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霜莫名其妙:“我为何不能拒绝?”
“他哪里不好了?相貌堂堂贵为王爷,且还是个…洁身自好的君子。”虽后半句所言不虚,但不知为何,明笑阳总觉着莫名心虚。
沈凌霜笑道:“他好你嫁呀,凭什么我就非得看上?”
明笑阳气道:“你拒绝就好好拒绝,平白拉扯我干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好歹你我两家还是故交,要甩锅甩给别人,扣在我头上算怎么回事,破坏我们兄弟情谊,你太缺德!”
白赫云抬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我怎么把你养得如此没风度!”
沈凌霜忽然不说话了,脸红道:“他认真问我,我又怎忍心骗他?”
明笑阳道:“你大可实话实说,说你不喜欢他就得了,扯我出来干什么?”
“你怎知我说得不是实话?我喜欢你不行吗?”沈凌霜杏眼圆睁,还绯红了脸。
明笑阳败下阵来,心道:“这算是遇上高手了,明明就是胡诌,还说得像真的一样,再不想办法这锅如何能甩得下去。”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哀求道:“好姐姐,弟弟还小,背不动这锅呀,劳烦您慈悲为怀,换个方向重新甩一次可好?”
沈凌霜上下打量他,道:“你哪里小了?”
明笑阳被这话当头一击,换上哭腔跪地去抱白赫云大腿:“娘啊,你看她欺负我!”
白赫云笑道:“要是霜儿愿意,那我也同意,两家至交知根知底,霜儿又聪明漂亮,年纪轻轻执掌家业极为能干,如此门当户对,我看再好不过。”
完蛋,最后一根稻草也拽折了,觑着泪目打算再寻一根。明乐刚好在一旁看热闹,一瞧他这挤眉弄眼的,立刻心领神会,一溜烟儿跑了。明笑阳不由心中哀叹:“天生我妹真没用!”还不死心地拧着脑袋使劲向后瞄,正看见光着头一身僧袍的赵安辰走了过来,心中大喜,总算有救了,忙跑过去拉着赵安辰的袖子晃荡:“辰哥哥,她们欺负我!”
赵安辰一见沈凌霜就不悦,她总打明笑阳,那次苍龙山夺马害得明笑阳风尘仆仆一路奔走,大半夜泥人一样误打误撞跑进他园子讨水喝的模样可把他心疼坏了。可此刻见明笑阳这么窝囊,又气他不善拒绝纵人妄念,故意冷声道:“沈姑娘不好吗?”
明笑阳愣住了,窝囊样也瞬间没了,直起身板负手道:“嗯,也挺好的,配我正合适。”阴沉了脸走了。
赵安辰心中懊恼,后悔刚才所言,转身去寻。明笑阳安静地窝在书房翻书,见他来了,阴阳怪气道:“宁王殿下大驾光临,寒舍真是房倒屋塌,您这尊大佛在天清寺呆够了跑我这放光来了?挺闲的呀。”
赵安辰这时是个和尚,这源自前些日子皇帝提了一句:“胡氏乱党现已铲除干净,安全了,让司天监选个吉日,你就领封太子移居东宫吧。”他不愿,二话不说直接跑到天清寺落发为僧了,气得皇帝跑出宫去追到天清寺话疗。
那天的阵仗可是不小,皇帝带着武国公明瑞然,让禁军把天清寺围了。白赫云和明笑阳得知消息也跑去看这是怎么了。康庆二王听闻宁王不知为何竟当了和尚,受了不小的惊吓,也连滚带爬奔到天清寺。
庆王迈进禅房就见一光头盘坐榻上打坐入静闭目不言,眼泪哗啦就下来了,扑上去摸着赵安辰的光脑袋,哭道:“六弟啊,你这是为何?啥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如此啊,你说,五哥能给你办到绝对答应你!”赵安辰不答他,只道:“施主请自重。”庆王一听更哭得厉害了。
皇帝坐在一旁扶额闭目满脸心绞痛,康王大约猜到了,问:“六弟这是不愿继位?”坐在皇帝身边的明瑞然拧着眉头点了点头。康王双手一摊,站到一边去了,幽幽叹道:“都说己不所欲勿施于人,我也不愿,没法劝了,要不五弟你来?”
庆王突然不哭了,忙起来站到康王身边道:“三哥莫要胡说,我哪有那等才能,你文采出众又是幸存皇子中最大的,你为长你上!”
皇帝睁眼瞥了一下康王,吓得康王立刻端起腔调,吟诗一首,但过于惊慌找不到韵脚,就临时改成咏诵了:“啊!看我大盛江山如此婀娜多姿,千娇百媚,让人百看不厌,热血沸腾啊,那山间的涓涓细流,犹如……”
“你给朕闭嘴!”皇帝实在是受不了了,抱着脑袋打断康王淫词艳曲的臭诗。他素知白赫云足智多谋,抬头道:“云儿,辰儿最听你的话,你说话呀。”
“这皇家立储之事,我等外臣不容置喙,全靠陛下圣心独断,我若开口大逆不道,万古骂名,臣承受不起呀。” 白赫云赶紧置身事外,真心不想亲自去逼迫赵安辰。
明笑阳问:“你们……好像都不愿当皇帝,那不还有个四皇子敦王吗?”
庆王道:“你是没看到,那时胡氏兵变父皇假死,那些老臣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去问四哥时,他拒绝的有多么悲壮,事情一过自请远封,一出宫就连夜跑去封地,一副宁死不回京的模样才不愿当皇帝。”
皇帝欲哭无泪:“当初我那平王和惠王两位皇兄,为争至尊之位,你死我活,最终玉石俱焚,史书上为争皇位骨肉相残的比比皆是,为何到你们这,就兄友弟恭如此谦让啊?谁都不肯当皇帝?那我大盛江山怎么办?”猛地站起指着赵安辰,强硬道:“你这逆子,你出家?你就算成佛了也得给我当皇帝去!”
赵安辰则闭着眼睛岿然不动,没听见一样。白赫云心知这不是办法,宁王从小就是个执拗的倔脾气,心情好了吃软不吃硬,平常一向软硬不吃,威胁恐吓没用,道:“实在不行,抓阄吧。”一语惊死所有人。
赵安辰还是没反应,拒绝抓阄。
白赫云眼珠一转,假意叹道:“帝王无能天下乱,内朽外辱战不休,终还是我们将门要受累去血染沙场,明家大儿子明玦是养子,且是个二品文官,也就笑阳这一根独苗,早晚要断送在乱世之中了,将门宿命也!”
赵安辰忽然睁眼道:“我可辅政。”又闭上了。白赫云忙戳了皇帝一把,示意他赶紧见好就收,皇帝无奈只好看着康庆二王,道:“你俩抓阄吧。”庆王不幸中阄,此后虽未公示,却也内定了。
庆王也因此终日长吁短叹自己既无治国之才能又无六弟之魄力,于公不敢继位,为私不敢要挟父皇,毕竟母妃也要安度晚年,又不像宁王母妃是他父皇的灵魂挚爱。他要挟不起,只有被要挟的份儿,只能认命。
之后庆王不管是寺庵还是庙观,也不分观音还是关公,但凡遇见能拜的地方,必然要进去虔诚跪拜,留下香油钱,愿望只有一个:“希望父皇能身强力壮长命百岁,最好能再活五百年。”
皇帝让赵安辰回府,赵安辰却说寺中甚好,要清修些时日,闲人勿扰。皇帝拿他没辙,只得由他去了。
赵安辰除了经常去探望明笑阳以外,当真不出寺。这次又来武国公府探望,撞见了沈凌霜这一出,还出言有悔惹了明笑阳生气,才来书房哄人,道:“我来看你。”
明笑阳道:“那看过了,还活着,你走吧。”
赵安辰见他此时不宜沟通,点头道:“好。”转身走了,气得明笑阳将书扔了老远狠踹了一脚桌子,后又吃痛抱着脚揉。
直到明笑阳带着妹妹和康王同沈凌霜的商队一起去扬州,赵安辰都没来相送。
第7章 回眸路
一路山高水长,明笑阳才知何为失落。
明乐看他马车向前脸朝后,说了句“半年而已”安慰他。沈凌霜不解其意也跟着掀起车窗帘向后看,还问:“后面有什么?”明乐笑道:“越是没有越是看呀!”
沈凌霜好剑,一眼就发现明笑阳的佩剑绝非凡品,借来把玩了一番,此剑通体暗红灵动,幽深通透,与剑柄星辰流转般的纹路浑然一体,出鞘时剑身光芒耀眼,犹如朝阳升起,锋利轻薄,又无弱相,恰而有一种凝聚而来的坚实和霸道。
由衷叹道:“轻灵且凝重,万执凝一锐的霸气势不可挡,铸剑的剑意极是坚毅,剑身也堪称世间绝品,此剑何来?”
想起剑的来历,明笑阳的失落更上一层楼。
明乐道:“沈姐姐不知,这是宁王哥哥送给他的十六岁生辰礼,由唐氏奉命锻造十年而得,厉害吧。”
康王见缝插针道:“霜霜若喜欢剑,我可遍寻好剑来,去唐氏打造一把也成。”
沈凌霜道:“想要什么我自己能找,这把剑极致如此,哪是随打随有的。”将剑还与明笑阳,又问:“宁王殿下送这么重的礼,那他生辰你如何回礼的?”
明笑阳道:“秘密。”
“想不到我六弟还有这般心思,难得。” 康王又向外望了一眼:“你那马也不错啊,金灿灿的,我六弟不滞一物唯独喜欢马,有一匹十分神骏,与你这匹很是相似,你何处得来的?”
明笑阳道:“就是他那匹,给我了。”
康王眼珠子快要瞪出了眼眶:“这是天佑?”
明笑阳点头:“正是。”
康王沉默半晌欲言又止,实在忍不住了:“明笑阳,若有一日你负我六弟,我定不饶你,他待你不同,我这亲哥都无此待遇。”
明笑阳道:“他那么多好马给我一匹又怎么了?是他骗我,失约在先,他说给我的马就当是赔偿了,我说不够,他还签了卖身契,在我手里画了个圈,把自己也抵了。”
康王大惊:“啥?卖身契?他骗你什么了?”不只康王惊,明乐和沈凌霜也惊。
明笑阳道:“他说出宫当日就来找我,他没来。”
康王松了口气,不过是哄小孩儿的玩笑话,慢慢说起了此马的来历:“天佑比他所有宝驹加在一起都好。他十六岁时听吐蕃的使者说起,在吐蕃的一个部落里有一匹难得一见的汗血马王,和部落首领的最爱的汗血宝驹相配,首领的宝驹刚刚怀上小马,定然会是匹绝世好马。他就去找父皇要小马,父皇很为难,毕竟不是在大盛境内。父皇让他到御书房处理政务,为期两年,就把小马给他。他不喜政务,却真的从早到晚去做了两年苦力,十八岁时得到了天佑,天佑刚满一岁,谁知刚一出宫竟然给了你!”
沈凌霜道:“初次见宁王就有一种冰雪神仙落凡尘,切勿亵渎拒人千里之感,不曾想竟是个温暖慷慨之人,将来哪个女子有幸成为宁王妃,死而无憾了。”
康王忙道:“不不不,霜霜第一眼的直觉才是对的,谁要是不幸成了宁王妃,定会生不如死。他本性冰凉,我才是温暖的,不信你摸摸。”
沈凌霜委婉道:“滚。”
康王道:“是真的,情敌有明笑阳一个就够头疼了,我那六弟自幼冰雪聪明却沉默寡言,人见人爱最是白皙俊美,可我父皇养了他十八年都没见他笑过一回,从来都对美女不屑一顾,那样的不适合你。明笑阳更是追求者一望无际,竞争压力太大,相比之下还是我比较接地气,没人追,一追就能追上,考虑一下嘛。”
沈凌霜道:“便宜没好货,臭鸡蛋没人要。”
明笑阳道:“没有,不是情敌,绝对不是。”
明乐捏过他下巴仔细端详,幽幽重复道:“对美女不屑一顾啊。我懂了。”
三人齐问:“你懂啥了?”
明乐道:“宁王哥哥喜欢男的。”
遭到了三人的集体否决。
明笑阳想起赵安辰十九岁生辰的事,他和明乐提前商议过送什么礼物好。
他说要么投其所好,要么投其所缺,明乐猜不出赵安辰好什么,他也想不出来,脑中隐隐浮现出康王在苍龙山时的一句话:“你们懂什么,就连六弟都说我画得好,拿了我一本去至今未还。”便道:“你宁王哥哥喜欢什么你是没有办法了,只能交给我,你只要负责投其所缺就行了。”
明乐问:“他可是王爷,能缺什么?”
他还提醒她:“例如别人都有腰佩,他没有。”
明乐听了一脸了然。
之后他得空还问了赵安辰一回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赵安辰果然点头道:“有,腰佩。”
为此明笑阳还暗叹自己英明无双,满口应了。
不料,到了生辰那天,明乐送了一只鸳鸯眼的白猫,还振振有词道:“我猜宁王哥哥没有猫,没有就是缺。”
明笑阳只得道了声“孺子不可教”无可奈何。
最终赵安辰在生辰那天收到了一只猫和一大包春宫图。
这事打死也不能跟眼前这伙人说,否则极有可能被众人逼着以死谢罪。
沈凌霜问康王:“你此去扬州路途遥远,按规制要带护卫队,怎么一个人就来了?”
康王道:“是明笑阳不让我带的,说人多事多,他一个人就顶千军万马了。”
明笑阳刚想否认就被康王一眼瞪了回去,只得点头认下。
本来是康王强烈要求不带护卫,目的就是为了在适当的时侯装作孤苦无依势单力薄,好激起某人的同情心。
康王还说自己在人家心里形象本就不高大,也不必硬充男子汉了,还不如装弱小博怜爱呢。
明笑阳觉得携带没护卫又废柴的王爷责任大,不愿带他去了,也是他抱大腿恳求良久,明笑阳才勉强答应的。
这走到半路上反倒说成了明笑阳的不是了,还道:“呀,瞧这路荒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着就不安全,早知道不听他的了,就知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明家就这兄妹俩,还是霜霜的这队人马有安全感,我们都仰仗霜霜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