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陈杂

作者:陈杂  录入:12-07

  秦纠摇头,语气十分沉重,“我没办法,治不了。”
  “歧姐姐对您并无恶意,她有时候脾性淡漠了些,但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三目以为秦纠是为方才耐心劝告却不得回应的事生气,便向他讲述着卢歧的好处优点,希望能说服他。
  秦纠停住脚步,无奈地叹息:“要治卢歧的病,需得先解开心结,我真没办法。”
  三目怔愣着,没听明白。
  秦纠拿过三目手里那只皮囊,问:“这药酒她服用了多久?”
  “四年前我认识歧姐姐时,她就带着药盒,开始只是每月吃一丸,渐渐地变成旬月一次,再后来换了这药酒,便每日都要喝下一杯。”
  秦纠倒出几滴酒汁仔细检查后,把皮囊还回三目手里,道:“药性浓烈而不相冲,其中所用药物及配比剂量也与寒症相合,可见开方子的人绝非无能庸医。四年时间,若是卢歧肯好好接受医治,到今日或许已经痊愈了。可她显然并无此意愿,一味靠着服用药酒稍作缓解,放任寒症逐渐加重。”
  “为何?”三目惊诧至极,想不通为何卢歧不让大夫医治,为何明知寒症给身体造成的苦痛损伤,却选择完全忽视。
  “个中原因,就是她的心结所在。你我对此都无能为力。”秦纠拍拍三目的肩膀,也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轻轻叹息一声,便走开了。
  刚跨进东厢房外间的门槛,便见右边卧室门打开了一道窄窄的门缝,严恪侧着身,轻手轻脚地从里面退出来,手里拿着他那把横刀。
  “严大哥。”秦纠小声向他问好。
  严恪点了点头,轻轻地关好门。
  秦纠又撂下一句“不可提气练刀”,便掩嘴打着呵欠,回自己的卧房补觉。
  庭院角落栽种的榉树浓密茂盛,三五只蓝鹀翘着光泽漂亮的尾羽,在枝头婉转鸣叫,待叶尖花片上挂着的晨露完全干透,日头又升高了些,这些翠鸟便结伴飞走,到田间山野去觅食。
  严恪坐在回廊边的长椅上,仔细地给横刀抹油,精钢所制的刀身笔直流畅,刀面映出冷硬寒光,引得来往护卫们多看了几眼。打理好横刀,严恪从后厨提来大壶热水,叫醒闻灼洗漱更衣。
  秦纠是不需别人叫的,小憩半个时辰便准时醒了。
  护卫用食盒送来早饭,米粥春卷马蹄糕一样样端出,摆在外间桌子上。
  闻灼拿热水烫过的布帕擦净手,问那护卫:“你们王爷呢?从昨日下午起就不见了人影。”
  “王爷还在书房。”
  这就有些稀奇了,赵巽向来不爱念书作文,何况眼下南都隐匿的残党尚未露面,还有许多事仍未查明,他倒有闲心闷在书房里。闻灼舀了半碗米粥,又随口问道:“他吃早饭了么?”
  护卫皱眉摇头,“送过去了,王爷让放一边。昨日晚饭也没吃下多少。”
  闻灼没回应,安静地喝完粥,又吃了一块马蹄糕,便放下碗筷,站起身走出去。
  秦纠转头向严恪询问:“他做什么去?”
  严恪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去找赵小王爷了。”
  他的确要找赵巽,却先去了一趟后厨,大致看了里面备着的菜码,让人把河虾和荸荠收拾干净,剁馅混在一起,加上豆酱料酒,用白面皮裹住捏成小馄饨,下锅煮出两碗装进食盒。
  闻灼又拿了一罐胡椒粉装进去,便提着食盒走到书房窗前,伸手在窗棱上敲了敲,打趣道:“瞧这废寝忘食的架势,怎么着,是陛下指派的那位夫子给你留了功课?”
  赵巽头也不抬,声音低哑地道:“少来扰我。”
  闻灼笑问:“吃不吃馄饨?”
  赵巽翻动书页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眼看向窗边,“虾仁和荸荠的?”
  闻灼点点头,“出来到院子里吃。”《$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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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

  院内的石圆桌旁,两人相对而坐,撒了胡椒粉的那碗是赵巽的,另一碗馄饨较少的则归闻灼。
  赵巽很喜欢虾仁荸荠馅的馄饨,只是因为跟在皇帝身边长大,处事做派方面向皇帝学了不少,上之所好恶不可不慎的道理他早就清楚,因此从不会在旁人面前表现出对任何事物的喜好偏爱,这些护卫们虽已跟了赵巽两年之久,却也不了解他的食性。
  这会儿日光和煦,馄饨汤汁散腾出白茫茫的热气,赵巽额际渐渐沁出薄汗,于是暂时放下碗勺,用帕子擦了汗,让人去拿一壶凉茶来。
  闻灼已吃完自己那碗,用凉茶漱口后,便安静地坐在那儿,不经意间注意到赵巽下颌冒出了一片青灰的胡茬。闻灼愈发好奇他闷在书房到底是为了研究何事,竟值得这般费力操劳。
  闻灼也不开口询问,起身径直朝书房走过去。
  守在门口的护卫刚要出声劝阻,便见赵巽抬手示意他退开。
  屋内桌案上摊开放着一本书,用镇纸压住了页角,另有一排摆在橱柜里,闻灼走近前细看,发现俱是记载高祖在世时期南都城及周边地域事迹人物的短书小传。赵巽自然不会为了打发时间而翻阅这些书,应是想从中查找关于行宫地底宝库的内容。官府编纂的地方志中没有只言片语提及宝库的存在,而这些短书小传是由民间人士所著,虽不乏捕风捉影、无从考证的传说故事,却可能帮助他们掌握更多线索。
  此时赵巽走了进来。
  闻灼随手从橱柜里抽出一本,翻到扉页,见上面盖着个大大的红色戳印,赫然是被官府收没的禁书标志。他转头看着赵巽,“这些书,是你让人从衙门库房里偷来的吧。”
  赵巽坦然点头,“待用完了,我会原样返还。”
  闻灼问道:“可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么?”
  “暂无所获,”赵巽指着窗沿下那些木箱,“还剩九十八册未看。”
  “怎的不叫我,多个人总归能分担些。”
  “你同那位严大哥在一处,我怎么好去打扰。”赵巽面上带着揶揄的笑容。
  “啧,那就是不需要我帮忙了。”闻灼说着,举步便朝外走。
  “玩笑话而已,别当真。”赵巽立即叫住他,往桌案边搬来一张凳子,向他招手道,“坐这儿。”
  他们翻阅书册的速度都不慢,花费两个昼夜的功夫,倒真找出了些许与宝库相关的线索。其中一本小传记载,早在前朝末年,高祖便到过南都城。
  彼时前朝行将覆灭,各地纷争动乱,高祖自黔中腹地起势,数月之内连下五城,待根基稳固,即开始挥兵向东,亦是如有天助般进展顺利。待到那次与颍川守军之战,高祖率部趁夜突袭,对方似乎未料到他们会这样迅猛地展开攻势,颍川外围守备在慌乱之下,竟真让他们攻入城内。高祖身边仅带了部分亲随,并不足以支撑太久,进入城内后,他立即掉头想要撤离,然而颍川城守军已重新集结,正赶往城门封锁围堵。高祖一行狼狈突围,所率部下折损颇多,而后仓惶退至南都城。颍川与南都分处颍水入江口岸的两侧,距离百余里,颍川守军紧追不舍,高祖被围困在南都城中,幸得援兵及时赶到,最后才能脱身。
  至于高祖突袭颍川城的原因,则记叙在另一册短书中。据传当时有外邦进贡的珍宝从宫库流出,高祖与定陵王麾下的颍川太守因争夺这批珍宝起了冲突。高祖听从谋臣劝谏,本欲放弃珍宝,免生事端,不料颍川太守亲手写了一篇檄文,大肆嘲讽高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出身末流的武夫,又将此檄文张贴在城门口,供来往众人阅看。彼时高祖年轻气盛,如何能忍下这般羞辱,当即率领部分亲随发动奇袭,意在给颍川太守一点教训。
  赵巽摸着下颌,说出心中的猜想:“行宫地底封存的,或许正是当年双方所争夺的那批珍宝。”
  闻灼提笔将书中记载抄录下来,一边应道:“从短书小传得来的线索,自然无从考证。是与不是,也只有打开宝库后才能知晓。”
  而伍宿和伍穹也已完成任务,几乎是同时赶回宅院复命。
  经伍宿查证,库门上设置的机关是溶蛊锁无误,据孔洞中残留的些微陈年血渍来看,的确有人曾试图导入鲜血以打开机关。伍宿又将重新绘制的行宫地底线路图呈给赵巽,详细解释图纸中的修改补充之处。
  赵巽听着伍宿的回禀,目光却频频从桌案上的路线图移开,看向坐在对面的闻灼,显然对那封关于卢歧身份的回信十分在意。
  闻灼已看完了回信的内容,抬头正对上他探究的眼神,不由得勾唇轻笑。
  赵巽咳嗽了一声,摆手示意伍宿伍穹二人退出去,才问道:“信里写了什么?”
  “卢歧确实并非先帝的孩子。”
  赵巽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听闻灼说道:“不过若真论起辈分,她却算得上是你的长辈。”《$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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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6 章

  当年摄政王赴北苑秋狩,曾在途中下榻德隆知府余昉的官邸。余昉其人不善逢迎侍候,是个正派的老实人,手底下的副官却别有用心,晚宴时故意在摄政王跟前提及余昉的妹妹生得如何花容月貌。摄政王酒后微醺,打趣似的问余昉是否想做自己的妻舅。原本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余昉却当即指责那副官多话无状,辱没了自家妹妹的清誉。席上众人纷纷噤声,气氛登时凝重起来。而坐在主位的摄政王脸色丝毫不变,甚至抚掌笑了两声,道余昉果然是真性情,令人将那副官以犯上罪带走处置。
  本以为这事就此揭过,怎料隔日余昉便接到谕令,为免因昨日之事损害余昉妹妹的清誉,摄政王决定娶她作侧妃。谕令上的理由冠冕堂皇,既显出摄政王的体贴宽仁,又借此敲打了余昉等昨夜列席众人,不留任何话柄。而余昉的妹妹其实早与青梅竹马结有婚约,仍是养在深闺的年纪,如何能承受这等突兀变故。
  余昉听令之时,摄政王一行却已经离城,他根本无法去求摄政王收回成命,若违抗不遵便是罪及满门。余昉咬着牙抖着手接了谕令文书,深恨因一时之气葬送了妹妹的终身,任他如何懊悔不甘,也只得看着宣令的那几人将自家妹妹带往京城王宫。
  之后幼主在北苑猎场意外坠马而亡,摄政王暗中返京,而远在襄阳封地的先帝得乌犀先生指点,以奉旨靖难保驾为由迅速起兵,消息很快在朝野内外传开,摄政王也因此错过了夺位时机。摄政王占据京畿,手握禁军兵权,起初较量的数月里占尽优势。来年开春不久,摄政王往襄阳调集万余士兵,欲一举攻破靖难军的后方阵地,然而这万余士兵在途中感染瘴气,战力折损过半,镇压不成,反被以逸待劳的襄阳守军击溃。经此一役,那些本就不满摄政王专权妄断的藩王和地方官开始有所行动,支持参与靖难的人渐增。入夏后又兼京畿周边旱涝之灾交替,百姓士兵陷于饥困。
  天时不利,人心动摇,到第三年时形势逆转,靖难军已逼近京畿。摄政王命其长子领数百军士留守京城,以暂时阻挡靖难军的追击,自己则携家眷和仍有用处的将臣贵族,在禁军精锐护卫下迅速向西北撤离。半个月后,先帝率军攻破城门,进城对各处进行搜查清理时,在王宫偏殿发现了一名昏倒在地的年轻女子,屋内有摇篮布偶等许多孩童用的物件。
  据查,这女子正是德隆知府余昉的妹妹,因当初摄政王一纸谕令,未经册封就被送入王宫,被安置在偏殿小院,去年年底生下了一个女婴。待她清醒过来,反复询问之下,她才开口说话,城门被攻破前,暗卫闯入偏殿强行带走了她那未满周岁的女儿。先帝派人追查无果,念她着实无辜,且因余昉率部支持靖难的缘故,便想将她送回平阳。她却执意不肯,剪了头发独自到白云寺出家为尼。
  被暗卫带走的那个女婴长到如今,该是二十有四的年纪,恰与卢歧相符。摄政王的女儿,论起血缘辈分,可不正算得上是赵巽的长辈。
  赵巽面色复杂地道:“若卢歧是摄政王的女儿,为何她的血却解不开溶蛊锁?”
  “或许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残党误将卢歧当作摄政王仅存的血脉。又或许,那溶蛊锁根本就无法解开。”这些也只是闻灼的猜测。
  费了这许多功夫,却仍是没有确凿信息。赵巽颇觉头疼地叹了一声,“卢歧的身世来历,只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至少我们可以相信,卢歧的确与残党主家立场不同。该如何用她来对付主家,才是眼下应该考虑的问题。若实在介意她的身世,”闻灼扬了扬手里的信笺,“倒有现成的线索可循,二十四年前入白云寺削发为尼的女子,以后着人去查就是了。”
  赵巽赞同地点头,又好奇问道:“回信的那位左军师是什么来历?之前从未听说过他。这些陈年秘辛即使是宗室子弟也知之甚少,他却这样了解。”
  “他姓左名尹,是个经历不寻常的奇人,”闻灼见赵巽似乎很感兴趣,于是将夔州城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一遍,接着道,“待西南平稳之时,你就能在朝堂上见到他了。”
  两人又展开行宫地底路线图,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天色渐暗,闻灼眼睛熬的有些疼了,赵巽便催他先回房休息。
  走到半路,闻灼蓦地想起需另外抄录一份路线图给皇城司那队人,便原路折返。在走廊转角迎面遇上伍宿,朝他点头问好。
  这回书房门前守着的护卫并未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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