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白[古代架空]——BY:三千大梦叙平生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录入:12-17

  朝中这些年党派相争,主战主和看似泾渭分明,真细细追究,却并不能全然分得清晰。
  枢密使投了当今的皇上,对先帝说要弱兵强国,转头就给这位怕死的皇上精心练出了支最精锐的暗兵营,刺杀朝臣灭口世族,无往不利。
  端王叔主战,却反而亲手压制禁军,断了这一把原本能最为倚仗的利刃。
  人心难测,朝局向来最易变换。禁军弱了,京城空虚便会遭人窥伺,易生动荡。战力太强,却又容易为别有用心者所用,反成其害。
  要想叫朝堂稳定,从军队这一处下手远远不够。先帝朝叫各方牵制,设法压制一家独大的念头是对的,只是中途错了方向,如今变法仍要再捡起来。
  禁军如今叫时势倒逼出的赫赫军威,将来的主事之人至少也要能镇得住。
  “此事交给我。”
  萧朔道:“不会有差池。”
  变法有参知政事师生操心,云琅就是闲来一想,闻言愣了下:“什么事?”
  萧朔摇了摇头,并不多说,握住云琅腕脉:“方才睡得如何?”
  云琅已习惯了他随时随地把脉,将手腕大大方方交出去:“不错。”
  两人各有操心,萧朔既然一时不打算说,想来是桩还要细致盘划的事。
  云琅心宽,将方才满脑子的家国天下顺手扔了,看着分明守车待兔的萧小王爷,没忍住乐:“先锋官,你若再这么唬我睡觉,休怪本帅——”
  先锋官全不受威慑,手臂揽着主帅的劲韧腰背,仍坐得稳妥。
  云琅:“……”
  他话说到一半,剩下的在唇齿间打了个转,迎着萧朔的视线,慢慢将后半句吞了咽回去,自耳后返上微热。
  也不知小王爷是看谁都这般架势,还是只在看他的时候堂皇,将他整个人不讲道理地填进眼底,像是世上除了这个便再没别的要紧事。
  云琅一向最觉得萧朔这个架势欠揍,偏偏叫萧朔这样静看着,又从来半分也扛不住。
  哪天一冲动,说不定会叫禁军追着狼烟绕军营跑步,就为了逗萧小王爷笑一笑……
  ……
  祸国殃军。
  云琅心中骇然,瞪了多半是能蛊惑人心的琰王一眼,挪得离他远了些:“给你下二十斤蒙汗药,叫你一头睡到仗打完。”
  萧朔:“?”
  云琅防患于未然,不叫他再侵蚀心志,抱着琰王殿下的暖炉,披上琰王殿下送的披风,下了琰王殿下的马车。
  走到一半,又倒折回来,拉开马车上精巧的暗匣,抱走了琰王殿下特意叫人准备的、满满一整匣少将军最喜欢的点心。
  -
  校场上,禁军仍在操练不停。
  “用力!没吃饭吗?”
  连胜厉声呵斥,劈手夺下一名兵士手中的长|枪,枪杆反磕在那人胸口,将他生生掼出数步坐在地上。
  连胜死死皱着眉,攥了枪杆,沉声:“站起来!”
  兵士已叫他慑得腿软,撑了几次,勉强爬起身站稳。
  “你们要去的是沙场,刀劈下来见血,枪捅出去就是个窟窿!”
  连胜寒声道:“以为见过一次叛军攻城,混了几个人头,就算见过血,能上战场了?若没有云麾将军在,西夏铁鹞子只怕早站在汴梁城头上了!”
  出征在即,禁军能给朔方军补充的兵力却仍有限。
  勉强能带上的,殿前司那些本就是朔方退下来的老兵还好些。这些新兵没打过一场正经大仗,与叛军作战时又有云琅护着,手下功夫徒有其表,其实尽是软绵绵的花架子。
  连胜心中日复一日地焦灼,想要对萧朔与云琅提,却又清楚以朝局如今情形,出征时日不可能再向后推迟。
  都虞候知他心事,叫那兵士下去休息,拦住连胜,低声道:“也莫要操之过急……”
  “如何不急?”
  连胜昔日跟着端王,比旁人更清楚朔方军情形,紧皱着眉:“枢密院胡乱折腾,朔方苦撑戍边这些年,军力早已疲惫。偏偏禁军能带过去的就这么几个……竟还大半皆是新兵,连千钧一发的要紧关头是什么样都不清楚。”
  连胜咬了咬牙:“殿下与少将军豁出命拼,才拼出如今这一方天地,如今朝堂上下都在盯着这一场仗,若是——”
  他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吉利,生生刹住,用力呸了一声,打了自己一巴掌。
  “谁心中不焦灼?”
  都虞候叫他挑起心事,重重叹了口气:“无非……尽人事罢了。”
  禁军暗弱了这些年,并非如朝堂一般,旦夕之间风云变幻,说整肃便能整肃。
  要将军力提上来,少说也要先挑出精装甲兵,七过八筛,再拉去不引人注意的宽阔平原草场扎下大营,苦练个三五年。
  这般练出来的兵,还是不曾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见过血、被杀意临过身,才知道畏惧生死,知道了怕死,才能再练出不畏生死的强悍精兵来。
  都虞候低声道:“当年朔方军那般强悍,好水川一战折戟后,也要一年苦练,才熬出一支铁骑……”
  连胜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终归心中焦急,抬头还要开口,忽然一怔。
  都虞候看他视线,跟着转过去,心中一喜:“少将军!”
  “连大哥好大的火气。”
  云琅抱着琰王殿下的点心匣子,一路闲散看过来,笑了笑:“我刚走到校场,就叫连大哥一嗓子吼得酥饼都掉了。”
  连胜:“……”
  都虞候咳了一声,回头瞄了一眼连胜,板住嘴角低声道:“少将军不知道,连兄这火可不止一天两天了。”
  禁军操练了几日,连胜便吼了几日,都虞候这些天日日跟着挨吼,耳朵到现在还嗡嗡个不停。
  但凡朔方军出身的,没人不同少将军亲近。都虞候看琰王殿下不在,同云琅在一处,放开自在不少:“您快劝劝连兄,叫他消消火。事情固然很急,可咱们也当真不能再在路上练兵了。”
  云琅压了压笑意,咳嗽一声,点点头。
  都虞候回头看了一眼,低声报备:“还弄坏了三杆枪、四柄刀,刀修修还能用,枪是真叫连兄给撅了,银子才赔了一半……”
  连胜眼睁睁看他当面告状,一口气堵在胸口:“少将军!”
  “无妨。”
  云琅停了与都虞候的嘀嘀咕咕,诚心安慰:“尽管赔偿,找琰王府销账。”
  连胜:“……”
  都虞候这般欠削的夯货料子也就算了,王爷昨日来了军营,调度妥当后看过一遍练兵,什么也没说,只安排妥当了要带走的辎重粮草与各营名单,便回了府。
  如今连少将军来了,竟也半分不知道着急。
  竟还吃点心。
  连胜满腔焦灼憋得要命,来回踱了几步,上前道:“少将军!这岂是儿戏的事?王爷纵然不知兵,您心中总该有数——”
  云琅收了笑意,慢慢抬头正色:“谁说王爷不知兵?”
  连胜一怔,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闭紧嘴立在原地。
  “连大哥,你跟在端王叔身边的时间最久。”
  云琅道:“我知道,你并非有意偏见,只是小王爷当年的确于行兵打仗的事不很开窍,你长久看着,心中就有了消不去的成见。纵然琰王殿下与我一起平叛,在你心中,此战胜数也尽皆在我。”
  连胜知错,咬紧牙关愧然道:“属下不该。”
  “我也知道,你当年教萧朔练枪,险些叫世子一招百鸟投不着林的枪法扎了端王叔的腿。”
  云琅慢慢道:“从此心有余悸,严防死守,再不准世子习武。”
  连胜:“……”
  都虞候倒是不知此事,谨慎道:“可王爷如今……身手分明很好啊。”
  “从此世子不能在王府练习。”
  云琅唏嘘:“就去我的云骑营,百鸟随缘投我的腿了。”
  都虞候:“……”
  连胜忍不住,低声拦着:“少将军。”
  云琅没多怀念往事,笑了笑,又收敛了神色看向连胜,缓声道:“我知你心中忧虑。”
  云琅抬头,扫了一眼校场上的禁军:“你担心这些年朔方军军力已被京中拖累得疲弱,禁军又不能补充战力,到时对上西夏大辽两方夹击,未必能拼得过马背上长大的骑兵。”
  连胜心头一提:“正是,此事若不处置妥当,只怕——”
  云琅看着他:“你忧虑这些,可曾对王爷说过?”
  连胜一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昔日王府一场家变血案,有太多人从此困在里面,年年岁岁,不得解脱。”
  云琅语气很淡,眸色却朗利:“可连大哥,你要知道,是有人一直在往前走的。”
  “我二人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不是我,是他。我们能走到此处,是因为这五年来,他没有一刻停下来歇过。”
  云琅:“你该看见,他早走出了端王叔的影子。”
  连胜心底震荡,终归说不出话,重重叩首:“属下知错。”
  “好了,我也只是替他说几句话,自家人犯不着这个。”
  云琅笑笑,俯身将连胜从地上扯起来,转向都虞候:“还有枪没有?借我一柄。”
  连胜怔了怔:“少将军,你要做什么?”
  “不就是没见过千钧一发的大场面?见识见识就行了。”
  云琅活动了下手腕:“连大哥,带你的人结阵护旗,我来夺。”
  都虞候倏地反应过来,满心欣喜,忙去要了一柄无人用的白蜡杆大|枪:“少将军要多少人马?属下这就派人去调——”
  “要什么人马。”
  云琅哑然:“当初我原本盘算,是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不带、一个也不告诉,我自己去北疆,带着朔方军把朔州城拿下来,从此年年岁岁镇着雁门关。”
  他这番话说得语气寻常,却分明可见其下的凛凛惨烈。连胜心口狠狠一拧,低声道:“少将军……”
  “说这个不是叫你难过,连大哥。”
  云琅道:“是提醒你,我太多年没领兵攻城,你大概忘了我的仗是怎么打的。”
  “不是要你练好兵,跟我去北疆。”
  云琅朝他笑笑:“是北疆之地苍茫广阔,戈壁绵延千里,带你们去,正好练兵。”
  连胜微怔,看着云琅,心头忽然一跳。
  云琅单手解了披风,连点心匣子一并抛进都虞候怀里。
  他身上的悠闲自在一分分淡了,眼底透出金戈铁马映着的寒泉冷光。云琅立在原地,将那柄枪在手里握了握,抬头望了一眼演练战阵的阵中帅帐。
  “连将军。”
  云琅道:“你若输了,带你的人绕整个大营跑三圈。”
  连胜心悬到嗓子眼,拧身扑回去:“结阵!金鼓在后,薄中厚方,护住主帐阵旗——”
  云琅身形已骤然掠起,踏过仓促顶上的生铁厚盾,手中长|枪绞开袭到身侧拦阻的兵器,直奔了帅帐前那一杆格外显眼的大旗。
  作者有话要说:#惹王爷生气#
  #跑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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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一百零七章
  禁军之内, 凡见识过那一场血战的,没人不清楚云麾将军的威名。
  镇着汴梁的军神,今日忽然朝校场大旗出手, 不少人甚至没能反应得过来, 已听见了身后结阵御敌的金鼓齐鸣。
  这些天来,禁军往死里搏命操练,听见鼓声本能反应, 飞快结成御敌圆阵。
  连胜一阵风卷回主帐,翻身上马,抄过随身佩刀。
  训练有素的步卒跟着鼓声,潮水一样涌上来,外厚内薄,中间藏着精锐的轻甲骑兵。
  云琅呼哨一声, 清脆马嘶随即应和, 雪白骏马自校场边飞驰过来, 箭一样射到阵前。
  众人尚不及反应,只看见一道流云般飒白影子直飚过来, 下一刻, 以逸待劳的盾牌阵忽然狠狠一乱。
  云琅手中只是杆寻常白蜡枪,枪杆韧过于坚,此时却像是灌了千钧之力,擂开近人高的沉重盾牌, 将外阵生生豁开一道口子。
  “连兄撑住!”
  都虞候在校场边压阵, 压了笑意高声喊:“少将军当初破敌阵, 最快用了一盏茶,一去一回茶水尚温。你好歹撑过一袋烟,回头也有说法……”
  “闭嘴!”
  连胜焦头烂额:“我若跑圈, 你也逃不了!”
  都虞候看见云琅在,心中安定再无忧虑,朗声笑道:“舍命陪君子,莫说跑三圈,跑三十圈我也陪了!”
  连胜恨不得将这夯货脑袋拧下来,一闪神再回看,竟见云琅已破开了第二层步卒围拱,再顾不上斗嘴:“弓箭手!盾牌上前弓箭在后,稳住阵脚!”
  操练时用的箭会拗去箭头,箭杆填石灰,人身上若有白点,便是中箭,不可再战。
  云琅单人独骑破阵,用箭阵已是胜之不武,若是上了弓箭手还拦不住,跑得圈数怕还要再翻一番。
  连胜背后满是冷汗,牢牢盯着战局,传令击鼓后撤,箭|矢齐发。
  箭折了尖,来势已缓去大半。云琅不以为意,枪身回转抡开箭雨,轻振缰绳催马,直闯入圆阵内藏的锋锐锥尖。
  骑兵营是侍卫司的精锐,当初高继勋手中最得意的一支强兵,人人配宝马良驹,随身的武器都是专门由精铁打造,无坚不摧。
  眼看云琅闯到眼前,骑兵营的新营校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口气掣出腰刀,策马直取云琅。
  来势太强,一味只守不攻,整个阵都要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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