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还有人不知死活,在上表一日后,当众逼问皇帝:“陛下可有明确太子人选?”
皇帝道:“有,朕已拟秘旨几道,分别交由重臣保管。朕死时自有新帝继位,不会生乱动摇国本。你若着急,就现在杀了朕,看看是谁继位,如何?”
吓得那臣慌忙跪地大呼不敢。
见皇帝如此说了,他们也只得作罢,不敢再问。
年近八旬的胡杭升入京中得了个三品都统,还以为自己又熬了二十来年,翻身的机会终于到了,又故技重施,派人勾连大耀和吐蕃,许以好处,让他们假意躁动,备战滋事,想将明瑞然和白赫云引出去,好方便他京中起事谋反。
不料,宁王赵安辰在朝堂说:“战事未起,边境增兵固防虽然迫在眉睫,但守卫京城还是尤为重要。抽调禁军由其他将领带兵前往,武国公仍需统领大部分禁军镇守京城,暂不可擅动。”把武国公夫妇留下了,派了司马晗和罗羽宁带兵增防盛耀边境,蒙青和邵黄飞去西边吐蕃边境。
胡杭恨得牙痒痒,道:“宁王年少,还未及弱冠就如此难缠,来了个不见兔子不撒鹰,日后必成大患。”不得已又将琼州特产----见血封喉,提炼至纯送往大耀,又许以重利,里应外合发动战争,将武国公夫妇引出京城,借大耀之手趁战争之便除了明瑞然。
大耀自然乐意帮忙,要是没有明家这个明瑞然,他们早就南下将富庶的大盛疆土吞了,何至于拖到如今还在并立于世。
白氏密卫也不是吃素的,虽各有侧重,但实力不弱于龙鉴司,早已得知此消息。
之前朝廷已派出得力将领增防边境,这次武国公又请战,并称京中无人镇守,推举国丈胡杭暂代其职,接掌京中留守的禁军。
皇帝也道胡杭官居太尉时领兵治军有方,未有过失,允准了。
如此一来乐坏了胡杭,以为老天助他,让明瑞然晕头转向地推举了他。
北方战场由武国公明瑞然坐镇,一边运筹帷幄一边当缩头乌龟。
大耀主帅知道明瑞然必是一马当先,没想到这次却坐镇后方,几经周旋耐性告急,决定全军总攻。
明瑞然乘势设计吞了大耀七万兵力,最后才亲自出营上阵,故意中箭阵亡。
司马晗和罗羽宁一边哭一边带着大盛将士和三万大耀残军拼命,弄得大耀全军覆没败北而归。
而西边战场是白赫云坐镇,同样重挫吐蕃后阵亡,没让吐蕃占到半点便宜。
大盛全胜,皇帝高兴,跑到皇后宫中找四皇子去御花园放风筝。四皇子笨拙,把风筝挂到了树上。皇帝玩心大起,撸胳膊挽袖子非要爬树亲自上去拿,结果还没爬多高就摔下来了,后脑勺着地,驾崩了。
装着武国公夫妇遗体的棺椁被三百将士率先快马抬回京中,设灵堂于武国公府。
此时,胡杭早已把自己养在地方的数万私兵甲士悄悄引入京畿混编于禁军之中。
得知那三人全死了,他高兴得失去了理智,不过还存了一些谨慎,先跑到武国公府吊唁,瞻仰遗体,见武国公夫妇面色青黑确实是中毒身亡,便安下心去宫中问皇后。
皇后说亲眼所见,皇帝确实摔死了,正在由礼部操办丧事,而礼部尚书又是胡氏一边的。
胡杭大呼:“天助我也!”
为防以后皇室子嗣造反,他让礼部把丧事办得盛大一些久一些,等所有皇室成员,什么皇子皇叔皇侄子都进了宫,好全部一网打尽。朝中大臣们每日祭礼是必然要在宫中的,他不担心。
有一人他还格外考虑了一下,就是小武国公白氏少主明笑阳,虽然才十六岁,却是个举足轻重的大祸根。
胡杭让礼部和吏部以“继位与袭爵不避红白”为由让明笑阳当即袭了从一品国公爵,国丧大于民丧,如此身为朝廷官员的明笑阳也必须依制进宫祭礼。这就可以一锅烩了。
帝灵设于福宁殿,皇室在殿内祭礼,朝臣在殿外祭礼。
祭着祭着赵安辰和明笑阳就不见了,胡杭也不慌,他知这二人确实已经入宫,派人严查就是了。
到了傍晚酉时,胡杭矫召,让凯旋的禁军缓行,只能在京郊扎营,不得召不可入京。京中原明瑞然的部下将士,全部被下了待命的命令,禁军里的几万胡家亲卫甲士单独出动,关闭了城门。
此刻年事已高的钟老太师和三朝元老们,还在福宁殿内询问皇子,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探讨谁来当皇帝的问题。
宁王是继位最佳人选,却遍寻不到,无奈之下钟老太师去问三皇子康王赵澈。
康王不愿,扭着脸拼命眺望远方。
老臣们不依不饶拉着他追问原由,他只好假装受惊晕倒。
老臣们又问四皇子敦王赵秋。是个人都知道四皇子愚弱无能啥也不是,一根头发丝的事都自决不清楚。四皇子也哭天呛地坚决不当皇帝。
老臣们走到离棺椁最近的五皇子庆王赵清身旁看了看,虽知他也不是什么好材料,不过皇帝去世这几日宁王一直逼着庆王主事,这庆王得宁王背后相助,主事多日也未见纰漏,难得没掉链子。
老臣们道:“那就庆王殿下吧,今日登基吧。”
谁知赵清一听,犹如五雷轰顶,直接晕了过去。
几个老臣哪肯善罢甘休,一顿拉扯,又灌水,又掐人中,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庆王鼓捣醒了,将此事定下。
庆王扒在棺椁上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六弟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老臣们还提醒他:“这是陛下的梓宫,不是宁王殿下的,您叫错了。”
庆王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老臣,又急又气,坐在地上哭得天崩地裂:“父皇啊,你让儿臣怎么活呀,把儿臣一并带走了吧!”
老臣们看庆王哭的如此真情实感,痛心疾首,纷纷点头:“果然不错,庆王当真是个至孝之人啊,定能得上天护佑,如此仁孝定会是个好皇帝,就这么定了!”
庆王闻言,哭得更伤心了,恨不得一头撞死。
明笑阳知道皇帝是吃了白氏的假死秘药,可他不知道他爹娘中的剧毒也是被白氏密卫偷偷换过的,还以为爹娘真的死了,连同明玦一起悲伤得死去活来。明乐几日前跟着沈凌霜去扬州玩了,不知这些事。
宁王赵安辰在祭礼时回头看见跪了几天丧的明笑阳脸色十分不好,心疼不已,把他塞到了御书房的密室里照顾,待哄着他吃了点东西睡着后才又回到福宁殿。
看时机成熟,胡杭带兵围了福宁殿。
钟老太师跑出来问:“胡大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赵安辰道:“他要举兵造反。”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胡杭不做理会,只大声问在场的所有朝臣:“愿意效忠胡家的就站到他身后,大局已定,识时务者为俊杰!”
钟老太师和一群老臣气得吹胡瞪眼,骂道:“老匹夫,哪有人会和你同流合污…”
话音未落就有大半朝臣都站了过去。
钟老太师顿足捶胸,颤微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啊,不得好死啊!混账!”
庆王吓得抓着赵安辰袖子不撒手。康王往门旁一歪,道:“全完了。”
四皇子拉了一下皇后衣袖,却被无情甩开。
皇后道:“和你那死鬼母亲一个窝囊样,指望你不如指望我自己,你去死吧。”说罢出了福宁殿,走下殿阶站在了胡杭身边。
宁王道:“父皇觉得如何是好?”
皇帝从棺椁中坐起,道:“还以为要多躺几天呢。”
众皇室百余人都回头看诈了尸的皇帝。
康王“啊!”了一声,真的晕了过去,顺着殿门倒在一边。
庆王也扯着赵安辰袖子喊:“六弟,你看,父皇诈尸了!”
阶下胡氏一众抬头望见殿门处皇室皆往后看,也跟着向里面张望。
皇帝穿着丧服走了出来,坐在阶上,道:“来来来,让朕看看,站在国丈身后的都有谁呀?别藏别藏,露出脸来让朕看看清楚!呦,官都不小啊,看上去有二百余众啊。”
钟老太师气到头脑发晕,指着惊呆的胡杭大骂:“畜生啊,今日乃陛下头七,你这逆贼,陛下都被你气诈尸了!陛下呀,老臣无能啊!”
皇帝道:“胡杭,这么多年你不思悔改,挟势弄权,勾结地方官员,克扣数个州府地方军兵饷以私蓄甲兵,串联朝臣培植党羽,欺君罔上,杀人灭口,草菅人命,桩桩件件朕都知道。”
胡杭惊愕道:“你何时…”
皇帝道:“在你逼朕娶你女儿为后时,朕就知你有不臣之心。”
胡杭冷冷一笑:“你知道又如何,活过来还不如继续装死,今日你必死!”
皇帝道:“你里通外国杀了明瑞然和白赫云,我且问你,如今没了这二人,大耀陈兵二十万蓄势待发,你如何应对?这江山你可坐得稳?”
“是你杀了我爹娘?”明笑阳醒来发现赵安辰不在,就跑出来寻,刚巧听见这话。
胡杭见事已至此,没什么可瞒的,侧头问副将二十万大耀军队是怎么回事,副将说刚得到消息确有其事。
他眼中凶光一闪,要将京中之事速战速决,看了一眼明笑阳:“你爹娘正是老夫所杀,你奈我何?今日你们都得死!”挥手下令进攻。
众甲士未及上前,就见福宁殿顶之上霎时射下漫天箭雨,副将举盾护住了胡杭,胡杭身后的叛臣和叛军却纷纷倒地。
殿顶之上站着一个身着红锦瑞云袍的女子,正是白氏火之精卫的掌事火鸢,身旁飞身而上一排身着白袍的白氏精卫。
一阵箭雨过后,又从宫殿四周飞下数百白氏精卫在殿前与五千甲士大肆厮杀。
胡杭大喊:“怀儿快去杀皇室宗亲,杀光他们皇族的王爷们,这天下就是我们的!”
胡怀得令,挂着一只伤手带人直冲阶上。
明笑阳夺了两杆枪,扔了一杆给赵安辰,自己也同叛军厮杀开来,一路朝着胡杭杀去。
庆王见赵安辰接了一杆长|枪,又见来势汹汹带人杀上来的胡怀,道:“哎呀,你拿枪有什么用啊,你又不会使。”壮着胆子去旁边捡了一把刀,挡在了赵安辰身前,大喊一声:“莫要伤我六弟,本王今天跟你们拼了!”
赵安辰见庆王的架势,哭笑不得,伸手把他丢到了身后。
白氏精卫战力强悍,立于禁军甲士之中,几乎完全不会受伤,三百白氏精卫一个时辰就足以杀光五千甲士,可殿前又接连不断地涌入了上万甲士,一时之间难以行动自如,都在奋力搏杀。
明笑阳武功高绝穿梭于甲士中毫不费力,离胡杭越来越近。
胡杭知他是个不好惹的,令甲士着力围攻他。
明笑阳刹那间成了杀阵中的台风眼。
胡怀也势在必得地叫嚣道:“几个废物王爷我还杀得了!”
康王刚醒过来,朦胧望见殿外人影攒动互相厮杀战事惨烈,声音更是震撼,转瞬又吓晕了。
未等赵安辰出手,殿顶落下一人,稳稳站在皇帝身边,正是白赫云。
赵安辰一惊:“云姨?”
胡怀倒霉,跟白赫云打了个照面,被白赫云化筋加碎骨一击连掌打飞,落在地上稀碎一滩。
胡杭见独苗孙子被杀,痛心疾首,狠狠嘶吼着:“都给我上,给我杀了明笑阳,让白赫云也尝尝丧子之痛!”
明笑阳只是瞪着眼睛死盯着胡杭,一心想要给爹娘报仇,根本没回头,不知白赫云活过来了。一听胡杭大喊,没来得及反应他喊的是什么内容,只是听到“白赫云”三个字就已是暴怒,哪里还在乎什么被多少人围攻,只想着杀了胡杭这个老匹夫。
明笑阳十八般武艺齐齐使出,杀了个昏天黑地。
皇帝坐在阶上笑:“云儿,你这儿子年纪小小如此勇猛,比瑞然当年还要厉害得多啊!”
庆王看着明笑阳杀得这般精彩,霎时振奋异常,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举着刀也要冲上去。赵安辰又把他揪了回来:“五哥不要添乱!”
明笑阳接连几日大悲无眠,还惨白着脸在宫中跪了几天丧,现又被围攻,拼杀良久,再怎么勇猛也是血肉之躯,不知何时会倒下。
赵安辰盯着他,额爆青筋,咬牙道:“云姨,父皇就交给您了。”纵身一跃,御着“飞霜”朝明笑阳飞去。
吓得皇帝一哆嗦,拍着大腿急得跳脚,大喊:“哎呦,我的辰儿啊!我的大盛江山啊!刀剑无眼啊!”
白赫云鄙视道:“我儿子厮杀,你笑看好戏,你儿子下去你就这副德行啊?放心吧,辰儿比笑阳强多了,绝不会受伤的。”
皇帝很焦虑:“真的?”
“嗯嗯,真的真的,坐下吧,继续看。” 白赫云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别担心。
皇室宗亲们见宁王冲了出去,都慌忙抻着脖子观战。见赵安辰武艺精湛,迅速冲杀,眨眼间冲到了被围在甲士之中的明笑阳身边。康庆二王惊讶地嘴都闭不上,在此之前,他们从来不知赵安辰会武功。
胡杭发狠,却莫名后继无兵了,抓过一人问,方得知后面万余人都被明瑞然带禁军剿杀干净。胡杭才知诈死的不止一两个,狠瞪着阶上的白赫云吼道:“你这狡诈的女人!”话音未落就被纵马飞驰而过的明瑞然从背后一枪穿胸。
殿前残余叛军也被冲过来的禁军将士以摧枯拉朽之势杀了个彻底。
明笑阳本就疲累不堪,难免有些气息不稳,但依然出手利落,死死支撑毫不示弱。忽见爹活了,回头望见娘也活了,他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绷着的身体身体也瞬间如抽空一般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