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四人早已明了,虽然心下仍觉得应该把他们都带上,但能如此已是不错了。
罗铮听后,稍有愣怔,随后才反应过来。
叩首应道:“属下遵命。”
第9章 出行
说是一月后启程去灵州,其实并非呆在山庄内无事做。第二日,赵庭一行人就先一步出了门,罗铮也早起待命。
自从昨日庄主命罗铮随身护卫之后,他的神经就一直绷得紧紧的。不知是常年的暗卫生活所致还是天生如此,罗铮本身生就一副硬朗面容,浓眉微立,薄唇轻抿,端端地添了一丝肃气。
以至于大清早的,赫连倾一出门就看到自家暗卫顶着一张浓眉朗目的脸,微锁眉头,严肃极了。
“紧张?”赫连倾腾身上马,复又转头向抿唇蹙眉的人问道。心想着,即便是才入山庄不久,那在听雨楼几经历练的人也应是绝不会为随身出行这种事紧张才对。
正欲将包袱系在马鞍上的罗铮闻言停了动作,误以为赫连倾是不信任自己。一撩衣摆双膝跪地,眼神坚定道:“庄主放心,属下誓死护您周全。”
赫连倾稍觉意外,没想到随口一问竟换来一句誓死效忠。下跪之人目光灼灼,看得人心口莫名一热。
赫连倾轻嗤一声,转过视线:“起来吧。”言罢微抖缰绳,双腿一夹,□□游龙骢便喷着响鼻,踏蹄而奔。
事实上,赫连倾对罗铮的能力没有丝毫的怀疑,既能出得听雨楼成为自己的贴身暗卫,那必然是有本事的。至于忠心与否……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做到了不过是本分,若做不到……就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因此,赫连倾也从不担心自家暗卫是否忠心。
看着游龙骢“哒哒”走远,罗铮心里有些沉闷,却也没再耽搁。起身上马选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后面安静地跟着。
直至出了城门,上了官道,安静的气氛才再次被打破。
见赫连倾微微转头向自己这边看了一眼,罗铮会意驱马上前,在错了半个马头的位置勒了勒缰绳放慢速度。如此,既不冒犯又便于赫连倾与他说话。
“庄主。”
“可知此行要去往何处?”赫连倾瞥他一眼,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属下不知。”眼前人未曾说起,不过罗铮心下也有计较,左右就那么几个地方,都是与今次的武林大会相关。
似乎心情很好,赫连倾骑着马慢慢悠悠地晃荡着。官道上虽无甚景色可言,但好在时值春末夏初,青山绿树缀繁花,倒也让人身心舒畅。罗铮跟着心情不错的人,也慢慢晃荡起来,不过心里却未放松分毫警惕。
“可知陆晖尧他们去了哪里?”
“陆侍卫三人,今早启程去了锦城、明州和淮安城。”罗铮稍加思索,了悟道,“庄主可是要去淮阳?”
满意地点了点头,赫连倾又转过来问:“怎知是淮阳而不是灵州?”
“两月后武林大会将于灵州举行,四大世家既在灵州设局,庄主若只是想探听消息,想必不会现在前往。”
“不错,此次出门不过是探探消息。”四处顾盼的人似是想到什么,挑着唇又补了一句,“所以,你不必太过紧张。”
“属下……”罗铮听后面色窘迫,不知如何解释才能让人相信自己并非紧张。转念间又想起一事,罗铮又严肃了脸色。
“既只是探消息,怎劳庄主亲自前往?”还不带着暗卫……现下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状况,自然是越小心越有利。
言下之意太过明显,赫连倾脸上淡淡的笑意一收,只挑了眉。
“不过去见一位故人罢了,兴师动众的像什么话。”
语气不算恶劣,可被斥的人也不敢再问,就算心里不太认同也只能低眉顺眼乖乖称是。
赫连倾不再说话,抖了抖缰绳前行几步又慢慢晃悠起来。
啧,固执。
若一路上都是这般,岂不是乏味至极!罗铮这性子做侍卫是极好的,识礼数,知进退,还有些死心眼。可路上若是想解个闷,真是一点可能也无。赫连倾稍微觉得有些无趣,却也不愿再跟这寡言的暗卫闲谈。
且莫说罗铮刚入山庄不久,就连已然在赫连倾身边待了四年的赵庭,也不曾与自家主人闲聊过。暗卫之于主人,不过是个物件,时时隐身于暗处。外人不知其存在,他们自己也必先当自己不存在。不说主从身份有别无可闲谈,更何况赫连倾内里阴沉冷清,本也没有与人亲近的习惯。这会儿,许是看够了路上的风景……
罗铮看着前面信马由缰的人,暗叹自己说错了话,寻思了一番便没再多想,只把注意力再次转移到周边,以防出现意外或偷袭。
时近酉时,日头西沉。
如此不紧不慢地走下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到用饭投宿的地方了。罗铮自然是无所谓住野外还是住客栈,可前面那尊贵的人就不能不计较了。于是,罗铮又驱马上前,道是出了官道便是丝线镇,若快马加鞭,应是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赫连倾听了未作理会。
出了城一路往北是一个富庶小镇,盛产丝绸,故名丝线镇,这些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一路枝繁叶茂,清风拂面,心下便不想急急赶路。游龙骢不时抖动耳朵,显然也厌烦了这慢悠悠地速度,早就蓄势待发。
赫连倾瞥了眼依然低头待命的,轻叹口气,倒是弄得自己像个不知是非的主子了。
“走吧。”好心放过斗胆过来进言的,赫连倾抖着缰绳出了声。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到了丝线镇。此时已然是夜灯初上了。
镇子再富也只是个小镇,因此,统共就只有一间客栈。挑无可挑,罗铮请示过后,将两匹马交给了店小二,随后又为赫连倾订了一间上房。
“庄主,此地太小,就只有一家客栈。请庄主先屈就一晚,可好?”
“无妨,把吃的端到房内吧。”言罢上楼,不多时,饭菜便由店小二送进房内。
看着摆了一桌的吃食,先不说味道如何,菜式倒样样是自己爱吃的。没想到一个暗卫竟将自己的饮食喜好摸了个通透,不说其他,这份细心就令人不无满意。
赶了一天的路,确是有些乏累。
于是,在赫连倾用过晚膳之后,见到早已备好的热水时,心下对罗铮的看法稍有改观。至少,也不是那么木讷。
进了客栈后,罗铮便没在赫连倾眼前晃悠。但除去点菜和找小二唤水的时间,他便一直守在房间周围,这点赫连倾是知道的。
可入了夜,赫连倾躺在床上欲睡之时,人竟还在房顶……
“下来!”用内力把声音送出去,躲在房顶的罗铮闻声跳了下来。
推门进屋,见赫连倾黑着脸坐在床前,虽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老老实实跪了下来。
“躲在房顶作甚?!”不是不知他心中所想,赫连倾也不是个心软之人。只是这般作为实在是愚蠢。接下来要赶的路更远,不眠不休就算再强壮的人也坚持不了几天,难道这也想不通?
果然,这问题让眼前的人一愣,不过尽职而已,难道不对?
“不若属下守在门前?”躲在房顶其实就是怕引人注意而已,不然换做门前也是一样的。
“……”赫连倾几欲扶额,恨声道,“回去睡觉!”
“谢庄主,属下不困。”认认真真地回答,罗铮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
“赶了一天的路,你难道不会累?”看那人马上一脸“属下无事”的表情,赫连倾深吸一口气,缓声问道,“就算今天不累,明天?后天?路上可没有你休息的时间。”
“谢庄主,属下……”罗铮拱着手正欲解释,见那人不悦之色更甚,忙低声改口道:“属下未曾订房……”
“……”赫连倾一声未发,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四处弥漫。
罗铮眨了眨眼,慌忙一拜。
“庄主息怒,属下这就去!”
第10章 锦城
赫连倾不疾不徐地赶路,不时歇歇脚看看风景,真可谓悠哉游哉。可有些人就没那么好命了,比如……他的管家洛之章……
那日,洛大管家抱着跑死几匹快马的心上了路,未出城身后就遥遥地缀了一名麓酩山庄的暗卫。
初时有些诧异,那人既不靠近也不远离,看起来也无甚命令传达。仅是一声不响地跟着,连行迹都没有刻意隐藏,因此才那么轻易就被他察觉。赫连倾这是何意,他心里多少清楚。可从江南到锦城,仅限十日……洛之章苦笑,若那日清晨再讨价还价一次,兴许连五日都不剩了。可那千万里之外的地方,哪里是简单几日便能赶到的?!
洛之章微微叹气,摇了摇头。打开随身带着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香自喉间入肺腑,真正地沁人心脾!洛之章唇角含笑,不着痕迹地往后瞥了一眼。这一路上,他只当没有那个人,不甩脱也不招呼。既然庄主派来跟着,便只能让他跟着了,不过也仅限于路上……到了锦城,可就由不得他了。
没日没夜地赶路,就算是千里良驹也不堪重负。于是,在洛之章接连跑死几匹马之后,干脆弃了官道,改林道着轻功拼起脚程。跟着他的那名暗卫更是自始至终就没碰过几次马,一路到锦城,千万里之遥,洛之章未曾在客栈投宿一次,如今两人多少都有些劳颓狼狈。
如此不舍昼夜,奔波劳顿,竟在第六日午时前就到达了锦城附近的春柳城。甫一入城,洛之章就奔去了城内最大的酒楼。先将全身的仆仆风尘洗了个干净,又换了一套整洁衣服。
青丝绸带束发,织锦云袍加身,流光玉带腰间挂,皓纹锦靴足上登——若不算那难以忽视的黑眼圈,倒是像足了那些个夏日出游的文人雅士。
然而这高雅男子现下正坐在春风酒楼的正厅内,面对着一大桌的佳肴,撸袖提箸喝得好不开怀。
魏武——那个追随了他一路的暗卫,此时正挂在房梁上盯着他……或盯着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洛之章先填了七分饱,假作无意般抬头望去,微笑着与之对视半晌。直把人脸色看黑了一半,才又低下头喝起酒来。
魏武何时吃饭何时休息,洛之章是不关心,暗卫的活法他自然不能比,只是……但凡是人就都有睡着的时候,他等的就是那时候。
于是,在锦城近在咫尺之时,洛之章竟然不走了。天还未黑,他便回了客房——睡觉。
整整两个时辰,假寐的洛之章直躺到浑身僵硬,可外面那人的气息仍是那么清晰有力不似困顿。不知不觉,直至月上树梢,已然晕眩迷蒙的洛大管家猛然惊醒!
就是现在!趁魏武昏睡疏忽之时,洛之章绕到马棚牵出白日里安排小二买来的马,纵身一跃绝尘而去。
至于魏武醒来之后,是先找人还是先向赫连倾认罪,已然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锦城,碎月楼。
三楼雅间里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前的圆桌上菜肴丰盛,酒坛尚未开封,茶壶却空了一半。如此这般,显然是在等人。
又一炷香的功夫,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推门而入。中年男人连忙站起鞠躬行礼,道是少爷辛苦。
来人未多说话,先拍开酒坛封泥,倒了一杯润喉。
“老朽特意点了碎月楼的上等女儿红,可合少爷心意?”见人落座,他才又坐回去,满面风霜的脸溢满笑容。
“年头不够,下菜足以。”轻声一应,搁了酒杯,来人正是爱酒如命的洛之章。
“多年未见,少爷过得可好?”说话间,男人眼圈已红,“夫人等了这么多年,若见到少爷今日的样子,九泉之下定然也很欣慰。”
“福伯,这些年,辛苦你了。”洛之章为福伯满了一杯酒,打断男人的殷殷感慨,“明日之事,可都准备妥当了?”
“少爷放心,如今那些人正忙于武林大会之事,无暇他顾。今日少爷只管好生休息,明日老朽再带您去见夫人。”
“有劳了。”轻叹口气,与平日里有些不同,洛之章面色少有得泛起一丝凝重。
“福伯,关于武林大会,你知道多少?”
“少爷是问夏府动向?”略一思索,福伯开口道,“半月前四大世家联合召开武林大会的事便传开了,最近城内江湖人也多了起来,看样子应是要跟着夏怀琛一同去灵州。”
面色无甚波动,洛之章又呷了一口酒,皱眉道:“其他的呢?”
“少爷莫不是要跟着赫连庄主一同前往?”
“怎么?”听出话中蹊跷,洛之章挑眉问道。
“烟眉仙子之事传出,赫连庄主必然赴会,此事世人皆知。多数人也是为此而去的。几日前,老朽发现夏府似与毒蝎门有往来。那几名毒蝎子现下正住在碎月楼。”
“毒蝎?”难道前几日潜入麓酩山庄的刺客乃是夏府雇凶?夏怀琛为何要杀赫连倾?心思急转,几多疑问涌上心头。
“不错。依老朽看,四府联合,毒蝎之事怕是另外三大世家也心知肚明。如此看来,此次武林大会不知是酝酿了一个什么样的阴谋。赫连倾此行,怕是凶多吉少……少爷不若留在锦城,静观其变。”
洛之章闻言未答,摩挲着酒杯陷入沉思。
四大世家要杀赫连倾?
若是如此,何必大费周章利用烟眉仙子将赫连倾引去灵州?既已设计,又怎会在此时买凶行刺?
若目的不是要赫连倾的命,又是为何将毒蝎也引入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