南说道:“此乃好事。”
  圣人的心胸向来开阔,虞世基的恩怨已经牵扯到隋末,距离现在已经有些年岁,左不过杀了虞世基的不是李家人,现在虞世南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宽厚一个虞世南许会看重的侄孙本来就是极为正常。
  虞世南的反应比旁人所预料的要更慢些。
  他接过程知节带来的书信来看。
  程处弼那些杂乱无章的字体看起来极其难辨认,但是虞世南看得很认真,握着纸张的手指用力稍紧,平直的书信稍稍褶皱了些。
  “可有证据?”
  虞世南比想象中要更清醒,在确定此事后,他的反应与书信中提及的那位小郎君极为一致。
  程知节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管是不是,着人一看便知道。”
  是如何,不是如何,总是得亲眼看过才知道。
  虞世南的手指摩挲着着上面提及到的名讳。
  ——虞玓。
  一下,两下,三下后。
  虞世南苍茫笑道:“言之有理。”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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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还有一更,大概,有的话会在六点后(突然打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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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策部分的内容参考资料:《唐代试策研究(《唐代官人文学研究》第一卷 )》、《唐代试策的形式体制——以制举策文为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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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油灯摇曳的豆大光芒中,虞玓的侧脸瞧来有些消瘦,许是近来苦读的缘故,急得这两日刘嫂与白霜变着法儿给他塞吃食的。
  虞玓正在挑灯夜战。
  经学博士布置的作业说难不难,说《诗》的那一问,虞玓已经写完誊抄在一旁了。
  而问农的这一处,虞玓却是还未读透。
  一经落笔,就好似有种种困惑缭绕在心头,还未解决就彻底动笔不是虞玓的习惯,他在题完开头后便沉默起身,背着手在书架前踱步,来回走了两圈后,复出门去。
  团成一大团,并且被虞玓用软绵绵的毯子包起来的李承乾慢腾腾地抬起猫脑袋,幽绿的猫瞳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直到虞玓抱着一堆书走回来。
  “你这般看人,瞧来有些可怖。”虞玓注意到了大猫的注视,淡淡地说了一句后,又看似不经意地蹭过软垫旁,确认了大山公子当真无忧后,这才回到了书桌前。
  他搬来的书籍都由些陈旧如《四月民令》《齐民要术》《汜胜之书》等甚至有两卷竹简。
  虞玓把两盏油灯都挪到眼前来,让昏暗的光芒更明亮些,这才继续埋头看下去。摊开的书卷犹如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读来虽有些苦涩,可虞玓一旦读进去却废寝忘食,不知日夜。
  李承乾在舔完那条长得要命的蓬松大尾巴后,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暂时的猫窝里面迈步出来,悄无声息地借着阴影潜伏过去,如同黑夜里捕猎的野兽,丝毫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李承乾轻巧地跳到虞玓背后的架子上,轻而易举地借着高地优势看到了虞玓在看的内容。
  他在看极为枯燥的农学书。
  那些枯黄古老的字迹沾着过往的印记,虞玓的手指按在书页上,认真而细致地一页页看下去。这不是往常他所喜欢阅读的有趣书籍,可一旦投入注意,便全然认真。
  李承乾微眯着猫瞳,胡须不经意间动了动,然后庞大的身躯就这么挤着挨着在狭小的架子上盘踞下来,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勾起一个半圈,白点在灯光下晃了晃,隐约看来闪着反光。
  虞玓不知不觉看到深夜,还是待大猫轻巧地跳到他的怀里后,这才回过神来。
  眼一眨,酸涩的泪水就跌落下来。
  虞玓微愣,抬手以袖口擦拭了两下,另一只手安抚着情绪有些浮躁的大猫,“我现在便去睡。”
  这还是头一回被大山公子催促着去休息。
  他乖乖在擦手净脸后,回去就躺下了。
  次日,县学。
  虞玓只交了一份作业,他拱手说道:“夫子所布置的务农,学生以为须得是亲身经历过才能知晓如何。倘若只是纸上谈兵,做出来的策文又能如何?岂不是脱离了根本,无以为继?”
  经学博士捋着胡子。
  屋舍里显得有些安静。
  从来没有人在布置完作业后,还敢和夫子争辩说时间不够经验不足,谁不是乖乖受罚了事?
  经学博士幽幽地看着他,“当真不是完不成的借口?”
  “学生不敢。”虞玓淡淡地说道。
  经学博士眯着眼,沉吟片刻后,道:“若你当真如此,也罢了。我再宽限你些时日,可题目却要稍微变动下,这几日你若是要请假出门,我自随你,可日后你却是要交给我一篇完整的策文。”
  何为完整?
  便是不再局限经学博士此前所限定的题目,而是根据虞玓所见所得写就的策文。
  相当于自拟题目,自述回答。
  虞玓欠身,领命而去,当日就去租了牛车,带着两件换洗的衣裳就直奔他当初所分得的田地而去。
  虞玓虽自己侍弄过菜园,粗略懂得如何种植与施水肥料,可更多的详情却是一窍不通。且种菜与耕种间虽有互通,可更多的却完全不同。
  租种田地的是一对王姓夫妇,他们当初是从外地逃难经过石城县,最后在这里落脚艰难过活。租种了虞家的田地后,因着虞家当初与他们签订的合约并不苛刻,故而他们的日子也渐渐好转,去岁刚生了个小胖闺女。
  他们对虞玓的来意很是诧异,却也没有拒绝,反而对虞玓态度极好,特地清扫了家中的客房,还说要去杀鸡做菜,赶忙被虞玓给拦了下来。
  农家人就是如此的热情,虞玓在再三阻止后,总算免去了大鱼大肉。
  而王朗更是直接拒绝了虞玓的钱财:“当初若不是郎君把田地租给我,如今这日子可不是现在这般,做人还是得知足。您可莫要如此!”
  虞玓抿唇,顺从其意。
  在这王家的茅草屋休整了一夜后,次日虞玓就开始跟着王朗去田地。
  说是田地,其实最近已经是深秋,田里大部分的作物都已经收成了,唯独少有的几种还较为晚些,比如荅。虞玓拿着王朗从邻居家借来的镰刀,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学着如何收割。
  在不断弯腰与抱走答那些矮小植株的过程中,王朗在清楚了虞玓的来意后,在空闲的时间开始给虞玓讲解着田地里的趣事。
  种子的要求,水分,泥土的湿润程度,肥料如何配置,如何把收下来的小麦粟答去壳,如何保存,再如何售卖出去……这一系列的辛勤过程,花费了农夫农妇整整大半年的汗水。
  更别说还需缴纳各类的税。
  其时来看,有田就有租;有家则有调;有身就有庸。
  其中租乃田租,每年需纳粟二石;调是户调,需交纳绢两丈、绵三两或布两丈五尺、麻三斤;庸是力役,每年服役二十天,倘若官府不需服役,需每日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
  此乃朝廷奉行之租庸调制。
  虞玓在头一天下田后,回来后腰酸背痛,就连手掌都直接磨出了血泡。
  要知虞玓在守孝的三年时期,这双手却也是时常长满茧子,可这样的一双手在下田后不到一日,压根抵不过这镰刀与收割的压力。
  王朗在吃晚饭后取了药膏来给虞玓按摩,使了大劲揉开他肩膀胳膊的酸痛后,还笑着说道:“当年我头回下地,回来直接在床板上睡着了。第二天起来浑身动不得,阿耶拿了药膏给我揉,疼得我和杀猪叫般,可没虞郎这么镇定。”
  虞玓其实酸疼得满头大汗,只小脸毫无表情,偏头看着王朗说道:“是我瘦弱了些。”
  王朗爽朗笑着:“头一回都是如此,郎君的毅力已经超过我的预料了。”本来还想着第一天或许虞玓就坚持不住了,谁曾想回来后都没听到他闷哼半句。
  王朗给虞玓揉开各处的酸痛后,就把药膏搁置在床头,欲要给虞玓的掌心上药。
  虞玓婉拒了他的好意,这还是能自己做到的。
  在浑浑噩噩的一夜后,次日清晨虞玓还是大清早跟着王朗起来了。
  说出口的话向来简单,可做出的事迹却能亲眼看到。
  原本王朗还保持着一种观望的态度,没想到虞玓真的连续几日都跟着他起早贪黑,这收拾着的时候,交谈出来的话就比往时还要多。
  虞玓这些时日的小脸都比往常还要黝黑,弯腰的时候带出泥土,看着那些灰不溜秋的小豆子,“今年的收成如何?”
  王朗把着锄头说道:“算是不错,至少比去岁好些。就是今年有点旱。”
  对于他们这些庄稼汉来说,最难的不过是如何凭据天时地利来耕种,倘若当年风调雨顺,那皆大欢喜。可要是水多了还是旱了,就需要求神拜佛了。
  虞玓把□□的带着泥泞的小豆归拢到一处,然后将就着喝完了放在田头上的水,“若是肥料好些,可能改变?”
  昨日王朗刚教了他如何施肥的法子。
  王朗点头,却是摇头:“可以,但这施肥再好,若是日头暴晒或者雨水太多,也是没法子。”他皱着眉,帮着小郎君擦了擦眉头的灰黑,然后说道:“要是窄乡的话,分到的田地分明不够,却还是要交一样的赋税,那才是倒霉些。”
  王朗说话做事看得出还是有些学问,据他所说年少的时候家父曾经读过书,他虽然没什么天赋,但是阿耶还是教过不少。
  “宽与窄是何意?”虞玓蹙眉。
  王朗比划着说道:“譬如这石城县算是偏僻的,人比那些繁华的州县少了许多,这里的田地也足够按着成男百亩的规矩分,叫做宽乡。那些人口众多又极其繁华的地盘,有时候分不到足够的田地,我们叫他做窄乡。”不论宽窄田亩数,到了征收的时候收的税却是一同的。
  “这不大合理。”虞玓认真思索了片刻,平静地说道。
  眼下虽石城县米价稍贵,可放眼各地依旧是谷贱绢贵,一匹绢可得粟十余石,两匹绢少说得粟二十余石,记入其他户税纳钱,一年约莫二十五石。
  丰年北方一亩约一石,南方则不止,可南北需要交纳的税收却丝毫不减。因为朝廷律法收租调庸,从来只看人丁不看其授田多少。
  如今口分田一共二十亩,其实纳税后也只余下粟十余石。好在还有二十亩永业田上有桑蚕等栽种,每亩饲蚕三箔,少说一年能得五六匹布帛,再加上榆枣树鸡鸭鹅的养殖,在交了虞家的租金外,勉强够王朗一家过活。
  王朗哂笑了一下,“我们这些小民也不懂,哪里会去想那么多。”这农家出生,依仗的还是田地里头这点东西,旁的当是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
  虞玓若有所思,弯腰跟着王朗继续忙活。
  虞玓在田里待了七天,直到帮着王朗把所有余下的答收成都收完了后,这才重新回到了县城。
  回到县城里的虞玓可比他前些日子要狼狈许多,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黑了不少,并且两只原本被白霜将养得差不离的掌心重新恢复粗糙,还有些凹凸不平的擦伤还没恢复,碰到水就极疼。
  白霜拉着郎君去换衣裳清洗,再仔仔细细给各处的伤口都上了药。
  说是各处,便是连脚底都磨破了。
  白霜出去拿东西的间隙,虞玓小郎君被她强迫着要坐在胡椅上不许动弹。他稍微活动着指尖和手掌,那丝丝的痛感刺激着虞玓的思绪,而他还在想着要如何把落下来的七百张大字给补回来。
  可不能被白霜知道了。
  有一光滑亮丽的皮毛蹭到了柜顶,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柜子顶端所有的位置,带着白点的漆黑蓬松尾巴搭在顶边,时而轻巧地拍了拍,猫脑袋只露出一个边边,像是在悄无声息地关注着虞玓。
  “大山公子。”虞玓轻轻叫道。
  大山公子不理会他。
  虞玓顿了顿,旋即低头。
  大猫的蓬松大尾巴拍打的频率高了不少。
  虞玓抿着嘴,欲要站起身来,恰好白霜走了进来,看到虞玓的动作顿时叫出声来,“郎君莫要动弹。”然后抢了几步走过去,把虞玓重新按下来后,取着一双新的柔软鞋子说道:“好在前些天比照着郎君往日的鞋子做了柔软的鞋底,这些天还是注意着些。”
  等白霜姐姐总算满意,把虞玓塞回去被窝休息后,才不太放心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白霜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后,虞玓小郎君瞬间就掀开了被褥,踮着脚走到了方才大山公子在的地方。虽然现在从下面往上看不到大猫的踪迹,但是虞玓知道大猫还待在上面。
  隐隐有种……闹别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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