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央 完结[古代架空]——BY:陶西莫

作者:陶西莫  录入:01-29

  春竹和思南双双把脸背过去,贺清仿佛看到了两人跳动的眉心。
  贺清停下手,边擦拭着手指边道:“此前世子赠礼无数,没有回礼,确实是子梧失礼。”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月牙形玉佩,放到宋瑜面前道,“子梧一无所长,唯一珍惜之物,也就只有这个玉佩而已。世子若不嫌弃,就收着吧。”
  “公子,这玉佩——”思南猛地坐起。
  “这玉佩怎么了?”宋瑜拿起玉佩,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没什么。思南,不要一惊一乍,好好吃你的粽子……”贺清垂下眼眸,继续剥自己的粽子。
  宋瑜看了看思南,又看了看贺清,将玉佩收进怀里道:“多谢子梧,玉佩我收下了。”
  “世子哥哥——”回府的马车上,春竹怀里抱着一大包粽子,嘴里还塞着满满的点心,一边嚼一边道,“思南让我告诉你,那玉佩是贺公子母亲的遗物,让你定要小心珍藏……”
  闻言,宋瑜掀开车帘探出身去。将军府已被远远甩在身后,廊下之人更是看不真切。宋瑜放下帘子,隔着衣裳紧紧握着那枚月牙玉佩。

  山雨欲来风满楼(2)

  
  数日后,早朝,奉天殿。
  崔御史躬身出列:“陛下,臣有本要奏。”
  武帝蹙眉:“崔爱卿所谓何事?”
  崔御史躬身下跪、取出袖中奏折道:“臣启劾中书省官员目无王法,公然卖官鬻爵,致京中前朝不良风气盛行……”
  “哦?”武帝扬眉,“崔爱卿所奏似与联所知有所不同。丞相,你来说与崔爱卿……”
  何丞相敛眉出列,恭声道:“是,臣遵旨。”转身面向跪着的崔御史道:“崔御史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实乃良臣。只不知为何要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在老夫身上?”
  何丞相不紧不缓走了两步,继续道:“崔御史有所不知,年初盐政案后,淮南地区春收欠佳,山匪为患。小儿不才,尚能带兵。奉陛下旨意,前往淮南除匪。在淮南数日,为民除患、与民同乐,方知那有罪之人高璋竟未入狱,反倒入京为官了。小儿惶恐,飞鸽传书告知老夫。老夫即命人暗中探访,方知中书省内竟有人如此肆意妄为,欺上瞒下、卖官鬻爵。老夫前日告知于陛下此事,只因贾平章为官多年,劳苦功高,陛下还未圣裁,故崔大人还不知此事……”
  崔御史呆愣片刻,半晌回神道:“陛下,臣惶恐。若臣未认错,这买官证文墨乃是宫中之物,且……”
  “崔大人,”何丞相似慈眉善目,温声打断崔言,“陛下已御审过贾大人。贾大人亲口认罪,其子贾枢与宫女如云私通,经由如云之手卖官敛财……陛下圣明,已让何贵妃料理了如云……”
  “陛下——”崔御史还欲开口,武帝甚是不耐,冷声打断:“够了。崔爱卿,你可知陷害忠良,该当何罪?”
  “陛下——”何丞相恭敬行礼,“崔御史一心为民,关心则乱。望陛下体恤崔大人一片丹心,莫要怪罪……”
  “既然丞相求情……”武帝微拈胡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崔爱卿自去领二十大板、以做惩戒……何丞相持身公正、忧国恤民,赏白银百两……”
  早朝过后,奉天殿外。何珪看着崔言离去的背影,淡淡道:“时日不同了,黄毛小儿,也在在着京城搅弄风云了……北境之事可安排好了?”
  一道黑影出现的何珪身侧,沉声道:“回大人,人已经在往京城赶了,不日可回京城。”
  忽的一声惊雷,乌云聚集皇城内外,雷雨将至。何珪淡淡道:“且让这些无知小辈再得意几日吧……”
  “公子——”思南从门外走进贺清书房,带上房门轻声道:“贾枢在大理寺畏罪自裁,贾密流放偏远之地,陛下斥责大理寺监管犯人不力,郑大人被罚俸三月……丞相父子……皆有恩赐……”
  贺清走至窗边,见天边乌云翻滚,朝身后道:“思南,顾羽月前在工部领了个闲职。近日多雨,前几日看秦淮上游洲渚丛生、水道狭窄,下游怕有水患风险。你去一趟少师府,告诉顾羽请他们尚书大人派人去上游疏通水道,以防水患……”
  “是,属下现在就去。”
  金陵五月,城北秣陵,远处山峦如黛、峰出云间,近处芙蕖盈盈、白鹭成双。
  风乍起,轻舟划过潋滟绿波。宋瑜眯着眼睛,任它随波逐流。风声、水声、嬉闹声,荷香、稻香、脂粉香。小船似停在了桥下拱门,声音渐远、花香渐散。
  “世子。”宋瑜凤目微睁,船头之人眉目如画、身姿绰约,宛如洛水神女。宋瑜闭眼:“何事?”
  沐梨道:“近几日陈苍白天皆在驿馆闭门不出,只在夜间去过两次丞相府。”
  “丞相府?”宋瑜抬起手臂,挡住倾斜而来的光。
  沐梨道:“是。辽定元时期,何丞相与曹国公李晋文均为辽国千户,后双双叛辽,成为新朝肱骨。何丞相虽为文臣,统领中书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地位相较顾将军、安南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尚未看出大虞国与何丞相有何联系……”
  “噔—噔噔——噔——噔噔噔——”桥上传来时急时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沐梨噤声。
  来人似乎停在了桥上,半晌无声。宋瑜睁眼,一截青色云锦垂了下来。刚要示意沐梨先行离开,桥上之人突然身体一歪,直直坠入了湖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游鱼惊走,四周惊呼声一片。
  “沐梨!”宋瑜一声低喝。沐梨闻声跳进湖里,不一会就拖着双目紧闭、脸色潮红、毫无生息的顾羽浮出了水面。
  宋瑜脱下外衣裹住顾羽。小船行至阳光下,顾羽仍在瑟瑟发抖。不一会,双眼不停转动,双颊愈发潮红,四肢不自觉颤抖。
  沐梨道:“世子,顾公子似是中毒了。”
  宋瑜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回梨香院。”
  “世子,顾公子好像一直想抓他怀里的什么东西。”沐梨一边撑蒿一边查看顾羽的情况。
  迎风而立的宋瑜闻声收回飘忽悠远的目光,转身蹲到顾羽身边,开始摸索他身上的东西。
  一封用蜡封住的信。
  “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早巳灰。”宋瑜蹙眉:“自杀?这手法未免拙劣……”收起书信转身交代沐梨道:“先去少师府,你再去一趟将军府告知子梧此事。”
  东南角的少师府,素日里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院内亭台楼阁具齐、春兰秋菊松柏长青。竹林掩映处,孔夫子石像笑意盈盈、似在传授君子之道。童子冠者无分轻贵往来自如,沐风舞雩、歌咏而归。
  马车停在少师府角门处,素日里泰然自若的少师府此刻府门大开,家仆婢女四下奔走、穿梭无章。管家顾文宣站在府门前,双手叉腰,时而扶额,左右来回走动不定。见有人到跟前汇报,慌忙向前听报,无所得,又不耐地挥动手臂,让来人继续去寻。
  宋瑜下车向前,朝顾文宣略了行礼:“管家可是在寻顾公子?”
  顾文宣慌忙走向台阶向宋瑜行礼:“世子可知公子在何处?”
  “在我马车上,似中毒之状。可遣人即可去寻大夫来。”
  “还不快去?!”身后小厮闻声往医馆奔去。
  卧房之内,大夫在给顾羽看诊。母郑氏坐在床边眼含泪光,顾辞和管家站立一旁,目有戚戚。宋瑜跨入房内,见顾羽浑身颤抖不止,双眼露白,不停抓着自己的衣服似嫌燥热。
  顾辞回头,见宋瑜面色煞白,似脱力般微靠在门框之上,急遣管家去泡热茶,上前行礼道:“世子仁义,今日若非世子出手相助,老夫恐再见不到小儿。”
  宋瑜定神,摆手致意:“顾大人,玉尘于秣陵湖落水,落水时已呈此中毒症状。敢问顾大人可知发生了何事?”
  泡茶归来的顾文宣闻声应道:“今日早膳时老爷夫人不见公子,遣房里小厮丫鬟来问,才知公子天未亮就已出门。过午未归,夫人着急,再三查问下,有房中丫鬟称见过公子昨日怀揣着一封信,似心事重重。夫人实在放心不下,就遣府中众人外出寻找。公子常去之地均已寻过,也遣人去将军府问过,今日皆未见公子,故方才世子来时府内才会如此忙乱。”
  “顾大人可否请那位丫鬟出来一认,可是这封书信?”宋瑜将怀中书信取出,交到顾辞手上。
  少顷,婢女小翠浑身颤抖跪在了堂前。
  “小翠,你且认认,昨日你看到的可是这封信?”顾文宣将信递到小翠眼前。
  “不……不是这封……” 小翠颤声回答。
  “未曾打开,你怎知不是这封?”宋瑜蹙眉。
  “公子的信……信封右下角都画有一朵樱花,见过的丫鬟们都知道,那是贺府小姐的书信,公子每回都像宝贝一样藏着,不会有旁人经手。”
  宋瑜道:“既然不会有旁人经手,信是如何到你们公子手上的?”
  小翠颤声道:“公子的贴身小厮顾云,都是他往来贺府。贺府之人都认得他……”
  “顾伯,不好了……”小厮惊慌入内。
  “何事如此慌张?”顾文宣沉声呵斥。
  那小厮哆嗦跪在地上:“顾云……顾云死在了柴房里……”
  顾文宣上前一步道:“什么?!怎么死的?”
  那小厮道:“似……似是吞金……”
  “顾管家可否带敛光一看?”宋瑜起身。
  顾文宣见顾辞并未反对,迎着宋瑜往外道:“世子这边请。内府杂乱,世子勿怪。”
  柴房内暗沉无光,角落阴影处,顾安七窍流血身子已经僵硬,周身平整并无明显挣扎痕迹,只右手紧抓着胸口衣襟,似乎忍受了极大痛苦。宋瑜上前,挪开僵直的右手,从他胸襟内侧取出一封书信,信封右下角,一朵樱花盈盈绽放。
  “大人,大人不好了……”小厮仓惶入内,“公子,公子口吐鲜血,怕是……怕是……”
  众人忙作一团急急往里屋赶,柴房之内仅剩两个小厮缩在墙角,面色血色、瑟瑟发抖。宋瑜见两人面色有异,上前道:“两位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两人对视一眼,胆子较大的一人稳了稳身形,上前一步道:“世……世子……这是神谕……前两日世子和顾安在路上遇到青莲教圣女,圣女算出世子近日有血光之灾,劝其莫要出门。世子非但不理,还劝众人莫要听信此等无稽之谈。必是因此惹怒了菩萨,降下血光之灾……这是天惩啊……”
  周围兵荒马乱,宋瑜低头蹙眉不语。
  将军府内风声飒飒,贺清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黑云压城,雷雨欲来。
  思南道:“公子,已经查明,前次顾云从府中走后,并未直接回太师府,而是去了城西的一处院落。”
  贺清转身看着思南:“城西?秦淮?见了何人?”
  思南道:“院中之人是顾云同母异父的大哥,名唤石大。沉香说石大在秦淮河畔臭名昭著,家中一贫如洗却嗜赌如命,妻子儿女皆弃他而去。本来家中还算殷实,如今一无所有只剩一屁股赌债……”
  贺清蹙眉:“如此说来,顾云接济于他合乎情理。还有其他线索吗?”
  思南似迟疑片刻,半晌道:“……公子,三月里小姐去栖玄寺一事可还记得?”
  贺清:“记得,与此事有何关联?”
  思南道:“当时芙兰告知于我,小姐去寺里当日,寺内樱花树被人尽数挖去,小姐颇为不悦。彼时不知何人所挖,只知那人姓石。后来我私下寻访得知,当日丞相公子何宇也去了秣陵赏春,而他的贴身侍卫,名唤石松。”
  贺清低喃:“姓石……”
  思南继续道:“还有一事。公子,顾公子出事前已向尚书大人递了修理河道的折子,只不知为何冷云大人一直没有递出这道折子……今夜这雨过后,怕是下游水患在所难免了……”
  “已经递了折子……”贺清朝思南道,“思南,你去一趟沉香阁,让沉香查一查这个冷大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3)

  
  “轰隆—隆——”一声惊雷平地起,雷雨如瀑、一泻千里。
  水幕之下,秦淮河灯火迷离,花船寥寥。风卷莲花残、芳菲意阑珊。宋瑜站在梨香院阁楼窗边,静静看着如洗秦淮。
  “石松?”
  沐梨道:“是。石松是石大同族兄弟。怕是石大走投无路,为偿赌债答应石松让顾云换信……”
  宋瑜蹙眉:“仅为了同父异母兄弟的请求……”
  沐梨又道:“顾府之人皆知顾云父亲早亡,对其母甚是孝顺。若其母以命相逼,怕是无论何事都会答应。”
  宋瑜低声喃喃:“忠义难两全,所以以死谢罪……又是丞相府……”
  有影卫飘然而至,又飘然而出。沐梨朝宋瑜道:“世子,刚刚得到的消息,大雨连绵不绝,秦淮下游涝了。石大居所那处全被淹了,人已不知去向……”
  宋瑜:“……死无对证。”
  雷雨过后,满城潇潇。丞相府邸四下悄然无声,院墙之内,树影绰绰、花蹊泥泞。宋瑜身轻如燕、转身绕过后院,见书房之内仍有人影晃动,向前几步轻点花石、飞身上檐。
  屋内茶香袅袅,何珪高坐太师椅,面目平和正听曲品茗。少顷,有人推门而入,抚琴者闻声告退。
  “爹,北境传来消息,顾辙还在往北辽腹地挺进。赐婚之事已传至北境,未见其有班师回朝之意。”何宇走到案前,双手递上一封拆开的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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