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暮身手敏捷的让开闯进来的那道粉色闪电,苦了被差点推到的老太医。他苦苦扒在床边的木质雕花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体,还要给郡主行礼。
澹台灵卉一双桃花眼里蓄满了泪。她指着唐暮:“肯定又是因为你,你就是个扫把星。自从你来到我二哥府上,我二哥就没几天消停日子。”
“嘿嘿,巧了,我自从来到这府上也没过上几天消停日子。”
“我要叫我二哥休了你!”
唐暮惊诧:“你要他休了我?”
“现在知道怕,晚了!”
“我好怕啊,真是怕死了,怕他不肯休了我啊!”唐暮倒希望他能干脆的给上一纸休书,可是不太可能啊,他们可是“政治联姻”!
澹台灵卉摇着昏迷不醒的夏侯君安:“二哥,你快醒醒,灵儿害怕,你不能就这么丢下灵儿!”
唐暮在床尾做个加油的手势:“加把劲儿,把他摇死。他要是死了,我立马就能回宣国,以后都碍不着你的眼了。”
恭候在门外的下人们通通额头直冒冷汗,王妃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金嬷嬷心里不高兴,分寸还是有的,不满也没有表现出来。
“你敢咒我二哥死!”澹台灵卉抬脚去踢唐暮,唐暮侧身躺倒躲过。
小霸王再次抬脚之际将太医的药箱踢翻,老太医躲避间还是摔倒在地上,手忙脚乱的用宽大的袖口将散落一地的工具拢到身边。
“啊……老夫的手!”
被唐暮轻而易举逼得连连后退的小霸王脚后跟踩到司马太医正在捡东西的手上。
“谁叫你自己不长眼!还不赶紧让开!”
司马太医叫苦不迭,爬到一边。
金嬷嬷急地跨进门大喊:“两位小祖宗,王爷还病着呢,你们别打了!”
“老夫先下去配解毒之药。”
司马太医领着愣头青屁滚尿流的逃出门外。
“金嬷嬷,你还是先出去吧,免得待会殃及池鱼。”
她哪里肯听唐暮的话,她还怕王爷被误伤呢。
澹台灵卉看似招招凶猛,攻势迅捷,却总被唐暮轻易化解。她先是掏出一把小匕首,出手狠辣直逼唐暮面门。
“小样,还想毁我容,回去再多吃几缸米吧。”
唐暮捉住她的手贴着她自己的侧脸擦过,澹台灵卉本能闭眼,松手。唐暮接过下落的匕首,挑衅的冲她一挑眉,将匕首扔出窗外扎到树上。
澹台灵卉技巧不足,小聪明来凑。她赤手空拳横掌劈向唐暮,后者双手呈交叉状捉住她的双手。自以为将其困住,大意之下被对方踩脚,肘击打下颌,趁唐暮吃痛之际一个扫堂腿将他放倒在地。唐暮手掌撑地侧身回旋站直身体,伸手去捉,澹台灵卉后仰间被对方拽掉发钗。墨藻一般的长发倾泄而下,披散开来。
澹台灵卉气急,抽出腰间的白玉笛胡乱劈打,唐暮左摇右摆轻松躲过。打斗中唐暮的披肩滑落,另一头还卡在腰间。澹台灵卉踩住披肩,蹦跳中的某人被惯性拉扯摔了个狗啃泥。
看你如今要怎么躲。澹台灵卉抬起左手对准唐暮爬起的方向,那袖口之下闪着森冷寒光的分明一把精巧的袖箭。
“喂喂喂,闹着玩儿而已不用动刀动……”唐暮话还没说完,袖箭射出的短箭带着寒意从他鼻尖咻地掠过。
金嬷嬷登时面无血色。
“啊!”
八
昏迷中的夏侯君安被袖箭射中,直立而起,抱着小腿痛呼一声。
“二哥!”
“王爷!”
唐暮觉得这一幕又滑稽又可怜。本年度最惨,夏侯君安实至名归了。
还没走多远的老太医被雀儿一路小跑扯着拖回,喘着粗气伏在床边给渊王处理伤口。
“疼不疼啊?对不起,对不起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梨花带雨,抽抽噎噎。
夏侯君安微微勾起唇角,拍拍澹台灵卉的头:“二哥没事,没有很疼的。”
澹台灵卉哭地更大声了。
夏侯君安看向一旁的背过脸去唐暮,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灵儿乖,别哭了。”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二哥有些累,你先回去,等明日再来看看二哥好不好?”
澹台灵卉一步三回头,一百二十个不舍的退了出去。
“你……没事吧?”
唐暮侧身,手上尤自拍着衣服上的污渍,有事儿的是你才对吧,“我能有什么事儿?”
“你……”原来没哭啊,“你的脸。”
“我的脸?”一经提醒,唐暮才感觉到左侧脸有些微微的刺痛。伸手一摸,沾了半干的血渍。
哗,这丫头出手还挺狠,千防万防还是被破了相。
“王妃放心,伤口不深,保养得宜不会留疤的。”
老太医清理好唐暮的伤口,像个老的快要走不动的企鹅,慢腾腾的挪出寝殿。今天这番折腾,差点没要了他半条老命去。
“阿默,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唐暮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啊,别,没事。”他倒是想见死不救呢,可是良心不允许呀。
“对了,你怎么好好的会中毒?”王府戒备森严,吃穿用度的每道程序都有专人负责,要从饮食里下毒看着容易其实不容易。除非是那种下了毒就自裁的,否则总归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夏侯君安垂头,那个人终究是坐不住了。
问完唐暮就后悔了,人家要是知道自己会中毒,怎么还会乖乖吃下去。
“那个,我先回去换个衣服哈。”
不等人回话,唐暮就窜了出去。
头戴金色盘龙蓝宝石束发冠,一身流光云景龙纹袍的年轻男人,踏着人肉脚凳从马车上下来。渊王府门口的侍卫齐齐下跪。
“参见太子殿下。”
夏侯佳泽目不斜视,径直而入。
高朗指挥几个小厮将车上的补品搬下,跟随其后。
去往夏侯君安寝殿的方向金嬷嬷上前请安说王爷和王妃在花园里赏花儿。
“皇弟和弟媳还真是恩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唐暮懒洋洋的随夏侯君安起身,抱拳,躬身。
“弟妹这礼有些豪放呀。”
唐暮当然不知道女子应该如何行礼,更不知道梵璃的女子该当如何行礼,他只会他的礼。
“太子之前说一家人私下里应当不拘小节。但王爷要给太子行礼,我也不得不向太子行礼。既是行礼,什么礼都是礼,殿下说是不是?”
给你行礼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跟太子一行人过来的金嬷嬷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自家王爷看起来倒是镇定。
“呵呵,是,弟妹说的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这,是在干嘛呢?”不是说赏花儿呢吗,怎么跪了一地的人。
“捉贼。”
“捉贼?你府里丢东西了吗?”
“家贼。”
太子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立刻有人上来奉茶。
“我说二弟啊,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问一句答一点,一次说完不要吊你长兄的胃口好不好?”
夏侯君安回说正在调查自己前日中毒一事。不问自取即是偷,想取主家之人性命的,可不是罪大恶极的贼吗。
太子敛去笑容,茶杯“嗒”地落到石桌上,沉声问:“可有眉目了?”
“尚在查问。”
没说有没说没有。
“这么问当然不易问不出什么来。来人呐,给他们用刑。一十三道酷刑,通通来上一遍,看他们招不招。”
跪在地上的人连忙磕头求饶。
渊王未加阻拦,柴房的芽儿抖得尤其厉害。他是一时鬼迷了心窍,那个新来的丫鬟说只需把那药粉掺在王爷的药膳里。药膳是太医开的,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事成之后,她背后的主子不但会重赏他,还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他孩子的病。他心急孩子的病根本来不及细想对方怎么什么都知道。对方又说,王爷本来就是病入膏肓的人,就算没有这包药也活不久。一个将死之人换自己孩子一条命,他决定冒险一试。
现在招了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此时不坦白,受不住皮肉之苦再招,恐怕就必死无疑了。正当芽儿抖着浑身要站起来招供的时候,又听到背对着他的太子说道:“父母生养你们何其不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居然想着谋害皇子!”
这话说的芽儿又有些害怕,怕招了会连累家人。惶恐间他瞥到那个丫鬟在不远处的回廊边看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芽儿激动的站起身冲到太子身边指向前方:“是她!”
高朗手起剑落,芽儿脖子上慢慢渗出一道血珠,猝然倒地。
“喂,你!”唐暮蹲下身试探鼻息,已没了气息,抬手将芽儿瞪得老大的眼睛合上。
在芽儿指的方向,夏侯君安什么都没看到。
“居然是他!”芽儿莫名跳起来,金嬷嬷自然而然的认为他是起来认罪的。气急道:“亏我月月都将工钱提前预支给他,他居然想着谋害我们王爷!”
他?唐暮觉得太子的嫌疑都比死去的芽儿大,如今已然死无对证了。
“他为何需要月月预支工钱?”
“回王妃的话,芽儿的幼子患了重病,常需请医问药。只要他来找我,我必会支取工钱给他。只因,只因……”金嬷嬷早年丧夫丧子,对于这种情况心生怜悯。偶尔芽儿的工钱还未足月就被支取干净。她便会拿出体己来资助他,多年来将夏侯君安当做精神支柱的金嬷嬷想到自己帮助了这样一个人,心里懊悔的不成样子。
“既已经抓到凶手,二弟便可放心了。把这个贼子的尸体拖出去乱葬岗扔了。”
唐暮正要阻拦,只听夏侯君安说到:“父母之于子女之心情有可原,本王已无大碍。既已伏法,此事便就此揭过吧。”
不过是朝堂暗涌争斗下的牺牲品。事后渊王命人将芽儿的尸体送还,并给了一大笔安葬费。
“将来本宫继位,二弟如此仁慈怎能于朝堂之上助本宫压制群臣。”
“皇兄乃天之骄子,自有天佑。臣弟身体不济恐要令皇兄失望了。”
“你啊……”太子摇头,暗地里捏紧了拳头。
九
高瓦明堂之下的美貌少妇对着铜镜精心梳妆。和普遍穿着宽大衣袍的其他女子不同,她穿的是一身高束腰的中原形制汉服。她最近穿的都是这类型的衣服。渊王成婚当日,她曾看到过渊王妃的穿着。原本只是图一时新鲜穿的,没想到太子意外的很喜欢看她这么穿。她自认为自己要比那个搓衣板身材的渊王妃穿起来要好看的多。这种衣服能把她前凸后翘的姣好身材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不像他们国家的衣服,长成水桶那样照样能套进去。
耶律良娣抿完唇脂,丫鬟赞叹:“良娣真好看。”
太子沉着脸跨进门,看向一身招摇明黄色华服的良娣眉头微促。要不是看在耶律相国的份上,这个蠢女人给自己当通房侍妾都不够格。皮肤如此暗淡,却总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明明是一副小家子相,却总是喜欢扮成熟装性感,化个妆能把自己整得老十岁。不过是违心的夸赞了她两句,她便至今都穿着这些衣服。
夏侯佳泽一看到这身衣服就想到那个出言不逊的兆安公主,脸色更加不好看。
“殿下?”
太子立马收起刚才的不快满脸堆笑搂过她,耶律良娣顺势坐到太子腿上,丫鬟们纷纷退下。
“殿下今日可是又去渊王府上了?”
太子点头。
“渊王如何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二弟?”
耶律良娣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殿下是吃醋了吗?”
太子笑而不答,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哎呀,人家不是关心渊王,本来想给殿下个惊喜来着。”
太子皱眉,预感到事情不一般。果然耶律良娣兀自说:“前段时间渊王府里招了好些从中原来的人去府上做下人,臣妾便偷偷地安插了一只眼睛进去。”
“眼睛?”太子想到芽儿死后还盯着的那个方向,猛地站起身。
“殿下……”
“本宫没有告诉过你女人只负责在□□貌美如花便可吗。”
耶律良娣不知死活的靠过去搂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前,“殿下,兰燕只想为您排忧解难。”
如果她抬头,就能看见太子脸上极其不耐烦的表情。
太子强压着怒火问:“人呢,可有撤出来?”
“殿下放心。”
一个杀手怎比得上她的太子殿下?可怜那杀手还没从成功脱身的喜悦里缓过神来,便被一群无端出现的黑衣人围攻砍杀。为首的黑衣人在他身上一通翻找,收走了那几张还没焐热的银票。
“此人是易容进的渊王府,渊王那边再怎么查到了这步也会断了线索。谁也不会想到,那个从渊王府逃走的小丫鬟,会是个男人假扮的。”
太子明显松了口气。不过查不到线索归查不到线索,不代表渊王不会怀疑自己。他善待芽儿的家人,还有临行前他说的那番话,分明是在暗示太子自己无心争皇位。这和面对面挑明:我对皇位不感兴趣,你不要再针对我,不要再对我下杀手没什么分别。
不过,怀疑能奈当今太子何?
翌日。
太子从上书房出来,手上攥着一副被捏的有些皱了的字。一路上巡逻的侍卫,时而路过的宫女太监向其行礼问安他都似没听见般。宫人们不敢停留,匆匆回到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