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湘池

作者:湘池  录入:11-26

  血犹自掌心蜿蜒而下,元猗泽忽然想起元頔手上的伤痕,不知是刻得多深才经年不消横生于掌中。
  他今日至此,不论元頔能不能得好,他都不能再苛责任何一个人,包括射出那箭的阿空。
  因在他,罪在他。
  不久之后雨势渐缓,董原胆战心惊地求皇帝止血。天空阴云渐散,只是不知何时才能云销雨霁。
  数千里外的洛京太极宫,御苑晓风亭前芙蕖尽放莲叶接天,霜翎白鹤展翅高飞呖声清越。又是一年盛夏。
  晓风亭中有人静卧,在方才那个短暂的梦中他梦到有人伸手拂过自己的眼角说“以后不能再哭”。
  醒来后眼前俱是空寂。
  他望着那个人曾经望了数月的景,不知道此处有何值得牵念回忆。就像他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总能决绝地离他而去,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多少个相聚的时日。
  许培伴在元頔身侧一刻不敢离。
  太子是前日突然苏醒的,整个太医院喜不自胜,朝中众人安下了心,萧禅师也收好了那份要命的圣谕不敢叫第三个人瞧见。太子醒来的时候第一句便是问父亲,许培只得硬着头皮道“圣人去远,当有要事”,说着还将手笺奉上。元頔颤颤地展开手笺,上书“行罪系我,勿失仁爱”。
  字迹沉稳力透纸背,元頔却仿佛不认得这几个字,笑道:“他什么时候会认错?他不是素来……”说未说完他突然滞住,喉头一阵腥甜猛地呕出一口血,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元頔不管周遭的人如何慌乱,只是怔怔地拂去溅到手笺上的血沫。他捏着笺纸想,你若盼着我醒来便该留在我身边啊,“勿失仁爱”语不该这么早说,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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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勿失仁爱”就像老王给新王的遗言一样,太子才觉得扎心。但其实对于爹来说,跑几千里深入蛮荒地也确实搞不懂自己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先把太子的情绪稳住(能醒来的话)——南蛮的定位在贵州云南交界处,相当于蛮王孟获的领地


第68章
  回京月余,萧禅师都以伤病之名谢绝访客。他离京时久,故旧多已不再,所以意兴阑珊闭门自娱,换了数种笔法给不知跑去哪里的元猗泽抄经祈福。直到获悉有一人要登门时方搁下笔倒履相迎——太子元頔来了。
  萧禅师如今的居所是几天前太子命人安置的,距皇城近又毗邻长林苑,闹中取静不说,更是难得的恩泽。太子的车驾刚抵,萧禅师便迎上前道:“臣萧禅师恭迎殿下。”
  元頔听到这声请安后轻笑了一下,只是笑意倏忽即散,连许培都没在意。他下了车,正对上萧禅师的眼神,而后他颔首道:“萧公不必如此,进去说话。”
  萧禅师见他面色苍白,暗中踌躇不知他身体如何。
  元頔留心他的神色,而后二人径直入了萧禅师的书房,只因方才闲话萧禅师提起这几日正在抄经。
  兰陵萧氏多出文学大家,亦不乏书画双绝者。熙宁帝之母贞懿太后闺中即有才名,在母亲的潜移默化下元猗泽自然也工书善画。而萧禅师一生优游倾情山水,着力于书画造诣,人之中年已有大成,当然更加不同凡响。
  元頔品鉴着萧禅师的字,不由得道:“果真是一字千金。少府中收有不少舅公的字画,父亲自然是十分喜爱的。”
  萧禅师不禁挑了挑眉。
  元頔随手捻起鸡距笔旁的一小块墨锭把玩,萧禅师迎上来,听他道:“一幅《山色晚泊图》竟惹出这些故事来,舅公也未曾想到吧?”
  元頔醒来后听许培回报了阿空其人其事,当然无须再查便能想见元猗泽所往何处。父亲为他奔波至此,元頔自该感恩戴德,更不该心生怨怼。此前他呕血惊得众人大乱,直至太医说这是一口郁血才叫人放心下来。元頔想郁结既已吐尽,那便不能再多愁思。他醒来的消息想必有人已经递给了父亲,他如今要做的和这三年来别无二致,那便是留守京中静待。
  只是萧禅师其人随同回京事有怪异。以萧禅师的性子和此前说过的话,他轻易是不会回洛京的,如今却忍着伤势一道北上。元頔猜想父亲临行前对他必有布置,于是为他安置居所著人留意,但听闻太子醒来后萧禅师并无动静,元頔心生好奇便来一探。
  当日他出京一事隐秘,回京召太医院会诊便着实瞒不下去。储君之位事关国本,他明白,臣工们明白,皇帝自然更清楚。元頔几乎可以肯定,萧禅师身负之任必然同储位乃至皇位有关。
  萧禅师素来不羁,如今忽生恭谨,非为畏惧那便是怜惜。元頔想,他何以对我心生怜意,只怕是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内情。
  萧禅师听了元頔的问话露出一副懊恼的神情叹道:“要我说独刘诩其人不无辜,余者却都有可怜之处,乃至我萧禅师也是。”
  元頔点点头,却忽然搁下墨锭轻声咳了起来。许培急忙上前递上丹丸叫元頔咽下,抚着他的心口低声道:“殿下好些了吗?”
  元頔摆手示意他无妨,而后又掩手咳了数下。萧禅师眼尖看到了元頔掌心似有血丝,猛地瞠目移向元頔周身,迟疑道:“殿下箭伤大好了吗?”
  元頔笑了笑:“还好箭上不曾带毒。说来也蹊跷,太医院至今说不明白我是因何昏迷不醒,到头来只能推说是神思郁结血脉淤滞。”
  “那醒来后这几日如何?”萧禅师又追问道。
  元頔小心翼翼地将手掩入袖下,这个动作没有逃过萧禅师的眼睛,他心中一沉,复又道:“拔箭的情形我也听岑千秋提过,剜开那么大的口子必是大伤元气。我一闲散人,实不必叫殿下你这般费心。”
  元頔闻言笑道:“你是贞懿太后族弟,亦是父亲至亲故交,既呼我一声‘好甥孙’,如今又何以这般拘谨?”
  萧禅师想起元猗泽所遗手谕便一阵头大,眼神闪烁道:“非也非也,到了洛京规矩自然也不同。君臣有分不敢僭越。”
  元頔正要说什么,忽然身形摇摆,萧禅师惊呼道:“殿下!”
  许培也急急上来扶,元頔把着许培的手道:“不必惊慌,只是一时晕眩罢了。”说着还向萧禅师道,“久卧初醒,自然有这些毛病。”
  萧禅师点点头算应了。
  元頔闲话几番告辞,并借走了萧禅师抄完的一册佛经。
  回到车上,元頔就着茶水漱口唾尽舌下特制的丹丸,揩净了手心的红渍,而后翻开萧禅师手书佛经细品。许培觉得莫名,元頔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道:“父亲为我安危一路相护,私爱至此,凡人亦有难及之处。但如若我有不测呢?”
  许培下意识蹙眉反驳,却被元頔拦住,他继续道:“如若我此番罹难,你觉得父亲会如何反应?”
  许培犹在坚持,但在元頔深沉的目光中他叹了一口气:“陛下为天子二十年,自然不比凡俗。伤心至深人情难免,但是……”他迟疑不肯尽诉。
  “昭明去时梁武哀哭不绝,诏敛以衮冕,蜡鹅厌祷父子生隙事随往生湮灭。戾太子败亡,后起思子宫、归来望思之台。先君臣后父子,多有史鉴。我心存人伦难容之念,犹得父亲宽宥不弃,偏偏贪欲难遏心魔作祟。”元頔的指尖停在那行“或有地狱或无地狱”,顿了一下叹道,“只怕我往后会越发面目可憎行事无端。叫他同我一道发疯,那实属覆国之祸。所幸他比我明智得多。”
  说到这里他又摇摇头,笑道:“可他分明又糊涂。我中箭不过是意外,阿空其人也是意外。便真是罪报于我,也算是父债子偿,有何不可?”
  他伸手望着掌中伤痕喃喃道:“有何不可?”
  夜里,萧禅师从鸡距笔中启出的熙宁帝手谕便悄悄送到了元頔手上。
  暑热炎炎,云来阁中镇着冰也不曾压去所有的暑气,但元頔在灯下静坐,眼神在那数行字迹间流转,只觉寒意彻骨如堕三九。
  “今朕远离,归期难定。太子元頔地居嫡长,嗣膺宝位十余载,理政平允深孚众望……”
  “四子元续仁孝纯深,业履昭茂,可立为皇太子。冢嫡元頔,出继为康乐县公萧禅师嗣孙,以续宗祧……”(注)
  原来禅位诏书与废立太子的诏书都准备好了。
  元頔想,父亲从无差错,对他亦存十分之厚爱。亲涉险境为他去厌咒,进退之间都为他设想周全。如若自己一直未醒,纵易储为元续,续萧氏宗祧者他也不能加害。如若自己醒来失意伤情,禅位诏书即下,改元换代国事万端,依他的性子自然也丢不下江山社稷独独溺于孽情。
  但同样,父亲亦有自己的退路,他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元頔凝视着“嗣孙”二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许培闻声上前,元頔笑了许久停下道:“那么多年来我不知多少次想,若我并非元猗泽之子,若我非元氏之裔,我此生该当如何畅快?”
  “我不信他不要我。”元頔抬头望向许培,“杜博原者都能得他青眼,我又如何不能?伴驾相随,我绝不会让他厌弃我。”
  “可这难解纠葛正起于我撕扯不掉的血脉联系,除非剔肉还骨。我爱他,或许早早便起于甘露殿了。而他爱我,却止于甘露殿。通训门所隔,自此先君王储副后元氏父子。我辗转至今,悉如一场幻梦。”
  许培缓缓跪下,哀声道:“那么殿下所求,究竟是为何物?陛下所为已逾人父之慈,可谓闻所未闻。他如何不爱你?”
  他俯首喟叹道:“奴婢明白,殿下不过是希望圣人怜爱甚深不离你左右,不愿意他为你犯险,更不愿意他为你割舍所有。可他却愿意为你涉险,愿意割舍所有悉数与你。君臣父子多有史鉴,却何尝有过这样的君父?殿下,你还看不清吗?”
  元頔沉默许久,屋内只余更漏声声。
  许培抬头望向书案前的太子,却见他神情枯槁,二人目光相对间元頔缓缓道:“卜命之说若并非全是无稽之谈,那应在我身上的是不是便是所谓‘童子命’?”说到这里他哂笑道,“亲缘情缘皆薄,多病早夭……我倒要看看我究竟是不是非得是这样的命数?”
  “如若逃不过,我也得向列祖列宗并父亲有个交代。”
  烛火中结出灯花,案前的灯火遂暗,元頔将那封手谕递入火舌中引燃,看着字迹逐渐湮灭,最后只剩盖有“嘉润”之印的一角。
  “这样的手谕,我说系伪造便是伪造,禅位出嗣云云便当你我都不曾听闻,知道了吗?”火舌撩到指尖,元頔却如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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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语自唐太宗多封诏书


第69章
  第二日魏王元续受召。
  那年自晖县归来,东宫之怒闻所未闻。禁足的半年间他才发觉素来以仁爱名世的长兄究竟是何等威重,也让他体味到了他同国之副君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储君便是来日的国君,诚如父亲所言,往后他需向元頔叩首者无数。母亲总教他谨慎,却只在最后的时刻叫他识得背叛和野心,未免为时已晚。
  几年间元续谨小慎微。他已行冠礼,正妃之位却迟迟未定,是太子以陛下巡游之由按下此事。亲王未成婚者不在六部理事,他十七岁了,除遥领数州之外别无他职。既优游至此,元续便干脆做个闲散宗室,府中丝竹之乐不绝,更得了一位丽色无双的绝代佳人,正是情浓之时。
  去往宫中的路上元续十分忐忑。他忆起过去种种,思来想去觉得是太子归京他不曾入宫探望,恐叫人捉到了“不悌”的罪名。由此他取出马车里藏好的妆粉,往额前颊上搽了一些以作病态,待会儿也好推脱。
  待到了嘉德门,元续下车步行,一会儿便作出无力之态,由内侍们搀扶着往宫中去。
  元頔深知元续心中有怨实难弥合嫌隙。三年前他要将小妹明康接回宫中,特命解了禁足的元续亲往。那一次兄妹俩不欢而散,元续羞恼间回京将卜命一事和盘托出。元頔一面对当日迁怒明康有愧,一面对元续易受挑拨的心性感到恼怒,有意冷落他。
  而事后叫元頔悚然的是他查明怂恿元续往金明山者确实是父亲安插在元续身边的人。当日他以为父亲是操纵人心欲使兄弟争斗,被父亲指为多心后他还认错说不该妄加揣测横加指责。但父亲确实是在试探元续、元净徽这对子女,试探他们是否会存怨怼心有不忿。显然,元续叫他失望了。但元頔不知道父亲是如何面对中秋之夜兕儿在自己的生辰宴上替兄长许的愿,如何面对临别时那句“兕儿会乖乖地呆在金明山”。小妹心知自己的命运非为己身,却是为了哥哥,但犹不怨不悔,甚至以出家威胁元续不得强行接她回宫。他负尽深恩,不知如何还报妹妹。
  想起元净徽,元頔心生愧意,面色也柔和了许多。正在这时魏王来见,元頔便亲身去迎。乍一见被人扶来的元续,元頔顿足怔了怔,蹙眉道:“四弟怎么了?”
  元续撇开内侍要行礼,元頔上前拦住他:“是病了?怎么回事?”
  元续把着元頔的手臂摇头:“臣弟无恙……”
  元頔正要喊太医,却在元续身上闻到一股脂粉香味。初以为是元续早起同妾侍厮混,元頔心中有淡淡不悦,但他按捺下来,先以元续的身体为重。但他端详元续的面容,随即伸手在元续脸上抹了一把,指尖滑腻且有留香。元续见兄长神色变换,心道不妙,急急却步拜道:“臣弟有罪……”
  “混账!”元頔怒斥道,“你竟用此等拙劣的法子装病!”说罢他指向许培,“打水给他洗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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