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古代架空]——BY:十二渡

作者:十二渡  录入:12-24

  亓官修行快,筑基早,这副身躯便早早定型,虽然已经结了剑丹,也仍旧是少年的模样,身条略显纤瘦,一身的肌肤莹润白皙。而那一道狰狞丑恶的伤疤,就突兀地横亘于肩上,由颈侧至上臂、胸口,灵药催出来的新生肉芽扭曲地盘桓着,宛如一团蜈蚣爬在那副洁净莹润的躯体上,刺眼至极。
  云虺一眨不眨地盯了一会儿,展翅飞了过去。
  亓官脱得赤条条的踏进水里,刚一坐下来,就见云虺啪嗒着翅膀飞过来,在他肩头盘桓了一圈,圆乎乎的脑袋还凑过来,仿佛要找落脚之地。他便伸手抓住它的翅膀,顺手将它拉进水里,还朝它脑袋顶上撩了一捧水。
  云虺傍水而居,天性爱水,往常他洗沐之时,也喜欢扑进来玩水。果然它一入水就挥起翅膀来,扑腾起好大的水花,浇了他一头一脸。
  亓官手疾眼快地将那一长条身体按住,顺手捏住翅根叫它扑腾不起来,皱着眉毛看着它,严肃地道:“不许闹。”
  云虺叫他按住,正脸对着那一道扭曲盘桓的丑陋伤疤,顿时身体微微一僵,一双竖瞳睁得大大地看着他。亓官瞧它有些呆呆的模样,脸上不觉露出一个笑容,好玩地曲指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又弹一下。云虺只睁着眼睛望着他,一动也不动,似乎被吓住了一般。
  亓官捏着它翅膀玩了一会儿,见它也不挣一挣、躲一躲,无来无往,便觉无趣,松开手自顾擦洗起身体来。云虺叫他撩起的水花一惊,陡然回过神来,接着翅膀猛地收了一下,胡乱拍着水面腾跃而起,啪嗒着翅膀飞远了。
  亓官眨了眨眼,颇是疑惑地转头,看着它好似有些狼狈的背影,这是怎么了?
  等他洗浴毕出来,云虺也避得远远的,并不靠近。它一副圆条身体卧在桌上,双翅收得过于严整,肥短的脖颈微昂起来,竖瞳亦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瞧着仿佛有些严肃认真的模样,与往日的神气不太一样。亓官瞧了一眼,并未细想,抖开锦被,不一刻就沉入了梦乡。
  云虺听着他匀长的呼吸声,到底飞过来,在他肩头绕了一圈,呵出一道云雾缠上那半湿的乌发,须臾就见雾气蒸腾,湿气随着雾气散去。它瞧着亓官安宁的睡颜,许久之后,才卧在被外,合上双目。
  然而这一觉也并未睡得踏实。
  起先,是城墙上守卫的军士忽然少了两个。其时巡守的军士并未看见妖物踪影,只是听见武器磕在墙砖上的声响,转过头来,就发觉身侧似乎少了人影。
  巡守的军士是久经战阵的,立刻警醒起来,大声呼喝着小心戒备。
  扑啦啦——
  一阵迅疾的风扑面而来,城头燃烧火把映出的朦胧昏暗的光线中,甫见黑影一闪,那个呼喝的军士尚有一声含在喉中未及吐出,下一刻便消了声,人影也从原地消失不见。
  下一刻,一道炸雷般的声音吼了起来:“妖怪来了!”
  当——
  厚重的钟声传遍全城。
  等到第二、第三道钟声传来时,姜城从深夜中醒了过来。


第59章 结阵!
  钟声响起,姜城“醒”了过来。
  满城依旧静寂,没有一点灯火亮起,黑暗中,每家每户的百姓都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掀开家中事先挖好的地窖,把老弱先藏了进去。那地窖都挖得深,长长的狭窄一条,贮有食水,能进去躲藏十来天。
  安顿好了老弱,青壮们就抓着武器,沉默地坐在家中,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没有床弩那样的杀器,弱小的人族对上妖物没有半分反抗之力,然而别说床弩,就是弩箭也不是家家尽有的,人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坐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亓官也在钟声里醒了过来。
  他侧耳听了一下,掀被下榻,走到门口遥遥望了一眼,掏出剑来,正要踏上剑光,又转头瞧了一眼,见云虺啪嗒着翅膀跟在他身后,便伸手一捞,把它抱在怀里,驾着剑光直冲喧嚣之处。
  城墙上一片忙乱。
  这妖物速度极快,又有夜色掩护,每每人们借着火光窥见一点踪影时,那黑影一晃立刻就不见了,随之消失的往往还有他们披坚执锐的同袍。
  “结阵!结阵!”
  “弩手何在?!”
  声嘶力竭的怒喝声此起彼伏,军士们经历过最初的慌乱后,在呼喝中迅速结成平日习练的阵型,手里握着长刀长枪,团团背靠警戒,瞪着眼睛盯着黑茫的夜空,试图发现妖物的踪迹。
  有更多的军士在什长伍长的带领下奔到床弩跟前,十五六人为一组,借着昏暗的火光合力转动绞车,把弩弦张开扣在机牙上。填箭手把长有六尺余、如同长枪一般的弩箭安放至箭槽,又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捕捉妖物来去的动静;旁侧另有高壮的军士叉开腿、微弓着腰,死死盯着扳机,手里的大锤随时预备抡起来,只消一锤下去,弹起来的扳机就能把弩箭迅疾地送出去。
  但是,这妖物来去速度太快,又有夜色掩护,唯听得一阵阵扑啦啦振翅的声响忽远忽近,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踪迹。
  扑啦啦!
  一阵迅疾的风扑面而来,离得近的军士心有所感,张嘴就吼,“在——”剩下的话被一颗巨大的鸟头吞没,眨眼偌大一条身影就从城墙上消失。
  那妖禽吞了人不算,钢铁似的爪子一爪勾一个,将旁边两个军士抓在空中,再一松爪,两人就掉了下去,如填满了砂石的布袋一般沉重地砸在地上。
  “啊!”一个军士忽然狂吼一声,抓起火把在墙头胡乱奔走起来,一边厉声高叫,“贼畜生!有种来抓爷爷!看爷爷打了你来下酒——!”有三两军士反应过来,也取了火把下来胡乱挥舞奔走,借此吸引妖禽的注意。
  呼!
  疾风又至,遽然一下将火把吹熄,那举着火把奔走的军士也被一只巨爪劫到空中。填箭手们眼睛觑着空中的那点火星,飞快地校准方向。
  “放!”数声大喝同时响起。
  旁侧拎锤的军士仿佛跳了起来,健腰一扭,巨大的力道从脚底而发、经行腰背奔涌向手臂,再涌上铁锤,猛地砸向扳机。
  当!
  巨大的弩箭应声而飞,携着风雷之势向空中那点飞速移动的火星奔去。
  火星急遽下落。
  弩箭几乎全部落空,仅有一枝略微擦过妖禽翅膀。
  “唳——!”妖禽厉声鸣叫,双翅振出一阵狂风,铺天盖地向着城墙吹卷而去。
  就在这时,一团璀璨的剑光从远处奔行而来,破开狂风,只一刹那就到了跟前。剑光亮起时,妖禽察觉不妙,遽然振翅欲逃,然而它的翅尖刚刚扬起来,剑光就已将它整个巨大的身体都卷了进去,不过一刹那,那副铁石难进的身躯就在剑芒中寸寸消解、崩散,连一片羽毛都没有留下。
  剑光一闪,亓官落在城墙上,一手抱着云虺,另一只手还捞着一个不知生死的军士。
  城墙上风声呼呼,火把哔剥燃烧,无数双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一道剑光划破长空时,一行正匆匆往这边赶的人也正好看到。城主姜蕴抬头望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加快了奔行的速度,不一刻便上得妖物冲击的城墙。
  “将士伤亡几何?”她面色沉冷,一边大步走来,一边听着麾下将官禀报,目光则转了一圈,落在立在女墙后的亓官身上。
  黑夜能阻碍凡人的视线,却不能隔绝修士的灵识。亓官站在城墙上,灵识铺开,就见城墙外的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十具尸体,除了少数缺胳膊少腿的,余者多数是被妖禽抓到空中扔下,活活摔死的。
  跟在他身侧的云虺忽然转过身,一双竖瞳盯着接近的人。
  姜蕴适时止步,客气地拱手施礼:“多谢亓仙师仗义出手。”
  亓官没有转身回头,也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些躺在城外地上的人。
  姜蕴直起身来,眼睛直直盯着亓官,眼神显出些许锋芒。她道:“妖物已经除去,此地暂时无忧,仙师若是有暇,可否随吾往寒舍一叙?”
  云虺盯着她,兽瞳在闪烁跳跃的火光中闪射出些许冰冷的光。
  跟在姜蕴身后的姜禾看了看城主,试探出声,“亓仙师……?”
  亓官转过头来。
  姜蕴的目光瞬息不错地放在他脸孔上,片刻后,将手一引,做了个“请”的姿态。
  亓官看懂了。他略微皱了一下眉毛,伸手捞住云虺抱在怀里,当先朝前走去。
  城主府。
  姜蕴端着茶盏,沉吟片刻,忽一抬眼,开门见山地道:“恕我冒昧,亓仙师问知宗门方向后,可是已有离去的打算?”
  亓官抬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蕴直直地盯着他,一点也没有遮掩自己的心思:“若是仙师已有离去的打算,还望能尽早动身。”
  亓官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问:“为什么?”
  姜蕴直白地道:“姜城子民口口相传的,应当是不顾惜己身,为百姓流血牺牲的凡民英雄故事,而不是仙人偶然路过,施展法力降妖的传说。”她眼中迸射出锋锐的光芒,咄咄逼人地盯着亓官,“既然仙人的庇护只是偶一为之,与其让百姓抱有仙人解救生民的万一希望,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仙人出现,只能依靠凡民自身的力量去杀妖除魔!”


第60章 要走了
  亓官的眉毛皱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既困惑又茫然。
  他听不太明白姜蕴说的话,不过却听出了她言语中的逐客之意。
  姜蕴盯着亓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中自然流露出一股迫人的强势。然而,下一刻,她就见亓官脸上的困惑与茫然尽皆褪去,那双眼睛亦清明回视而来。
  他摇了摇头,道:“我不走。”
  师父先时说过,让他经历凡尘,历练道心。虽然他不懂道心要如何锻炼,不过,既然师父让他在姜城多待一段时日,他就要继续待下去。
  姜蕴闻言有些诧异。她收回迫人的气势,瞧了亓官一会儿,垂目啜了一口茶,停了一时,方道:“亓仙师愿意在姜城长住,我这一城之主自然求之不得,但既然居于姜城之中,有些个规矩,还望仙师能够遵守。”
  云虺微微转了转头,一双竖瞳直直盯着她。亓官也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蕴放下茶盏,抬起眼皮,语调冷静:“仙师平常愿意修行也罢,闲来愿意在城内游戏、品尝本地佳肴也罢,这些都由得仙师高兴,只是再有妖物袭城的事,就不必劳烦仙师亲自出手了。”
  亓官眨了眨眼,脸上带着难解的疑惑,问:“救人不好么?”
  姜蕴并不回答,只盯着他,言语中带着一股不容抗辩的气势:“规矩如此,既然仙师要长居姜城,那么就要按姜城的规矩来。仙师若是不愿遵守,尽管离去。”
  亓官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一言不发,站起身来朝外走。云虺啪嗒着翅膀,主动钻进去他怀里,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权做安慰。亓官低头看了一眼,抬手将它抱住,继续往前。
  一旁的姜禾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姜蕴,满脸困惑:“城主……?”
  姜蕴并不理她,慢慢地将一盏茶喝尽,才道:“你若是闲着,就去莲师那里听候吩咐。”
  亓官回到听风苑时,云虺已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将这一长条放在枕边安顿好,忽然感觉须弥芥在发热,遂将玉牌掏出来,熟练地将灵识沉入进去,果然就见师父已在等他。
  “师父。”他过去,牵着师父的袖角,仰脸看着对方。
  “此事我已知悉。”陆丰摸了摸他的头发。
  亓官看着他,脸上尽是困惑:“师父,救人不好么?”他想不明白,当初妖潮袭城,老左拼着丢了性命也要救人,怎么如今姜蕴反倒不让他救人呢?
  陆丰垂眼瞧着他,手指不觉微微一动,揉了揉他的发顶,而后缓声道:“并非救人不好,只不过,你救人的方式不如她所期望的罢了。”
  亓官一脸茫然。
  陆丰知道他心思简单,不懂这些弯弯绕,也并没有敷衍。
  他神念一动,在这片天地中化了两个蒲团出来,拉着亓官挨着坐下,这才开口教他:“凡民力微,遇上妖物祸乱,往往死伤无数,修士却有斩妖除魔之能,所以从古至今,凡民便对修士颇多敬畏。各地还立起了许多庙宇,供奉仙师香火,其中不乏修士中的一些前辈先贤。”
  “如今又与从前不同,凡民造出了床弩这样的杀器,便是没有修士,遇上妖物时也有一战之力,如此,凡民虽然不减对修士的敬畏,但也难免会生出另外的心思。”
  “与其小心翼翼地供奉、冀求仙师来庇护身家性命,何如自己就有杀妖的能耐,不必屈心迎奉仙师舒爽?”陆丰面色平静,徐徐道来,“姜蕴乃是一城之主,既掌权柄,就有权欲。如此,有能耐灭除妖物之后,自然更难忍受自己头顶还有修士驾凌。”
  亓官睁大眼睛看着陆丰,听得懵懵懂懂。
  陆丰摸摸他的头发,又道:“姜蕴手里既然掌握了除妖的杀器,有能耐庇护子民,不愿再迎奉修士,首要便是去除凡民对仙师的崇拜敬畏,所以要教民间只传颂凡民生出来的英雄,而要禁绝修士降妖的传说。”
  “她在姜城练出一支能斩除妖物的精兵,卫护子民,虽然有所牺牲,不过威信却养了出来。姜城之中,只闻城主和军士威名,少见对仙师的敬畏,就是那名器修长居于此,也并未听闻街上有关于她的传言,恐怕也是因为她不会干涉军士斩除妖物、卫护姜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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